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春寒料峭，高牆深宮。
樓闕犬牙交錯，高聳入雲，參差不齊綿延數裏。一場春雨過後，金燦燦的琉璃瓦映耀半邊天，似在昭告天下，新的王朝建立，新的氣象普照天下。
“皇上，您瞧，您的天下！”
望着城下在雨中歡呼的羌都百姓，非玖辰死寂的臉上終于扯出了一絲絲嘲弄的笑，是啊，這就是他一生追逐的東西，天下！
“朕的天下啊！？”
察覺非玖辰說話的語氣不對，李蘇心下咯噔一聲，背心竄上一陣寒涼，即刻提議道：“皇上，雨下大了，回宮吧！”
良久，身前的人都不曾出聲，周身逐漸散發出的淩洌殺意讓李蘇不敢怠慢，只跟着站着，心底暗暗叫苦！
“李蘇，都四年了，她的氣也該消了，她怎麽還不回家？”非玖辰聲音凄婉，透着孩子氣的抱怨，還有絕望的期盼。
他心間駭然，不敢回答，更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世道啊，總是無常的。從三年前楓林小築出事的那刻起，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那個人，再也回不來了！
“阿時，快回來吧，我真的好想你！”
身前的人，肩膀聳動，渾身顫抖。
李蘇心間抽疼，這個殺伐果決，馳騁沙場多年，就算被敵人砍斷胳膊也不曾落淚的人，此刻竟哭的像個孩子！
“來呀，來呀，來追我呀……啊……”
“快快快，快抓住他，別讓他跑了……哎喲…嗷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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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救命呀……”
“哎呀，這是誰家的孩子，快快快出來你誰呀……”
“……”
城樓下不遠處，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卯足了勁在人群裏穿梭着，他身後，是十來個大漢一般的人物，看裝束，應該是酒樓的夥計。
“皇上你看，這是誰家的潑皮小子，竟然讓十幾個漢子沒轍！”李蘇眼尖，故意大聲說與非玖辰，試圖讓他換個心情。
非玖辰恰也被那道救命聲勾了注意，看過去時，那孩子正從賣菜的大爺身後出來，爬到隔壁賣葫蘆絲的姑娘跟前，二話沒說就揭起那姑娘裙子鑽了進去……
一時間，原本井然有序的街市竟然被一個小屁孩給弄的亂七八糟的。
兩個大漢過來，跟姑娘說了什麽，姑娘微微提起裙子往邊上讓了讓，那孩子竟早跑到了另一邊。恰恰撞進另幾個大漢跟前。
眼見大漢們撸起袖子要抓小孩，小孩竟委屈的轉頭朝着城樓上大喊起來：“非玖辰救命啊，你兒子被欺負了！”
聞言，李蘇明顯感到身前人那一瞬的震顫，以及眼花之下，非玖辰已從城樓躍下，落在了孩子身後。
天啦，這怎麽可能？非玖辰的兒子？他此生就只有過一個孩子，那就是與楓林小築那人的孩子。可是那孩子後來被他自己親手所害，又哪裏來的孩子？
就算四年前楓林小築沒有出事，那他們的孩子也才不過三四歲，又怎會是下頭那個潑皮小子？可若這孩子不是，那他方才那聲呼喊，又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刺殺？不敢再怠慢，連忙跟着躍下城樓。
非玖辰上前，正要抱孩子，那十來個大漢急忙阻攔道：“公子莫要碰他，這孩子手裏有毒。”
李蘇一怔，跟着站到孩子身後，試圖阻止非玖辰：“皇…爺小心。”話沒有說完，非玖辰已經抱起了那孩子。
李蘇沒轍兒，只好問大漢了解情況：“你們為何對一個孩子群追不舍？”
其中一個擅長說話的大漢道：“并非我們欺負個孩子，只是他吃霸王餐也就算了，我們掌櫃好心不與計較，還準備收留他，給他個安頓的地方。沒想到他不但不願意，還用毒害了我們掌櫃的。所以，我們這才要抓他。是他下的毒，他身上肯定有解藥。”
李蘇連忙轉頭看非玖辰，盼着他趕緊将人放下來，他貴為天子，可受不得毒害：“爺，你看這怎麽才好？”
非玖辰蹲下，拉起小孩小手暖聲問：“他們說的可是真的？”
小孩嘟着嘴，一雙葡萄般的大眼睛瞪着非玖辰，不答反問：“你就是非玖辰？你怎麽不問我是誰？”
“小孩子不可直呼大人名諱，這不禮貌知道嗎？”李蘇一怔心驚肉跳，就算是孩子童言無忌，也不能這麽在大街上喊吧！
小孩不理會李蘇，只看着非玖辰，等他的回答。
非玖辰愣怔了半響，最後勾起唇角：“對，我就是非玖辰。那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呢？”
小孩呵呵一笑，調皮道：“除非你天天請我吃糖醋魚，不然我不告訴你！”
“小孩，你若不說真話，小心我們将你帶去告官，可是要吃牢飯哦！”李蘇假意吓唬小孩。
可誰想小孩直接不理他，依舊瞪着非玖辰，只是比方才更委屈：“非玖辰，你說我這麽可愛，你忍心讓我去做牢嗎？”
李蘇心間一跳，只見非玖辰抓住小孩胳膊的手指節泛白，他伸手摸住小孩白嫩嫩的小臉，聲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沒問題，只要你願意，頓頓糖醋魚我都管。快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你娘她人在哪裏？？？”
“那咱們一言為定喲，你可不許耍賴皮。我要天天都吃糖醋魚喲。”小孩伸手抱住非玖辰脖子，笑嘻嘻地撒嬌道：“我們現在就去吃糖醋魚好不好？”
李蘇心吊着那大漢的話，卻見非玖辰已經将人抱了起來，只好掏出荷包給大漢：“這孩子我們先帶走了，這些銀兩就當給掌櫃瞧病的。”
大漢看着手裏沉甸甸的金錠子，心想就算再難得毒，這些錢應當也足夠解了，于是便自作主張打道回府。
李蘇極快的跟上非玖辰，又多看了兩眼孩子，心裏還是放心不下，可也不敢多嘴：“爺，我們這是去哪裏？”
“吃糖醋魚啊！”小孩回過頭來，傲嬌地看着李蘇：“胖蘇，你長這麽胖，是不是天天吃糖醋魚吃的？”
“什麽？”李蘇吃驚的瞪大眼睛：“小孩家家的，誰告訴你的！”
“我爹爹說的啊，他說非玖辰身邊有個護衛，叫李蘇，就是因為天天吃糖醋魚，最後變成了大胖子。哈哈哈。”小孩說着，盡然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只是這笑聲讓非玖辰寵溺的眼中多出一絲了然，他繼續問：“我這就帶你去吃糖醋魚，不過你得先回答我，你的爹爹是不是姓左？”
小孩抱着非玖辰，小腦袋貼着他的脖頸，很乖巧：“對呀，我的爹爹都姓左哇。”
“都姓左？”心裏有什麽此起彼伏，波瀾壯闊，非玖辰繼續問：“你有很多爹爹嗎？”
小孩用手撥弄着非玖辰的鼻子道：“對呀，我有好多好多爹爹，他們天天給我做糖醋魚吃呢！聽我十九爹爹說，非玖辰你也喜歡吃糖醋魚對不對？”
本以為是巧合，可聽到孩子這麽說，本來死寂的心一點點開始複活：“對，我也喜歡吃糖醋魚，尤其喜歡吃你娘做的。”
“我娘，你認識我娘嗎？”小孩仰起頭來，一臉驚訝的看着非玖辰：“可是我娘不會做飯啊，都是我爹爹做給我的。”
非玖辰的心一顫，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奧，這樣啊。那我現在帶你去吃糖醋魚好不好。”
“嗯嗯。我要去你的皇宮，吃你做的糖醋魚。”小孩說完，偏頭又靠在非玖辰肩上：“非玖辰，我有些瞌睡了，我能不能爬你肩上睡一覺啊？”
李蘇剛想要說我來，非玖辰已拍着小孩的脊背笑道：“你睡吧，魚好了我叫你……”
“阿時，阿時？該喝藥了……”
姜藍曦迷迷糊糊醒來，并不見糖醋魚，而是端着一碗腥苦湯藥的蘇簡，有些失落難過道：“為什麽叫我，我的糖醋魚，還沒吃上呢。”
蘇簡一僵：“糖醋魚？”
“對啊！我正準備吃呢，剛接過一塊魚肉，你就把我叫醒了。”姜藍曦意猶未盡的難受。
看着将自己忘卻的人，蘇簡心狠狠地一揪，疼的厲害，她很喜歡吃糖醋魚，以前，都是他做給她吃，她便覺得，他也喜歡吃糖醋魚，所以每次吃飯，都會點糖醋魚。想不到，她竟夢見……
忍下心口悶疼道：“你若想吃，随時都可以讓廚子做了給你，何必要在夢裏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