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交換
第16章 交換
晚上睡覺的時候,榮善衡老覺得哪裏不舒服,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他想抓握軟的東西。 因為他身上沒有一處不僵硬,像被禁锢住了,想掙脫又找不到路徑。 不僅身體僵硬,周圍一切都是硬的。 枕頭硬,床硬,四周擺設井然有序,造成視覺上僵硬的工業風。 閉上眼就想到實驗室裏冷冰冰的器材,同樣僵硬。 可這種感覺又很新奇,明明是一個成年人,也不是沒見過香豔的畫面,就算沒嘗過,也不應該這樣,可現在他卻有種既羞恥又興奮的年少悸動。 本來,他提供住所只是一種善舉,他确實也沒想太多,再多想一點,可能就是在合适的時候提供一些情緒價值,比如某個适宜的時機可以和她長時間聊天說話。 但現在,他不自覺地想了太多。 原始欲望一旦發動,便如洪水猛獸席卷大腦。這是理性制服不了的,最多只能将其圈禁在夜晚的發瘋思緒裏,強烈但必須克制。 他從沙發上拿了一個柔軟羽絨抱枕,夾在兩腿間揉搓,好巧不巧,有根羽毛透過麻布外罩刺出來,紮得他一驚,這才稍稍把這股勁緩下去。 可當頭腦裏又浮現那“一線天”的景象時,他又來勁了,暗罵自己沒出息,用抱枕狠狠壓住臉,窒息吧,太特麽難捱了! 索性坐起來,手肘支在膝蓋,胡亂揉着頭發,打開手機,點開很久前買過的情趣用品店,下了單。 第二天也就是周日的早上,榮善衡照例起床做早餐,吃完飯工作一會,10點開始做衛生。 吸塵器是德國福維克的手持,噪音不大,吸完地又換了吸頭,改成拖地模式。 吸地、拖地是日常慣例。 但今天周日,他每周日上午要系統地搞衛生,除了吸地、拖地,還包括洗衣服、換床單被罩等。 拖地的聲音還是蠻大的,剛進行兩分鐘,他忽然意識到什麽,立即按了暫停,但為時已晚。 楊之玉正穿着寬大睡裙,站在樓上樓梯口,披頭散發睡眼惺忪看着他。 她語氣也客氣,帶着幾分哀求:“榮老師,不好意思打斷你,但是我昨天搬家很累,明天還要上班,今天是這周最後一次睡懶覺,所以咱這衛生可否等會做呀?” 榮善衡依舊手…
晚上睡覺的時候,榮善衡老覺得哪裏不舒服,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他想抓握軟的東西。
因為他身上沒有一處不僵硬,像被禁锢住了,想掙脫又找不到路徑。
不僅身體僵硬,周圍一切都是硬的。
枕頭硬,床硬,四周擺設井然有序,造成視覺上僵硬的工業風。
閉上眼就想到實驗室裏冷冰冰的器材,同樣僵硬。
可這種感覺又很新奇,明明是一個成年人,也不是沒見過香豔的畫面,就算沒嘗過,也不應該這樣,可現在他卻有種既羞恥又興奮的年少悸動。
本來,他提供住所只是一種善舉,他确實也沒想太多,再多想一點,可能就是在合适的時候提供一些情緒價值,比如某個适宜的時機可以和她長時間聊天說話。
但現在,他不自覺地想了太多。
原始欲望一旦發動,便如洪水猛獸席卷大腦。這是理性制服不了的,最多只能将其圈禁在夜晚的發瘋思緒裏,強烈但必須克制。
他從沙發上拿了一個柔軟羽絨抱枕,夾在兩腿間揉搓,好巧不巧,有根羽毛透過麻布外罩刺出來,紮得他一驚,這才稍稍把這股勁緩下去。
可當頭腦裏又浮現那“一線天”的景象時,他又來勁了,暗罵自己沒出息,用抱枕狠狠壓住臉,窒息吧,太特麽難捱了!
索性坐起來,手肘支在膝蓋,胡亂揉着頭發,打開手機,點開很久前買過的情趣用品店,下了單。
第二天也就是周日的早上,榮善衡照例起床做早餐,吃完飯工作一會,10 點開始做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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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塵器是德國福維克的手持,噪音不大,吸完地又換了吸頭,改成拖地模式。
吸地、拖地是日常慣例。
但今天周日,他每周日上午要系統地搞衛生,除了吸地、拖地,還包括洗衣服、換床單被罩等。
拖地的聲音還是蠻大的,剛進行兩分鐘,他忽然意識到什麽,立即按了暫停,但為時已晚。
楊之玉正穿着寬大睡裙,站在樓上樓梯口,披頭散發睡眼惺忪看着他。
她語氣也客氣,帶着幾分哀求:“榮老師,不好意思打斷你,但是我昨天搬家很累,明天還要上班,今天是這周最後一次睡懶覺,所以咱這衛生可否等會做呀?”
榮善衡依舊手持着吸塵器,回:“再給我三分鐘就好。”
楊之玉盯着他沒說話。
他又說:“你上面用拖不?我幫你一起做了?那可能需要十分鐘。”
他這話真沒別的意思,确實想幫她做。
“您非得現在做呀?”
“我天天這個點做。”
“那咱改下午好嗎,我想睡覺,榮老師。”
“好。”榮善衡垂眸,“抱歉吵醒你了。”
“沒事。”
這人有強迫症。楊之玉轉身回了卧室,可這一折騰,她睡意全無,已經十點半,這個點,再睡睡不飽,醒了又太早,真尴尬。
算了,還是起床吧,畢竟昨天還剩些東西沒收拾好,還有一堆衣服要洗。
她洗漱完,燒了壺開水泡了碗粉面菜蛋,酸酸辣辣很好吃,她幾下吸溜完。
吃完又抱起髒衣籃,去樓下陽臺的洗衣機那裏洗衣服。
剛走到樓梯口,就看見榮善衡跪在地上,手拿着純白濕毛巾擦地板,擦完又用幹毛巾擦一遍。
她一級一級下臺階,拖鞋與木質臺階的接觸面有種幹淨的濕澀,看來是從樓梯這裏開始擦的。
“榮老師。”
她走到他旁邊,榮善衡擡頭看她。
見她表情略驚訝,他遂起身,高挺的身材将她罩住,說:“洗衣服呀,陽臺有烘幹機,洗完不用晾曬,我帶你去。”
楊之玉點頭,視線停留在他手裏的毛巾上。
榮善衡笑:“讓你見笑了,我強迫症,幹活就想一次弄完。”
“您繼續拖地吧,沒關系的,我不睡了。”
榮善衡攤開手:“我已經做完了。”
楊之玉跟着他去陽臺,順便也看了看樓下的具體布置。
說不出來什麽感覺,只覺得幹淨整齊,規規矩矩,是那種時下流行的侘寂風,其實是好看的、高級的,但不知道哪的問題,她總覺得有點悶,仿佛屋子的主人将一肚子心事鎖在這裏,讓她好奇,想問很多問題,可又覺得那些問題無關緊要。
她又想到發生在榮善衡身上的那件事,不管結果如何,事實上都讓當事者飽受诟病。世人總喜歡看熱鬧,誰會真的在乎真相呢?而且,他一定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吧,知道原因卻又無能為力,被壓制得無法反抗,他一定難受極了。
也許,他的強迫症只是一種發洩方式。
當時楊環環将真相告于她時,她震驚之餘是想讓楊環環趕緊向學校調查組提供線索,楊環環不依,畢業在即,她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也不想做什麽英雄,而且榮善衡得罪的是“資方”,誰知道“資方”是誰,有多大實力,這種事水太深,千萬不要去趟,一點好處沒有。
楊之玉當然知道其中利害,也知道事已至此,最好不要與榮善衡有聯系。
但她還是聯系了,不僅聯系了,還和他住一起了。
楊之玉把髒衣服放進滾筒,丢進去兩個洗衣液小球,她最近喜歡清淡的茉莉香,洗完的衣服也是這個味道,很适合夏天,茶裏茶氣的。
榮善衡已經擦完地板洗完手了,站在倒臺一側喝咖啡。
陽光從落地窗打進來,照到了他大半個身子。
他身上穿着淺卡其棉質短袖 T 恤,下身是淡灰色的麻布居家褲,褲腰間的兩條米色系帶自然垂下來,長長的,蕩在大腿根。可能是故意沒系,也可能是幹活碰到松落了。
他的衣服都是素淨的顏色,可是并不單調,淺淡的灰、米、藍,總是給人柔和的感覺,款式也都是休閑居家的,寬大,柔軟,包容性很強,卻總能将幾個關鍵部位的肌肉線條若隐若現出來。這人是個天生的衣服架子。
他的懷抱應該也是暖和的。
那他的人呢,他的人是怎樣的呢?
楊之玉還想起楊環環和她說過榮善衡的性格人品,說榮老師是個好老師,皮相好,教課好,對學生好,這在院裏是公認的。他經常自掏腰包給一起做實驗的學生點外賣,帶他們下館子,過節的時候還會把留校的學生們帶回家,親自煮飯給他們吃,甚至寒暑假一起去游學,帶學生到國外參會見世面。
當然,更重要的是,榮善衡在項目資金上非常大方,他帶的那幾個碩士博士分紅很多,工資很高。不像有的老師,拿了大頭,小頭又分配不均。
楊環環還說,榮善衡風評好到院裏的女老師們竟然達成一致,形成默契,就是把他當吉祥物供着,抵制任何外院女老師來求愛,榮善衡也是配合,這麽多年一直單身,除了事業,無欲無求,而且貌似很習慣也很喜歡一個人的狀态。
“那他是男同嗎?”楊之玉問楊環環。
楊環環确信說不是,楊之玉問為什麽,楊環環欲言又止,說反正肯定不是,說多了又涉及一樁院裏醜事。
“真亂。”楊之玉聽着心累,任她怎麽問,楊環環也不說了,不過經過倆人這麽一聊,楊環環焦慮的情緒緩和很多,對她說:“謝謝啊姑姑,我終于把這件事說出來了,有人和我分享秘密,我終于不再亞歷山大了!”
于是,壓力給到了楊之玉。
楊之玉本想通過租房的事側面提供微弱幫助,可她一見到榮善衡,那種酸不溜的情緒就往上翻,想關心又不想被牽扯,好奇又害怕。然後就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暗示自己說別管閑事,你沒那個能耐。要冷下心來,要理智一點,躲開他的友善,不要有過多接觸,對他冷淡點!
“楊編輯,中午一起吃飯吧?我炒幾個菜。”榮善衡放下馬克杯,手插進褲兜裏。
楊之玉回神,忙說:“不用麻煩了,我要出去吃。”
“約人了?”
“沒,就是想試試周圍的館子。”
榮善衡點頭,想說要不我陪你一起,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回:“好,南門對面有個 Fat burger 挺好吃,尤其是洋蔥圈。”
楊之玉回首一笑,她已經在上樓梯了:“是嗎,不過我今天想吃牛肉拉面,西門附近的。”
榮善衡閃了下眼睛,沒說話。
楊之玉又說:“榮老師,我還是希望您周末的時候,別再上午做衛生,因為我真的很需要睡懶覺。”
“好。”
“謝謝理解。”
“小事。”
小事雖小,可累積多了,也會影響人的情緒和思維,甚至改變對一個人的看法。
接下來的一周,榮善衡自動調整了收拾衛生的時間,也盡量改變自己的作息,試着睡懶覺,不睡午覺,并且熬夜,盡可能适應楊之玉的生活節奏。
可是,楊之玉依舊很冷淡,幾次邀約吃飯,她都婉拒了。
他心裏覺得,楊之玉對他就真的是一個租客在對房東,始于利益,終于利益,各取所需,中間什麽人情冷暖都不存在。
她是個很講實際的人,活得明白,不會假客套。
她這樣挺好,只是……
他非常非常想和她做朋友,而她不想。
兩個人就這樣樓上樓下各自過活。
楊之玉很佩服榮善衡,在意識到她的冷淡後,他仿佛自行隐匿了一般,有好多次她都忘了樓下還有人,甚至忘了還有個樓下。
有天,楊之玉蹲在門口,拆着囤積幾天的快遞,大大小小十幾個包裹,一邊拆一邊錄拆箱視頻。
她拆快遞非常暴力,這是她解壓的一種方式,她會選一個最大箱子先拆,然後将其他拆掉的小箱子啊、塑料袋子啊什麽的都放進去,最後将生活垃圾也一并放進去,然後扔掉。
不過最近她省掉了最後一項,因為她想到,紙盒子肯定有老人家撿拾,你放那麽多垃圾,他們處理起來比較麻煩。
楊之玉拆着拆着,拆到一個杯子,長得很奇怪,但眼熟,頓時明白那不是杯子,而是一個杯子形的成人“器具”。
這玩具不是我買的呀?納悶中,她翻看貼在包裹上的地址,寫的是 5 樓的“暗夜騎士”。
這啥啊,名字這麽悶騷!楊之玉不厚道地笑出聲。
看來是快遞員放錯了。涉及個人隐私,楊之玉得把東西裝回去,然後再悄麽聲地放到 5 層榮善衡家門口的鞋櫃上。
可又覺得這樣太刻意,畢竟榮善衡在門口裝了監控,她放包裹時肯定會被他查到,那就太尴尬了。
把包裹還原,然後去樓下交給他,就說自己沒拆過,楊之玉覺得這樣比較妥當。
還原好後,從外觀上看不出來被拆過,她竊喜。
什麽習慣一個人,什麽無欲無求,都是屁話,多溫婉娴靜的男人,下半身也是欲求不滿的。
她整理好心情和表情,下了樓梯,喊榮善衡。
客廳和廚房都沒人,陽臺那裏傳來遲滞的一聲:“在呢。”
楊之玉拿着包裹去陽臺,見榮善衡正單膝跪地,從洗衣桶裏掏出剛洗好的衣服,往烘幹機裏放。
他臉色微酡,像是喝酒後的微醺,但很可能是被陽臺強烈的陽光曬的。
“那個,榮老師,洗衣服呢啊,您的快遞送到六樓了,我……我給您送……送下來……了。”
楊之玉是典型的腹稿打得好,說出來就大打折扣的那種,尤其不擅長撒謊,說到最後都有點結巴。
“哦,謝謝。”榮善衡掃了一眼,“是有個快遞,好幾天了也不到。”
“你給我吧。”他起身,另一只手從洗衣機滾筒裏拈出一只黑色物什——小小的、輕盈的、花紋交錯的蕾絲內褲在他修長白淨的手掌裏團成一團,宛若一朵黑色玫瑰。
“這個……是你的吧?”
他遞過去,可能緊張,有點手抖,黑色蕾絲小內褲順着他的手掌滑下去,剎那間又被他眼疾手快地勾住。
勾在了最細窄的核心,用中指。
“對不起!”他慌着說,重新握住塞給了她,也接過自己的快遞。
楊之玉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她與他同時完成了某種交換。
“我洗完衣服才發現它在裏面,你再洗一遍吧。”他眼神躲避。
氣氛微妙,楊之玉也臉紅了。
可她忽然覺得應該大方一點,或者往別的方向引導。
“哦,确實是我的,不過我內衣褲都是手洗的,這件的話……可能不小心夾在衣服裏,然後洗完就……可能因為它太小了,就……”
越說越不對,楊之玉及時止損:“行,我先上去了。”
她噔噔噔幾下上了樓,把內褲放盆裏浸水,繼續拆箱,錄視頻。
顯得沒事人一般。
榮善衡也拆箱,拆了這件“消失”好幾天的快遞,拿出“杯子”來,左右看看,根據自己尺寸買的,比之前買的大兩個型號。
升級版的,可解鎖多種模式,耗電量大,只是——只是他沒找到裏面的充電器!
他再次審視快遞包裝,那拙劣的封裝手法貌似被人打開過,連用的膠帶顏色都不一樣!
他扶額,無奈望向二樓,抿唇。
其實可以再向商家買一個充電器,但又要好幾天。
而且他不打算那麽做,因為他突然覺得,是時候去樓上了,這也許是一個機會。
一個坦誠相待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