第28章 靜心
第28章 靜心
墨黑的天空之上, 兩道人影靜靜在那兒立着。
喬子衿已經褪去道袍,重新換回了楚璐茗那件寬大的粉色體恤,此刻按着雲頭, 借着夜色掩藏了自己的身影,但視線依舊是忍不住地向那小小一方窗戶裏飄去。
“不過去了?”林欣然站在一旁,表情無奈,“想看人家就去看,怕什麽?”
“我害怕的多了……待回去後, 我自去後院靜心, 你不用管我了。”
“有什麽用呢?情之一字,總是一動再動, 你又要去閉關躲人嗎?你現如今也不能随意閉關了, 躲不開的。”
喬子衿難得沒有嗆回去, 低聲呢喃道:“師姐,你是如何發現的呢?”
“過來人的經驗。”
當年她糾結這事兒的時候,喬子衿還漫山遍野亂跑着玩樂呢, 仗着此間太平, 一連數年不着家。
又怎會知道那些過往的隐秘情事呢。
“趁着人還在, 人家也不是全然對你無感,該下手就下手。”
“她對我,大概只是粉絲對自家偶像的情意吧, 我不想亵渎這份情感。”
喬子衿長嘆一聲, 又琢磨着師姐那話, 隐隐約約琢磨出來一絲不對勁。
什麽叫趁着人還在?
她詫異扭頭, 看着那個臉上向來雲淡風輕的人——此刻也沒什麽表情變化, 只是被她看煩了,一掌又将她的臉推了回去。
師姐什麽時候有的情意, 而且怎麽就上升到人在不在的問題了?她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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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欣然顯然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兩個人幹脆就都抱着胳膊眺望遠方,心裏挂念着不同的人。
各懷心事。
夜色深沉,無風無月,甚至難得沒有蟬鳴。
普通又不怎麽普通的一天就此終結,待驕陽初升,新的,平和的,無聊的一天又會開啓。
屋外,雲頭上的兩個人又看了一會兒後靜默離開,不再叨擾合家歡聚的場景。
屋內,楚璐茗再三保證,拼命安慰,這才穩下來自己的父母,不至于将她連夜帶回家關起來好好保護。
“爸,媽,明明小時候你們教我要獨立,讓我獨自處理那麽多大事兒,如今卻比我還膽小呢?別怕,今晚不會有人來把我偷走的,你們快去睡覺吧!”
楚璐茗秉着大人的模樣,給這兩個人指揮得服服帖帖,最終扯着他倆到客房住下時,兩位大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田盛握住她的手,關切道:“乖乖,如果你害怕,媽媽可以跟你一起睡的。”
楚小姐忍無可忍,但又不得不忍,攬着自家老媽的脖子,柔聲撒嬌道:“媽,我都二十四了,再和媽媽一起睡也太奇怪了,明明兩歲你們就讓我自己住一間卧室了,相信我好不好呀,媽媽~”
她聲音本就甜絲絲的,如今一柔一嗲,配上膩到人發顫的聲調,田盛有什麽也說不出口了,只能拍了拍她的頭,嘆口氣。
女兒長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不想被管教了。
行吧。
*
又過了幾日。
許月平依舊是邁着平穩步子扣響了林欣然辦公室的門,端着一疊五月的賬本,方方正正地擺在那張亂的不行的辦公桌上。
她這一點方正格外紮眼。
不過她看不到,紮的也不是她的眼。
林欣然似乎心情不太好,僅僅瞟了一眼,又推到一邊,破壞了方方正正的形狀,讓它和這片亂融為一體。
“喬師叔還在後院?”
翹着腿靠在椅背上的人聞言只是輕嗯一聲,無奈道:“想不通就不想了,感情這事兒,水到渠成,能成就成,不能成就不成。”
“真是,難得見她如此認真一次。”
“在感情上?”許月平淡聲問道。
林欣然輕笑一聲,“你這話把她說的像個人渣,在所有事兒上。”
“師尊帶她回來時,總覺得她活不長,養來養去就養成了如今這模樣。吊兒郎當,但又執拗的厲害。”
說話時,林欣然還比劃了幾下,從一個小豆丁比劃到如今的身高,嘆了句時光飛快啊。
“命道命道,這命道就可信?她那個什勞子兇險命道,就無半點破解的法子?”
她像是詢問許月平,又像是自言自語,不等候在一旁的乖乖師侄回話,道:“若真是禍及身邊每一個人,我與她業已相識五百餘年,又為何沒被這災禍殃及?說到底,總不過一個情字……”
林欣然喟嘆一聲,“關心則亂啊。”
“我去看看喬師叔。”
“嗯,去吧。”
她還未靠近後院,就聽見裏面的人輕飄飄傳來一句:“不餓,不累。”
“我又不是問這個的。”
好熟悉的對話哦。
她推開院門,院中蒲團上直直地跪着個人,面對着先師的牌位,沉思。
确實難得見她如此認真,衣服換成了弟子道袍,頭發也束了冠,工工整整的一身,跪在那裏,祖宗看了也會高興吧。
許月平走過去,摸到一個蒲團,在她身旁跪坐下來,靜默陪着。
“你教我不信命,如今你自己卻因為這跪在此處,你說的話還有可信度嗎?”
喬子衿冷冷暼了她一眼,“小屁孩。”
“你是比我多活了幾百年,還沒我通透呢。”
“我不吃激将法。”
“……”
呃,被發現了呢。
許月平摸了摸鼻子,又想了一會兒,道:“可就是這樣,你不去試試,又如何知道行不行?”
“因為在意,才不敢試,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她都能不受陰水君影響,試試又何妨?”
喬子衿擡手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嘆了句年輕,“你當這是修習功法呢?不行了及時換?感情一事,邁進去就是洪泥沼澤,再無抽身可能。”
“你就這麽确定人家喜歡你?”
“那要是不喜歡豈不是傷害得更深?修習功法還講求緣分呢,跨刀山邁火海取回來一本功法,怎麽看怎麽喜歡,結果緣分不夠都沒辦法打開……噫……”
如此悲痛,如此悲壯,真是想想就慘。
“她要是不喜歡你,你還為她跪在這裏思考如此之久……這叫什麽,倒貼?”
“你這小妮子今日存了心在這兒找我的不痛快?”
喬子衿睨了她一眼,眼中警告之意濃厚。
沒關系,她看不到。
“師叔,我覺得有些事兒對着師祖的牌子是悟不出來的,畢竟師祖也沒悟出來,你不能指望他教會你。”
許月平靜着臉淡着聲說出了喬子衿再吊兒郎當也不敢非議的大逆不道的話,起身躲過那人想捂她嘴的動作,繼續道:“我建議你還是出去走走,是或不是接下來你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判斷,跪在這裏生了根也想不通的。”
“金辰就教了你這些?妄議祖師?”喬子衿皺着眉,聲音微冷。
這也太大逆不道了,這是被雷劈習慣了幹脆一往無前了嗎?命道一途能教出來這倆可真是……
老天爺的福氣啊!
“我師尊?她到是悟出來了,可惜,悟出來也沒敢說,如此便是錯過。”
“啥?誰?為啥?”
她今天這是吃到了什麽驚天大瓜,金辰那個家夥也有喜歡的人,還錯過了?一時缭繞在心頭的疑慮都讓開了道,揪着許月平的衣服,“快說,誰?”
許月平掙開不能,冷臉道:“師叔,如此在牌位前嬉戲,不怕遭雷劈嗎?”
“沒事兒一起。”
“這并不是我師祖。”
不然,她也不會如此非議人家。
得罪了得罪了。
喬子衿蔫兒了下去,悶聲道:“真是蔫壞兒一群人,我起來還不行嘛!”
“也不是非要師叔起來,只是師叔下周就要去工作了,好幾個月的朝夕相處,何苦非要在這一朝一夕想通這個問題呢?”
“正反話都被你說完了……扶我一下,腿麻了。”
許月平這才動身,上前扶住這人的胳膊,不消片刻她又頂着一頭根根分明的頭發。
被師叔幼稚到忍不住嘆氣。
想打人,但是打不過。
*
“可兒姐姐,別生氣了~”
楚璐茗端着一盤桃子,走到沙發前,蹲在正在生悶氣那人的臉前,閃亮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小心翼翼将手中切好的桃肉舉到這人面前,求取原諒。
“沒用,我生氣了。”
“不要嘛~”
“我,你的親親閨蜜,被你排到了最後一個位置上,喬子衿都知道這事兒我都不知道!”
楚璐茗苦着一張臉,扒住這人的胳膊,被甩開,又抱上去,又被甩開,就這樣兩個幼稚鬼來了好幾個來回,都被逗笑了。
這麽一笑,本來還冷着臉的人也繃不住了,悶聲道:“我就是生氣,這麽大的事兒你都不跟我說。”
“喬老師知道是因為她也收到了,其他人我也沒有說。”
“那我就是其他人喽?”
楚璐茗收了桃子,斂了笑容,“你要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讓我看看有沒有事兒?”
“放心啦,這點事情,還比不上小時候我媽把我扔臺子上獨自面對董事會那群叔叔伯伯可怕呢。”
小時候,她的媽媽為了鍛煉她,經常挑一些不重要的會議,讓十五六歲還是個小蘿蔔頭的她上去講,底下烏壓壓一片叔叔伯伯都含着笑意靜靜地看着她,這麽一來一回,倒是給她練出了不少膽量。
如此這樣的事兒還不在少數,可以說就是在把她往接班人的方向培養,不過最後,走了另一條路而已。
“你就繼續貧!下次,必須得第一個通知我。”
李可兒轉了個身,這才肯拿正臉對她,手指戳了戳這人白嫩的臉頰,語氣不善:“照片給我看看。”
楚璐茗哪敢反抗,乖巧遞上。
“嘶,這些照片拍攝角度不對勁啊,這是人能拍出來的?”
“不是。”
她本來就沒打算繼續瞞着這人,這樣的事情都發生第二次了,講一講,也好讓她做好準備,于是乖巧應道,看着這人反應過來後瞬間瞪大的雙眼,心中略有幾分得意。
她就沒有這麽驚訝,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