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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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江娴瞳孔猛震,不可置信地抓住江斌的手臂。
“奶奶她……走了。”江斌說完這句閉上了眼睛,強忍着眼中的淚水。
江娴一下就癱在了地上,唐香柳立馬走過來把她扶到沙發上。
好半晌,江娴才從震驚之中反應過來,下一秒,她哭得潰不成軍,身體不斷地在抖動着。
唐香柳将她抱到了懷裏,不斷地給她拍着背,哽咽地安慰道:“不哭不哭娴娴,我們明天就回去看奶奶好不好?”
“我、我沒奶奶了……”江娴艱難地用盡全身力氣從口中說出這句話,随後啞口無言,不知所措地看着天花板。
大顆大顆的淚珠像不要錢似的砸在沙發上、地板上。
直到江娴哭得沒有了力氣,這頓晚飯最後沒有吃成,她失魂落魄地獨自一個人回到了公寓裏。
客廳裏沒有開燈,落地窗外是繁華的都市,江娴走到窗邊,對面那棟樓家家燈火通明,她能看清楚每一戶都在幹些什麽。
悲傷如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中,心猶如被一把鐵錘重重地敲擊了好幾下,痛到喘不過氣來。
她打開手機,看着那個撥出去未接通的電話,江娴再也忍不住了,抓着手機跪在地板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一遍又一遍的摁着奶奶的電話撥過去,企圖對面能夠接聽。
可事與願違,就在江娴嘗試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時候,電話那頭嘟嘟嘟了幾聲,被接了起來。
“喂?”然而并不是奶奶的聲音,她摁錯了。
“嗚嗚嗚……”江娴想開口說話,但到頭來全是哽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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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你怎麽哭了?”電話那邊的男人聲音略微焦急。
片刻,他沒有等到江娴的回答,又開口說道:“你先待在家裏,等我過來。”
随後,肖野立馬挂斷了電話。
今夜根本就沒有月亮,外邊的天是無盡的黑暗,橙黃的燈光倒映在玻璃窗上,江娴的頭靠在上面,面無表情地俯視着海市的夜景。
不知過了多久,門鈴響了。
江娴想要起身,但她卻怎麽也站不起來,在嘗試了幾次之後,她艱難地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門口。
門一開,江娴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當中。
肖野寬大的手掌将江娴的後腦勺緊緊地捂在他的懷裏。
“沒事,沒事。”肖野不斷地重複着這句話。
在來的路上他就知道了鐘桃去世的消息,他把油門踩到了底,甚至闖了好幾個紅綠燈,才趕到江娴的身邊。
“我全都知道了。”他輕聲說,“我已經跟你爸媽說好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回浔鎮。”
江娴淚眼婆娑地擡起頭,對上他的視線:“奶奶當時給我打過電話,但是我沒有接,我真該死……”
說完,她掙脫肖野的懷抱,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可是她還是不解恨,準備再下手時,卻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腕。
肖野稍一用力就将江娴重新抱進了懷中:“娴娴,別這樣。”
江娴止不住的顫抖,直到她聞到肖野身上一股安神的木質香,漸漸的,她安靜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
肖野将下巴輕抵在她的額頭上。
溫熱的鼻息灑在江娴的耳朵上,黑暗裏,兩個人就這麽安靜地抱着,江娴只聽得到心跳聲和頭頂不斷傳來的空調風聲。
好久好久,肖野把燈給打了開來。
江娴還沒有從明亮的環境中适應過來,她下意識地往肖野的懷裏挪了挪。
肖野一把将她抱起,走到了卧室裏,他将她輕輕地放到床上,替她脫掉鞋子,蓋上被子。
随後,轉身想要去關燈,但下一秒他的手被床上的人給抓住。
“不要走,好嗎?”江娴虛弱地開口道。
肖野的身子愣了愣,呼吸一滞,片刻,他蹲在床邊,握緊了江娴的手,低聲說道:“好,今晚我在這陪着你。”
江娴這才放下心來,她很怕,很怕一個人想起奶奶時會崩潰,怕崩潰的時候沒有人在身邊。
好一會兒,寂靜的房間裏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呼吸聲,床上的人熟睡了過去。
肖野小心地松開了江娴的手,随後将房間裏的空調調到了二十四度,他走到窗前拉上了窗簾,做完一切之後,他又重新回到江娴面前。
他伸出手溫柔地撫摸了一下她。
瞬間,江娴蹙眉動了動,肖野立馬收回了手,他以為江娴醒了,但其實并沒有,她翻了個身便沒了動靜。
肖野看着女人的背影上下滾動了一下喉結。
良久,他關掉了床頭的臺燈。
*
天微微泛白,江娴是被噩夢給驚醒的。
夢裏,鐘桃拉着她的手坐在院子裏的老樹下,江建平将切好的西瓜端了過來,就在江娴咬下第一口西瓜的時候,他們兩個突然消失在院子裏。
江娴焦急地滿屋子找人,可就是沒有找到,最後,她在院子裏哭着喊着爺爺奶奶,可就是沒有人回她。
夢醒了,江娴的眼角還有兩滴淚。
她強撐着身子坐了起來,房間裏沒有人,肖野不在她的身邊。
這時,房間的門被打了開來,肖野端着一盤烤好的面包和牛奶走了進來。
“你醒了。”肖野将盤子放在床頭櫃上随後走到她面前,“做噩夢了?”
肖野看到江娴的眼睛紅紅的,眼角還有些許淚水的痕跡。
“……嗯。”江娴應道。
“先吃點東西。”肖野摸了摸她的頭說,“吃完我們就回浔鎮。”
江娴聽話的點點頭:“好。”
*
一路颠簸,肖野一整晚都沒睡又開了五個小時的車,雖然很累,但他依然不停地安慰着江娴。
這幾年浔鎮的變化很大,街道開始有了水泥地,依稀的幾座高樓矗立在不遠處,街上的車也變得多了起來。
由于景區的開發,這裏再也不是落後的地方,許多浔鎮的年輕人也不再外出打工,紛紛留在自己的家鄉做着小生意。
肖野輕車熟路地開到了老房子處。
房子還是像之前一樣,牆被重新翻新過,看不出太多歲月的痕跡。
門口還是貼着那副對聯,雖然已經褪色但是屋子的主人似乎不舍地換掉。
江娴下車之後,推門而入,院子裏面被打掃的很幹淨,小木椅安靜地坐在老樹底下,似乎是在等什麽人。
江斌和唐香柳要晚上才能趕到,現在就只有江娴和肖野兩個人在院子裏。
奇怪的是,江建平不知道去了哪裏,江娴找遍了屋子都沒看見人影。
“還是沒有找到嗎?”肖野從房間裏出來問道.
江娴搖搖頭:“……沒有。”
鐘桃的遺物早就被收拾好,他們說她是在睡夢中走的,也不算痛苦,前些年感冒落下了一些久治不好的病根子,折磨了她很久,想來現在也算是一種解脫了。
焦躁的夏風吹得江娴心有些煩亂,細碎的發梢被她別到耳後,她站在二樓的陽臺上眺望遠方。
忽然,她想到了什麽,立馬跑下樓。
肖野跟在她的身後,問道:“你要去哪裏?”
江娴跑到門口,回頭說道:“我去趟後山,馬上就回來。”
“嗯,我在家裏等你。”
後山上是一片荒廢的田地,除了有一片竹林外便沒有什麽。
江娴今天穿的是裙子,小腿被小道邊的野草劃了好幾道紅印子,不過這都不算什麽,她依然沒有停下腳下的步伐。
終于,江娴在竹林的中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江建平正坐在一個石板凳上,手裏拿着扇子不停地給自己扇風。
等江娴悄悄地走近一看,發現這小老頭正在偷偷地抹着眼淚。
霎那間,一股酸楚感湧上心頭,江娴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把眼淚給憋回去。
随後,她輕輕地拍了拍江建平的肩膀:“爺爺。”
江建平遲緩地轉過身子,神色驚訝:“娴娴?”
“嗯,是我。”江娴蹲了下來說道。
“你回來了?”江建平上了年紀,記憶力有些不好。
江娴耐着性子說:“我回來了,你怎麽跑到竹林裏來了?”
“我……我在這找你奶奶呢。”他眼神遲緩,似乎有些忘了鐘桃已經不在了。
江娴咬着牙,盡量不在江建平面前失态,她聲音微顫,說:“爺爺,奶奶不在這裏,這裏熱,我們回家好不好?”
江建平搖搖頭:“不好,她說過讓我在這裏等她的。”
江娴愣了一下,随後起身挽着江建平:“奶奶早就回家了,她讓我來找你呢。”
“真的嗎?”江建平問。
江娴點點頭,但眼神卻不敢和他對視,深怕下一秒就露餡:“……當然。”
江建平收起扇子起身:“走,回家。”
“好,回家。”
*
太陽在西邊逐漸的落了下去,江娴把江建平帶回家之後,便和肖野一起處理着鐘桃的後事。
他們在回去的路上經過了七裏橋。
肖野停了下來,江娴注意到了他的舉動走到他身邊:“要不要下去看看?”
肖野快速地眨了眨眼:“還是算了吧。”
可江娴哪容得他拒絕,二話不說地拉着他的衣袖從橋上跳到了河邊的草坪上。
橋下早就沒了肖野之前的住處,這裏早就被政府的人給處理過。
江娴嘆了口氣:“可惜了。”
“可惜什麽?”肖野靠近她,慢慢地牽起她的手。
江娴笑笑,想要把手抽出來,但男人的力道很大,她根本就掙脫不開,最後她只能放棄掙紮,任憑他牽着。
河邊的夕陽很美,忽然,一道女聲從橋上傳來。
江娴和肖野雙雙一愣,随後擡頭尋着聲音看去。
“肖野,你回來了?”徐柚芝穿着吊帶裙站在橋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