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夏油傑這一次是來接學生們回東京的。
繁忙的夏天已經過去,該把學生們接回去上課了。
他坐進客廳裏,美美收下了學生們的咒靈。
有學生就是好啊,雖然都是等級比較低的咒靈,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夏油老師,我們不等麻生姐回來嗎?”
“啊,不等了,我來的路上跟她聯系過,她在附近的島嶼上協助其他咒術師做任務,她那邊要過幾天才能結束工作。”
幾個人聊着聊着,又開始說起了他們岸木美依子發現的事情。
夏油傑有點驚訝:“是嗎?”
“嗯,不只是這座島,附近的其他小島也出過這種事。”
夏油傑緩緩點頭:“這樣一說的話,弁天宮的雲海住持也是在四年前失去了唯一的女兒吧?你們這段時間有跟他打過招呼嗎?”
三個學生齊齊搖頭,伊地知潔高說:“中間我們确實遇上過比較棘手的任務,但我們都記着老師的話,盡可能沒去打擾他。”
渡邊羽得意道:“最後我們還真的自己解決了!”
夏油傑知道他們指的是哪件事,畢竟那個事件的戰利品咒靈已經歸他了,他笑着說:“那件事的話,你們幹得很漂亮,等回去之後今井校長也會誇獎你們的。”
岸木美依子問:“會有獎金嗎?”
“當然,夏天的獎金已經進入統計階段了,一個月內都能發下來。”
Advertisement
學生們小小的歡呼一聲,都愛上了這種掙錢的感覺,渡邊羽一拍大腿,“對了,老師,你今晚可以留在這裏吧?”
“可以啊。”
“那我們今晚去八代屋吃!”
“八代屋?”
“就是我們剛剛說的失去一個兒子的老板娘開的店,他們家的刺身做得很好吃,也提供住宿服務,從他們家的窗戶往外看,風景巨~~~好。”
夏油傑看他一邊說一邊都要流口水了,心裏覺得好笑:“刺身啊,這個夏天我還沒吃過正經刺身呢,那我們一起去看看八代屋看看好了,啊,對了,幹脆在那裏住一晚怎麽樣?老師請客。”
渡邊羽和伊地知潔高頓時高興了,說走就走,師生四個人走出他們租下的房子,沿着山坡往下走,去八代屋的路上,伊地知潔高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老師,我今天在島上看到咒術界招生部的人了。”
“招生部?”夏油傑詫異道:“咒術界還有招生部嗎?”
“诶?沒有嗎?就是在總部的那個,專門招收新生的!”
夏油傑回憶了一下,這一年來總部确實折騰出了很多原本不存在的部門,但——招生部?
兩所高專一年到頭總共就招那麽幾個學生,高專自己就可以解決生源問題,在總部辦一個招生部出來,屬實有點浪費資源了。
況且,就算總部真的有招生部,伊地知潔高這個新生是怎麽知道的呢?
于是夏油傑問道:“你認識招生部的人?”
伊地知潔高回答:“認識,我就是招生部招進來的,招生部的部長就是那個會飛的咒術師,有一頭白發的!”
夏油傑的表情慢慢變得有些奇怪。
在他的記憶裏,白頭發的人倒是不少,像冥小姐啊,某些世家啊,受特殊術式影響而擁有一頭白發的人其實不算罕見,但要是加上“招募了伊地知潔高”這個選項......他抽了抽嘴角:“潔高,你知不知道五條悟?”
伊地知潔高說:“知道,咒術界的老大,聽說現在的咒術界就是他的一言堂!”
他和岸木美依子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們入學的前一年咒術界就發生過一次“政變”,這實在是太驚人了!
夏油傑下意識地反駁道:“不,他其實沒有那麽獨/裁,很多看起來蠻不講理的決定其實也是為了大家好。”
說到一半,他就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趕緊把話題拐回剛剛的對話:“潔高,你知道五條悟長什麽樣子嗎?”
伊地知潔高聞言,略顯茫然地搖了搖頭。
旁邊的渡邊羽倒是慢慢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等等,伊地知口中的這個“招生部部長”,不會就是......
渡邊羽抽了抽嘴角。
不會吧?!
他可是收下冰棒了的!
岸木美依子分別看了看班主任和幾個同期,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地移開了視線。
黃昏時分,他們走到了“八代屋”前,“八代屋”的位置很巧妙,離港口不遠,出了門就是很大的一片海灘,風景很好,很容易成為一些初次來到砒石島的游客的首選。
夏油傑推開“八代屋”的門,穿着工作人員羽織的服務生就大聲道:“歡迎光臨!請問是吃飯還是住店?”
夏油傑說:“吃飯,住店。”
說話間,他們聽到樓上傳來一陣陣笑聲,夏油傑笑眯眯道:“看來這裏生意很好。”
服務生回答:“對的,這幾天本來冷清下來了,沒想到白天的時候來了一群從大城市來的客人,住下了。幾位......啊,是你們啊!”
服務生認識渡邊羽三人,咳,主要是渡邊羽這個大帥哥和岸木美依子這個大美女很惹眼,伊地知潔高這個一眼40歲實際卻只有15歲的人也讓人印象深刻,想不記住都難。
他們在大廳坐下,因為有夏油傑請客,幾個學生一次性要了很多之前覺得肉疼的昂貴料理,夏油傑任由他們亂點,過了一會兒,老板娘親自端着招牌刺身過來了,“阿拉,原來只有四位客人,點這麽多,可不能浪費食物啊。”
渡邊羽保證道:“這次我也一定能吃完的!”
老板娘看了一眼夏油傑:“你是他們的朋友?”
并有意識地打量夏油傑的外貌,夏油傑也沒否認:“對,我姓夏油,是他們的朋友。我聽說這裏的刺身很好吃,他們無論如何都要我來親自嘗一嘗。”
于是老板娘笑起來:“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說完,轉身走了。
轉身的那一刻,老板娘臉上的笑容便開始消失,失去所有表情後,她的側臉看起來甚至有點灰敗,夏油傑一怔,一種隐隐約約的不安感覺湧上來。
他低聲對學生們說:“直接詢問孩子的事情好像有點失禮啊。”
三個學生互相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岸木美依子低聲說:“孩子的事情是她自己說的,當時我們在水果店門口遇上了,然後有一群學生從山上的學校走下來,老板娘突然說:如果他的孩子還活着,現在應該上大學了。”
“......”
夏油傑在心裏嘆氣。
這時,渡邊羽端起一盤雪蟹刺身,兩眼放光道:“老師,快嘗嘗這個!”
夏油傑回過神,他拿起一個,正要張口,後面突然出現一個白色的腦袋,啊嗚一口吃掉了他手裏的雪蟹,然後踢踢踏踏地走了。
三個學生目瞪口呆,都被這個毫無預兆的“搶食”行為震撼住了。
這、這、這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嗎?!
夏油傑驚愕地扭頭,看到一個眼熟得不能更熟的背影踢着拖鞋離開了。
伊地知潔高說:“啊!招生部部長!送我們冰棒的人!”
渡邊羽:“......”
果然,果然,果然是大魔王!大魔王也在“八代屋”啊!
他大手震撼道:“我的分享帖,他一定是看了我的分享帖才過來度假的,老師你知道嗎?他總共給我點了37個贊!”
卻見夏油傑直勾勾地盯着那個背影,似乎根本沒有聽見渡邊羽的聲音,直到過了好久,夏油傑才重新轉回來,臉上卻沒有了那種日常的閑散從容神色,反而顯得分外凝重,渡邊羽開口道:“老師?”
夏油傑回過神,若無其事道:“嗯,怎麽了?”
渡邊羽說:“我們——吃刺身吧?”
夏油傑點頭:“好,吃冰棒,一會兒再吃。”
說着,又回頭去看走廊,然而走廊上已經沒有白發男人的背影了。
他的嘴角繃直,露出不太開心的樣子。
學生們:“......”
那天晚上,他們在“八代屋”住了下來,只有岸木美依子不太想住,她對“自己的房子”有一種很深的執念,不喜歡頻繁更換住所,還對所有分走她個人空間的人抱有極大的敵意。
渡邊羽試圖說服她:“就當是陪老師放松一下嘛,我們馬上就要回高專的‘老巢’了。”
岸木美依子問渡邊羽:“你看老師像是放松的樣子嗎?”
渡邊羽:“......”
他看了一眼夏油傑,發現夏油傑正面無表情地走神,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他們身上了。
最後,岸木美依子一個人回了出租屋,美美享受自己的大房子去了,伊地知潔高和渡邊羽一起住一間房,夏油傑獨自一人住一間房。
到了晚上9點多的時候,在二樓大房間吃飯的那群人也陸陸續續上了樓,五條悟、拉魯、米格爾、大城葵和小出雲介爬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五條悟單獨一間,米格爾和拉魯一間,小出雲介和大城葵一間,跟禦三家的大混戰告一段落後,五條悟就給他們放了假,除了菅田真奈美還在京都盯着工作以外,其他心腹都跟着出來玩了。
在他們幾個月的努力下,禦三家內部已經分裂成了好幾個派系,有的人覺得禦三家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們應該順應潮流,積極把家裏的年輕孩子們送進高專,家族的中心也應該慢慢轉移到年輕一輩身上;另一部分認為他們的“內部改革”是自取滅亡,禦三家之所以是禦三家,正是因為他們一直以來的方針都無比正确,如今的困境只是一時的困境,他們不該低頭;而另一波人又覺得,別幹咒術師了,帶着祖宗留下的財産幹點什麽不好,非要幹咒術師,等着五條悟把他們殺光再把錢搶走嗎......
夜蛾正道那邊如今正跟“改革派”打得火熱呢。
五條悟回到房間就沖了個澡,換上居家服,他拉開障子門,對着大海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再一扭頭,就看見了隔壁的隔壁陽臺上陰暗的大狐貍。
夏油傑陰沉着臉靠坐在陽臺上,頭發披散着,也穿着居家服,肩膀上還搭着毛巾,夜晚的風輕輕吹起他的頭發,因為最炎熱的夏日已經過去了,晚上的大海已經有點冷了。
五條悟靠着陽臺,懶洋洋地問:“喲,你也在這兒度假呢?”
夏油傑慢吞吞地看他一眼,陰陽怪氣道:“沒有五條大人清閑。”
五條悟樂了,“夏油老師火氣這麽大?”
夏油傑給他一個假笑,“哪有。”
五條悟把下巴擱在欄杆上:“幹嘛啊,平時不是好好的嗎,怎麽每次一見到老子就這麽不爽。”
明明每次出現在電子報紙上的時候都很溫和、風趣、幽默,讓人如沐春風。
夏油傑看着五條悟,五條悟也看着夏油傑,他們在冷風裏靜靜對視,氣氛很微妙,這時,他們中間的陽臺們被拉開,米格爾和拉魯帶着一瓶威士忌走了出來。
拉魯:“......”
米格爾:“......”
感受到異樣的氣氛,他們同時止住腳步,然後猛地撤回到了房間內部,關上了陽臺的門。
五條悟:“......”
夏油傑:“......”
幹什麽?幹什麽?!
過了一會兒,米格爾一把拉開陽臺們,沒好氣地吼道:“喂,想打架就給我滾到海灘上打,別禍害我的陽臺!”
他砰的拉上門,跟拉魯抱怨道:“我就說不要選這個房間,這個房間絕對有風水問題。”
“......”
夏油傑站起來,默默拉開自家陽臺的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燈了。
五條悟獨自留在外面,盯着對面漆黑的大海看了許久,有點苦惱地抓了抓頭發:“怎麽還是不開心啊......”
這一天晚上,伊地知潔高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想要出去上廁所。
他迷迷瞪瞪的,沒在三樓找到衛生間,便走到了二樓,經過廚房、經過多人餐廳,然後在一個樓梯前呆愣住了。
這裏,原來有樓梯嗎?
根據他的印象,八代屋的樓梯是在最中間的,從樓梯走上去或者走下來的話,會發現左右兩邊都是走廊,但眼前的樓梯是直達一個單獨的房間的,絕對不是他白天來過的地方。
會是廁所嗎?
他迷迷瞪瞪地走上去,正在他打算推門的時候,身後忽然出現一個嚴厲的聲音:“你在幹什麽!”
伊地知潔高一個激靈,連忙停住動作,他回頭一看,一個人影正端着餐盤,站在漆黑的樓梯口,依稀可以辨認出是女人的身形,竟然是老板娘。
伊地知潔高如夢初醒:“我、我出來找廁所!”
老板娘陰沉着臉,給他指了廁所的方向,伊地知潔高連忙下樓,沖她鞠了一躬,擦肩而過時,他注意到老幫娘的餐盤裏放着新鮮的食物,而月光下,老板娘的表情十分可怖,正惡狠狠地瞪着他。
“!”
伊地知潔高吓得臉色慘白,他匆匆跑回房間,驚魂未定地把渡邊羽搖醒,又将剛才的事情告訴了渡邊羽,渡邊羽揉着眼睛爬起來,“怕什麽,我們一起去看看。”
說着,放輕腳步和他一起出了房門。
他們下樓的時候,老板娘剛好走下來,手上的餐盤已經消失了,他們貓着腰躲在樓梯後面,等到老板娘走遠,渡邊羽才說:“我上去看看,伊地知,你在這裏望風。”
伊地知潔高剛剛被老板娘吓了一跳,心裏有點犯怵,但還是點點頭:“好。你快點!”
渡邊羽無聲地飛上樓,伊地知潔高緊張地左右張望,生怕那個分外恐怖的老板娘殺他們一個回馬槍,但他沒有等來老板娘,反而聽到了後上方傳來的咀嚼聲。
“......?!”
伊地知潔高難以置信地回頭,看見自己的男同學蹲在門口,正在吃飯。
他驚愕萬分道:“你在吃什麽?!”
渡邊羽不理他,繼續埋頭狂吃,吃東西的聲音野蠻到有點不太像人了,伊地知潔高正要上樓阻攔,渡邊羽猛地扭頭,用野獸一樣猙獰的表情沖他龇牙。
“!!!”
伊地知潔高吓得連連後退,砰的撞在身後的牆上,驚恐萬分。
“伊地知,你怎麽了?”
再一擡頭,渡邊羽已經若無其事地走了下來。
“我逛了一圈裏面的房間,哇靠,那裏面的房間不是人住的,應該是祭壇,我覺得他們是在家裏給自家小孩搞了個祭壇出來!”
伊地知潔高顫抖着擡起手,道:“胡說!你剛剛根本沒進房間,你只是蹲在門口吃東西而已!”
渡邊羽覺得很疑惑,“我吃什麽東西了?”
伊地知潔高指了指他的嘴角,渡邊羽随手往嘴巴上一抹,手背上立刻沾了大片番茄醬。
“!!!”
第二天一大早,夏油傑就被兩個學生圍住,狂吐苦水,夏油傑問他們:“什麽樣的祭壇?”
好在渡邊羽世家出身,雖然在那之前沒有受過太專業的教育,但他認識那些祭祀用的東西,還能準确地叫出名字,夏油傑一愣,“那應該是招魂的祭壇。”
伊地知潔高驚訝道:“招魂?!”
“半夜送食物進去,也像是奉上祭品的行為。”夏油傑思索片刻,“你們之前不是說這家的老板娘和老板失去了一個兒子嗎?很有可能是為了他建的。”
伊地知潔高用不明覺厲的眼神看了同期一眼,“那、那這家夥吃了給死人的貢品,沒關系嗎?”
渡邊羽:“......”
渡邊羽抽了抽嘴角。
那年晚上他吃到了番茄味的什麽東西,本身應該不難吃,但因為場景實在是太過可怕,他回去後大吐特吐了一會兒,差點把吃的晚飯都吐出來了。
“不會吧,我還吃過給我祖宗的水果呢。”
夏油傑說:“通常來說問題不大,只要不是吃了詛咒的媒介。”
這時,另一波客人也從樓上下來了,米格爾和拉魯昨晚見過夏油傑了,此時也不驚訝,驚訝的是大城葵和小出雲介:“夏油先生?你怎麽也在這裏?啊,對了,那個天天發帖子的是你學生吧!”
夏油傑笑着說:“我是來接他們回去的。這是渡邊羽,這是伊地知潔高,還有一個丫頭是岸木美依子。”
小出雲介和大城葵最近這段時間自在了很多,大概是隐隐約約感知到五條悟的本質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變幻莫測,他們兩個不像從前那樣戰戰兢兢了,小出雲介笑着問:“真巧!那你是什麽時候來的?”
“昨晚。”
“才來了一個晚上啊,那就住幾天再回去呗,多跟學生們放松一下,你這個業績王都不能好好休息的話,其他咒術師可就沒法安心休息了。”
夏油傑笑起來:“你們來度假?”
“一半度假,一半公事吧。”
“公事?”
小出雲介正要說,五條悟從樓上走了下來:“喲,早安~!”
伊地知潔高眼前一亮:“招生部部長!”
這一嗓子直接把在場的其他人都喊蒙了,五條悟本人倒是很淡定,還走下來拍拍伊地知潔高的肩膀:“聽說你們這屆新生表現不錯嘛,作為介紹人,我很欣慰哦。”
伊地知潔高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渡邊羽瞳孔地震:等等,這家夥、這家夥還真是五條悟介紹進高專的?!
這也太有排面了吧!!!
五條悟又拍拍渡邊羽的肩膀,“很會拍照嘛,畢業後也來當我身邊當攝影師吧?”
渡邊羽震驚道:“可、可以嗎!也不是不行!”
成為五條悟身邊的攝影師的話,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畢業了也不回家吧!那可太棒了!!!
岸木美依子:“......”
這家夥的夢想不是當獨立的咒術師嗎,怎麽攝影師也可以了?
五條悟很自然地拉開椅子,在夏油傑對面坐下來:“你們剛剛聊什麽呢?”
拉魯和米格爾也在旁邊坐下,米格爾打了個哈欠,“吃什麽?”
他們簡單商量了一下,大城葵和小出雲介就去廚房找老板娘點單了。
夏油傑看着五條悟在他面前落座,也沒有在自己的學生和五條悟的同事面前表現出什麽,只是沖學生們點點頭,學生們就把他們昨天遇到的事情重新說了一遍。
五條悟歪着頭想了一會兒,沖伊地知潔高勾勾手,“你給我指一下位置。”
“欸?”
伊地知潔高沒領會到這個過于簡潔的指令,夏油傑提醒道:“半夜忽然出現的樓梯大概在什麽位置,給他指一下。”
伊地知潔高這才哦了一聲,跑到廚房旁邊的空地裏,那是很長的一條走廊,兩邊都有待客用的小房間,看起來普普通通,但昨天深夜,這裏确确實實多了一個樓梯。
五條悟仰頭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剛好老板娘端着餐盤出來,跟大城葵和小出雲介說笑,一出來就看見那裏杵着兩個人,她吓了一大跳。
五條悟直言道:“吶,你這裏有隐藏的樓梯吧?”
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接,老板娘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是的......”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對伊地知潔高書哦:“真抱歉,昨晚吓到你了吧?就是因為害怕吓到客人,我們才會只在晚上做這種事。”
伊地知潔高想起她昨晚吓人的樣子,心裏還是有點犯怵,但此時給他撐腰的人多了,他就大着膽子問:“那上面是什麽?”
“是我兒子的房間。”
根據這片地區流傳已久的傳說,如果家裏有未成年的孩子意外夭折,家人可以在房子裏布置一個祭壇,供奉孩子的臍帶、牙齒或者指甲之類的東西——如果是有母親的家庭,臍帶效果最佳,因為這意味着母親和孩子之間的連接,孩子的亡靈更容易找回來。
之後,在門上貼上護符,每天晚上放下食物,那麽夭折的孩子早晚有一天會回來。
夏油傑問她:“你已經堅持了四年嗎?”
“是的,四年來的每一個晚上都是如此,我無時無刻不盼着那孩子回來,即便只是亡魂也好。”
“......”
聽起來只是一個失去孩子近乎瘋魔的家長做出來的事情,然而......
廚房裏,老板娘的丈夫也走了出來,面色陰沉。
五條悟平靜的開口道:“這不是你們兩個人能搭建出來的東西,畢竟這是真東西。是誰幫你們搭建的?”
六眼穿過天花板,清清楚楚看到了上方的詛咒。
老板娘心裏一驚,面上不動聲色道:“弁天宮的住持。”
“!!!”
雲海!
咒術師們都愣住了,幾個成年人互相對視一眼,五條悟笑了:“又是他啊......”
五條悟擺擺手,坐了回去,老板娘有些不安地偷偷凝視了他們一會兒,才回到廚房,夏油傑讓兩個小孩子吃完先離開,直到伊地知潔高和渡邊羽離開後,五條悟才說:“我們這次過來,一是為了放松幾天,二是為了調查弁天宮的住持,根據我們的了解,這個‘雲海’大師跟禦三家以及其他的中等世家要過跟複活死人相關的書籍和咒物,也在黑市裏進行過多筆同樣的交易。”
“複活死人?”夏油傑皺眉,“這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如果死人可以随随便便複活,‘生’就變得廉價了。啊,對了,他本來是個很厲害的咒術師,實力都快趕上禪院家的老頭子了,但自從四年前唯一的女兒死了,他就放棄了原本的修行,開始沉迷‘黑魔法’。”
夏油傑一驚,“他四年閉門不出,是在研究複活亡者的邪術?”
“大概率。因為他本人實力很強,一旦黑化能對當地平民造成很大傷害,夜蛾比較擔心,讓我們過來看看他現在在幹什麽。”
夏油傑想起了學生們告訴自己的事情:“我聽說這附近的島嶼有很多失去孩子的家庭。”
“真的?什麽時候開始夭折的?”
“一直。雲海大師的女兒也是其中之一,但這幾年孩子們消失的頻率似乎又變高了。”
“你确定?”
“不确定。真要确定的話,得跟當地的警方溝通,有覺得奇怪的部分就要自己登門調查。”
五條悟笑了:“又開始給人當老師了嗎?夏~油~老~師。”
“......”
在夏油傑的注視中,五條悟聳了聳肩:“好吧,大城,小出,你們兩個去找警察,核實一下這件事,能拿到具體資料更好。米格爾、拉魯,你們跟我一起走訪一下砒石島。”
大家都同意了,夏油傑還是靜靜地看着他,五條悟疑惑地歪了歪腦袋,然後福至心靈道:“傑也來幫忙吧?”
夏油傑陰陽怪氣道:“五條大人也需要我幫忙嗎。”
五條悟挑了挑眉,慎重地開口道:“需要啊,一起去吧,傑~”
夏油傑又看了他一會兒,果然真的站了起來。
他們出門的時候,伊地知潔高和渡邊羽趴在陽臺上喊:“老師!你去哪兒?!”
夏油傑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兩個學生,他招招手,“你們也過來!”
他把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說了一下,沒提跟雲海大師有關的部分——畢竟是還沒有證據的事情,兩個學生果然也願意幫忙,于是五條悟和夏油傑一組,拉魯和米格爾一組,伊地知潔高和渡邊羽一組,大家各自去拜訪島上的居民,打聽總有未成年孩子夭折的事情。
米格爾臨走時欲言又止一下,轉了回來,“喂,我的黑繩能不能還我?”
夏油傑看了一眼五條悟:“他實習期過了嗎?”
米格爾怒道:“這都快一年了,你們還想怎麽樣!”
五條悟樂了,他站在夏油傑身後,說:“嗯,快過了,等弁天宮的調查結束再還給他。”
米格爾聽說黑繩還真有還回來的一天,終于安心地跟拉魯一起調查去了,拉魯在旁邊說了句“恭喜”,米格爾立刻瘋狂開火道:“還不是你把我的黑繩搶走的!”
拉魯撓撓頭,“是這樣嗎,我已經忘記了......”
他們慢慢遠去,在場只剩下了五條悟和夏油傑。
“......”
一陣風吹過,兩個人同時轉身,開始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往前走。
慢慢的,夏油傑又想起了那個荒謬的吻。
他當時腦子瓦特了,一時沖動做了很可怕的事情,但他沒有後悔。
很奇怪不是嗎?
那麽多個想給自己一拳的日日夜夜,他竟然從來沒有感到後悔,只是因為對方的拒絕而感到懊惱、因為對方的排斥和推理感到難過和難以置信,僅此而已。
幹脆不讓別人告訴自己總部的事情,應該就是因為那個“吻”吧。
真是非常明确的拒絕。
他們随便拜訪了幾個便利店水果店,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這個島嶼上隔三差五的就能聽說誰家孩子出事了,因為大部分孩子還是能健康長大的,所以還不至于引起恐慌,但家裏有未成年的家長都很緊張,經常去給孩子求平安符,只求他們平安長大。
“啊,我記得那家的孩子是在家裏忽然暴斃的!”
“病因呢?心髒病?”
“不知道,有一天晚上在自己的房間寫作業,忽然就死了,他們家還把孩子的屍體交給了雲海住持,喏,就是那座島上的弁天宮的住持,可惜孩子還是沒有活過來。”
水果店的老婆婆想了想,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說:“最近啊,還有人說這是八尺大人幹的。”
八尺大人,是現代的日本都市傳聞,跟雪女那些“古代派”不一樣,是裂口女那樣的“現代派”。
據說“八尺大人”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女鬼,有一頭烏黑的長發、身着白色洋服,會模仿當事人親朋好友的聲音,會發出一種“咕咕咕咕咕”或者“啵啵啵啵啵”的奇妙聲音,喜歡拐走小孩子的靈魂,通常也只有未成年才會看到八尺大人的身影,而“看到”本身就意味着某種聯系已經建立起來了。
被八尺大人殺死的孩子可能只是失去靈魂,但也可能被整個撕碎,又或者變成類似車禍和火災的現場,想要逃脫的話也有辦法,找個神社、寺廟之類的地方隐藏起來,隐藏一夜,只要這一夜沒有被八尺大人找到,八尺大人就會放棄你,轉而去找別的小孩。
換言之,八尺大人是個沒什麽耐心的家夥。
海灘上,五條悟和夏油傑一人拿着一罐飲料坐在那裏,五條悟說:“因為頻繁消失的是小孩子,所以才會有兇手是八尺大人的說法吧。”
“啊,但真兇不可能是八尺大人,這座島上開始流傳八尺大人的傳說是近期的事情,傳播範圍還不廣,這點‘恐懼’不足以讓八尺大人真的誕生。”
五條悟伸了個懶腰:“算了,說到底,目前也不能确定這就是八尺大人幹的事情。這種麻煩的事情還是交給總部的大冤種吧,傑還是去跟學生們享受難得的假期好了,漫長的夏天結束了,這可是值得慶祝的好事,你要去好好享受啊,夏油老師。”
夏油傑看他一眼,“你也喜歡教育別人嗎?不好意思,我已經厭煩你這些擅作主張的‘好意’了,既然不想和我一起調查,那還是你們幾個去度假吧,這是我的學生先發現的事件,我會調查到底的。”
一個高大的身影穿着白色洋裙,從他們面前緩緩經過。
夏油傑目不斜視,一空氣把所有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還有,悟,上次彼岸島的事情就當作不存在吧,你也不用為那件事特意避開我。我也不想再回憶那種可笑的事情。”
“......”
到底是誰在提啊。
五條悟歪頭看向他,似乎是在判斷這家夥是認真的還是在普通的傲嬌一下,半晌,他笑了:“是嗎?還是決定撤回了啊,嘁,老子就說你會後悔了。果然還是太異想天開了嗎~”
他一拍膝蓋,灑脫道:“不過也沒關系啦,只要HE的世界一定會到來就可以,那些事情,本來就是HE的世界裏最無關緊要的部分。”
夏油傑狠狠皺眉,他扭過頭,想要反駁或者質問什麽,這時,白色洋裙的身影彎下腰,給了他們一人一支玫瑰,虛虛拍拍他們的頭勸架,然後抱着剩下的玫瑰慢吞吞地離開了。
五條悟:“......”
夏油傑:“......”
等等。
剛剛是什麽東西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