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氏98度

第6章 你想要什麽補償

第0006章 你想要什麽補償

雖然手握對方的把柄，但俞星珩也沒想到秦牧野會承認得這麽爽快，還大大方方問自己想要什麽補償。

他被問得一時愣住了。

我要什麽補償？你欠我個男朋友，總不能要你賠我個男朋友。

更何況，我現在對那些情情愛愛什麽的，也沒興趣。

當務之急是……

俞星珩不太确定地看着他，“是你說的，我要什麽你都給？”

“你不妨先說說看。”

“聽說你是調香師，還挺厲害的？”

秦牧野一挑眉，算是默認。

“正好，我有個合作想要跟你談談，有興趣嗎？”

看到半分鐘前還劍拔弩張的兩個人，現在竟然面對面坐下來一本正經地談起正事，一旁的陶程簡直難以置信。

而當他聽到俞星珩頭頭是道地講起公司的業務和規劃，整個人更是目瞪口呆。

酒吧裏環境嘈雜，人聲鼎沸，然而俞星珩卻絲毫沒受影響。他神情專注，有條不紊地介紹着星禾的歷史、業務板塊、未來規劃，甚至不用看任何資料，好像一切都爛熟于心。

相識二十多載，陶程也從沒見過這樣的俞星珩。在他印象裏，這位纨绔少爺一向恣意潇灑，就不說驕奢淫逸，那怎麽也得是有滋有味、聲色犬馬的人生。

怎麽可能會老老實實花時間去研究這些枯燥無聊的數據和資料。

他默默地被這個場景震撼到了。

畢竟不是辦公室那樣的正式場合，而且也不确定到底能達成怎樣的合作，所以俞星珩也只是挑着重點講的。很快他就把意圖表達清楚了。

“你的意思我聽明白了。”秦牧野說，“你是希望我和你們星禾合作，設計一款産品參加年底的萬象香水節，競争金柚獎？”

“對。”俞星珩說，“我知道星禾體量有限，資源方面也不足以為你提供最理想的平臺。所以，我也不會奢求過多。我只要三個月，只要香水節結束，金柚獎到手，我們的合約就可以終止。”

秦牧野一挑眉：“你就這麽相信我？”

“你就不必謙虛了。”俞星珩說，“我研究過你的資料，知道你的實力，否則也不會跟你說這些。”

秦牧野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

不過他沒有深入這個話題。他沉吟片刻，輕輕一笑：“既然是合作，那我想問一問啊，我給你金柚獎，你能給我什麽？”

這個問題問得很直接。

其實，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俞星珩作為想求合作的一方，他理應主動把自己能給的條件全都列出來，以此表達誠意。就像之前每一家想找秦牧野合作的公司，都是這麽做的，根本不需要等着他自己去問。

顯然俞星珩不可能不懂這些商務禮數，然而他剛才并沒這麽做，是因為他暗戳戳地留了個心思。

他想先試試對方的态度。

你不是說要補償我嗎？

那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多少誠意。

不過，私人恩怨歸私人恩怨，商務合作可不是鬧着玩，俞星珩心裏有數。既然合作意向都一五一十攤開了，他也不自覺地從剛才帶着怒火私人交鋒的狀态進入到了商務談判的模式，那麽，最初那點心思也就不太适合公然拿出來說了。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在剛才講述星禾歷史的過程中，俞星珩感覺到，心裏好像有什麽在悄然變化着。和最初接手時那種被迫應付任務的心态不太一樣了，他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有點在意這家公司的未來。

他迫切希望能留住眼前這個人，幫助星禾走出困境。

俞星珩低頭想了幾秒，打開手機翻出一份文件，遞到秦牧野面前。

“當然。這是合約細則，裏面詳細解釋了包括創作自主權、版權比例、銷售提成、營銷分紅等等所有星禾能為你提供的東西。你可以看一下。”

陶程在一邊看傻了眼：你不是說打死也不會找他合作？什麽時候連合同都準備好了？

秦牧野的眼裏倒沒什麽驚訝的情緒，還是淡淡的。他瞥了一眼遞過來的手機，卻沒有接，而是帶了些玩味和探究地，看着眼前的人。

見秦牧野遲遲沒動靜，俞星珩心裏開始有些不安了。他的語氣下意識又軟了幾分，“如果對這些條件你有什麽不滿意的，我們還可以再……”

“不必了。”秦牧野說。

俞星珩心中一滞，這麽果斷的拒絕？連條件都不用看？這是有多看不上我們。

他感覺到絲絲涼意瞬間在胸口蔓延開，那是一種在他過去順風順水的人生中極少體驗到的挫敗感。

他一時有點無措。他本來就沒什麽商務談判的經驗，僅有的那點理論知識還是在商學院看過的那些案例。現在被對方如此果斷的拒絕，好像連談下去的機會都沒有……有哪個案例能參考呢？

他不自覺地又想起了哥哥。如果是哥哥在這裏，他會怎麽做？然而一想到還躺在病床上的俞星彥，他更難過了。

這種失望和無措交雜的情緒像潮水般襲來，仿佛要将他淹沒。俞星珩感覺自己像個溺水的人在苦苦掙紮，卻孤立無援。

但他還想要再試一下。

“你……都不用先看一下嗎？”

下一秒，卻聽秦牧野說：“不用看了。你忘了我剛剛說什麽了？”

俞星珩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我說過，我要補償你。”秦牧野是很放松的口吻，眼裏有很淡的笑意，他朝還亮着的手機屏幕擡了擡下巴，“這些，是你的一番心意，我照單全收。”

俞星珩懵了，“什麽意思？”

秦牧野眼裏笑意更盛，他欣賞了一會兒俞星珩的表情，“意思就是，什麽時候簽約啊，俞總？”

好像被一塊天降餡餅砸暈了，俞星珩感覺極不真實，他想自己大概是在做夢。又怕對方下一刻變卦，恨不得立刻馬上就拉人回公司簽合同，非得看到白紙黑字簽了字畫了押他才踏實。

俞星珩對着手機糾結着要不要現在就把公司法務叫出來，秦牧野好笑地看着他：“讓人家好好過個周末吧。我都答應你了，你還怕我跑了啊。”

說完，他看俞星珩還是一臉懷疑的樣子，只好又加了句：“我那照片還在你手上呢。該擔心的那個人應該是我吧？”

嘴裏是這麽說着，臉上卻完全看不出一點擔心的樣子。

事已至此，俞星珩哪裏還有心思喝酒。他要了秦牧野的電話，和他約好了周一公司見。然後拉着陶程就走，想着要抓緊時間回去重新理一下合同細節。

直到回到家，坐在書桌前，打開合同文檔，俞星珩仍然覺得今晚的一切就像一場奇遇。

沒想到背後吐槽會被人當場撞見，更沒想到那人竟然主動提出可以補償，最後還不談條件地直接答應了合作。

雖然這麽看來，倒是有點因禍得福的意思，但俞星珩心裏還是隐隐有些不安。

他答應得那麽爽快，到底有什麽企圖？不會背後有什麽陰謀吧？

書房半開着窗，初秋的晚風裹挾着絲絲涼意吹進來，攪動着室內沉悶的空氣。

俞星珩的視線落在對面書櫃裏的一瓶香水上。

他心裏一動，沒記錯的話，那好像就是著名的傾慕吧？

那天在會上，聽到大家說起秦牧野，提到了他的代表作，他當時只覺得有點耳熟，卻忘了自己其實也有一瓶。

不過這不是他買的——林逸潼喜歡香水，經常三天兩頭換新的，他對此一直沒什麽感覺。直到有一次在他身上聞到一個新的味道，覺得和以往的都不一樣，有一種說不出的獨特氣質，好奇問了一句是什麽牌子，才知道原來這就大名鼎鼎的傾慕。林逸潼用了幾次很快又厭倦了，就丢給了他。而這瓶香水，就被他一直放在了這裏。

俞星珩站起身，踱步走到書櫃前，拿起那瓶香水。深色的香水瓶握在手裏沉甸甸的，玻璃瓶身的弧度恰到好處地貼合着掌心，質感溫潤又細膩，在黑暗中泛着幽紫的光，好像一塊深邃的紫水晶。

他輕輕翻轉瓶身，看到側面有一個手寫的MUYE字樣，随性又飄逸。

無端的，他想起了酒吧裏的那雙眼睛。

這是他的簽名嗎？

他沉思了片刻，緩緩擰開瓶蓋，将瓶口湊近鼻尖，輕輕嗅了一下。

還是記憶中的那個味道。

他看過資料，知道這款香水的主調是大馬士革玫瑰、茉莉和丁香，尾調有檀香、廣藿香、琥珀等，對着簡介，他也能大致聞得出來。

不過，他始終覺得這裏面還隐藏着另外一種若有若無的香調，讓他覺得十分熟悉，可他既想不起在哪聞過，也想不起那是什麽。

一陣晚風幽幽地從窗外吹進來，打斷了他的思緒。俞星珩原地站了一會兒，把香水瓶放回原位。走到桌邊，重新研究起那份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