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的理想讀者攻略了

第7章 被折磨的痛

第七章被折磨的痛

“來來來，今天我請客，別客氣，陸豐年，九照，你們快喝啊？喝這麽少養魚呢？”

石晚下大概就是那種樂于勸酒的人，進暮色晚才一個多小時，就逼着他們喝了四瓶酒。

林向南有些醉了，他笑着看向一邊，身上的香水味散發出來，是好聞的淡淡的松木香。

燈火折射在他的臉上，秦理春這才發覺，他其實長的很乖，然而，這張臉的主人總會做出一些不符合氣質的舉動。

例如，此時的壞笑，他幾乎是一邊笑一邊放下酒杯，和石晚下交談着，身體很放松，秦理春不得不注意到他那寬大的衣服下凸起的鎖骨。

看着看着，他有些不自然的轉過頭，像是在刻意避開什麽。

“來來來，真心話大冒險，輸的人回答問題啊。”

“比什麽？”

“成語接龍就是了，接不上的得受罰。”

“行。”

林向南自信不會輸。

比賽開始後，已經輪了四個回合，石晚下他們已經喝過一輪了，現在就只有他和秦理春沒有喝。

和秦理春比嗎？他沒什麽興趣，兩人高中時又不是沒比過，光是填詩就填了不少。

按照他們的性格，這成語接龍恐怕得玩到第二天。

“等等，這局算我輸。”

“怎麽，南哥？怕得罪學長啊。”石晚下欠欠的說了句。

“答不出來，這杯我喝。”

他端起酒杯，準備飲下，一只有力的手卻牽制了他，随即便奪過了他的酒杯。

林向南看向他，只見他十分認真的說道：“我選真心話。”

“？？？？？”

這小子，給他點甜頭還順杆往上爬了？話說的義正辭嚴，毫不心虛。

“我來我來，讓我先問！讓我先問！”

這下給石晚下整精神了，他立馬坐了起來，問出了那個他從開學以來就很好奇的問題。

“南哥，請回答我的問題，不可以撒謊昂。”

林向南抹了抹額，心想“你可快點說吧”。

“你，是直男嗎？”

當他問出這一句，仿佛渾身都像被打通筋脈一樣舒暢，不僅是他，其餘幾人也露出了在亞馬遜森林裏沐浴春雨般酣暢淋漓的表情。

只有林向南，他的眉頭擰成一團，似乎對衆人的反應表示疑惑。

“我當然是直男，這算什麽問題。”

秦理春笑了笑，輕聲說到：“是啊，我們“南哥”可是公認的直男。”

這一下，更解釋不清了。

他招了招手，示意秦理春坐近了些，音樂吵的很厲害，林向南慢慢挪了過去，用手擋住了自己的嘴形。

無人注意到的角落，他附在秦理春的耳邊低聲說道：“是不是我最近對你态度好點了，你就蹬鼻子上臉了？”

秦理春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笑，他的腦袋偏了一下，說道：“是啊，所以，你可不可以……”

他擡起眼睫，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可不可以，對我更壞一點。”

“南哥。”

大概是他靠的太近，林向南的耳朵染上濃烈的緋色，他急忙閃開，用一只手擋着自己的耳朵，強裝鎮定的說了句：“別這麽叫我，只會顯得你在裝嫩。”

秦理春聳了聳肩，過了一會，他起身離座，林向南沒太在意，只留意于其他幾人交談的內容。

手機屏幕恰到好處的亮了起來，林向南向下看去。

「這周回爺爺家，有事商量。」

幾分鐘後，秦理春回來了，他坐了下來，沒有第一時間查看手機的消息。

冷風吹的他清醒了許多，在他的左側，坐着的是那個他從高中就認識的好朋友，他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和以前相差無幾。

“ “向南”，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秦理春端着酒杯，臉上的紅暈被酒水所遮擋。

“什麽？”

“沒什麽。”秦理春放下酒杯。

林向南看着他，低聲說道：“你醉了。”

“我喝酒從來不紅臉，不是醉了的原因。”

………………

林向南向上看去，深吸了一口氣，片刻過後，他把酒杯端起，猛喝了一口。

“你手機上的消息，是爺爺找你回去相親嗎？”

“如果是，你會幫我這個忙嗎？”

除林向南的幾位聽了，紛紛跳起來起哄。

借着酒勁，石晚下說要給他倆組建CP網站，九照拍手稱快，說寫作又有了新素材，陸豐年略顯酸澀的說南哥好福氣，葉繪松的态度和陸豐年一樣，都覺得是林向南占了便宜。

林向南沒說話，他很清楚，等酒勁過去了，第二天一早，一切就都會忘的。

在這個特定的場合，說些特定的話，以此來達到助興的目的，沒什麽不對的。

他才不會當真。

周末到來，林向南不愛出門，就待在家裏碼字，他穿了一件灰色熊貓睡衣，本子旁邊是一堆可樂瓶，汽水味與雨後森林的味道交融，傳入他的鼻腔。

林向南轉了轉筆，看着自己已經寫好的文章。

這篇文章參考了不少秦理春給的意見，閱讀下來總體比上次的流暢很多。

秦理春………

林向南拖着下巴，看向窗外的雲層。

随着思緒的延伸，他無法控制的點開了當初的那個新高總站。

直到現在，他還清楚的記得當時的心情，被污蔑抄襲的那個晚上，他站在售貨機旁，身邊只有路燈作伴，到了最後，他也沒想明白。

為何那個人，一定是秦理春？換作任何一個人他都不會感到挫敗，為什麽偏偏是他？

根據當初的記憶，林向南點開那個熱度最高的黑帖。

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帖子也很久沒有評論了。

林向南準備退出的時候，驚訝的發現了熟悉的一串ID，spring？！是那個他的讀者spring嗎？一直支持他的spring？

在他的ID下方，是讓林向南感到刺眼的萬字評論，每一句話都是在替他澄清，他參賽的那篇文章，被他從裏到外剖析了一遍，再從剖析轉到了文風對照，就好像在替他說“抄襲的那個人不是他，你們快看看啊”，林向南的鼻子酸了，卻依舊固執的拖着下巴。

少年倔強的不肯低頭，極力掩飾着眼眶中的那層薄霧。

哪怕，根本沒人再偷看。

林向南抽了抽鼻子，點開spring的主頁，他發布了不少帖子，內容卻一成不變。

都是給“南果”的澄清貼。

也是給林向南的澄清貼。

為他澄清，當然受到了不少攻擊，林向南點開他最新的帖子，是兩個月前的，整體看下來，和剛才評論裏的沒什麽不同，可是……

從他的口癖當中，林向南依然察覺出來一絲不對勁，作者的直覺很準，語言模式，用詞習慣這些沒這麽容易改變。

他放下手機，把spring這個ID記在了本子上。

星期一，清晨，林向南剛從被窩裏爬出來，就收到了石晚下的電子轟炸。

他抓了把亂蓬蓬的頭發，站在鏡子前刷牙，手上的電話震動了幾下，他按下接聽鍵後，就把手機放在了洗手臺上。

“什麽事啊？”

石晚下聽出來他口氣中的抱怨，他冷哼了一聲，說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了？還是不是兄弟，這麽冷漠。”

“你怎麽還沒來學校，我們都到了。”

“我的課十點多才開始，沒必要去這麽早吧。”

石晚下嘆了口氣，說道：“我們有夢六俠的凝聚力在哪？！你這個社長，好歹起到點帶頭作用啊。”

“那你這個成員，是不是該孝敬點社長什麽？”林向南的尾音上揚，用略帶戲谑的語氣說道。

“孝敬你了啊，我還給你帶了早餐呢。”

“真的？”

林向南笑了笑，拿起手機，一張無暇的面孔出現在屏幕右側。

“石晚下，咱兩認識這麽久了，你那點花花腸子以為我不知道？想讓我幫你幹什麽，最好現在就說，不然我挂了。”

“行行行，我算服了你了，南哥。”石晚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我家那邊出了點事，水果店可能沒有人照管，你下午不是沒課嗎？能不能幫我看兩個小時的店，我保證下課就過去幫忙。”

“求你了，哥，我不想麻煩九照他們。”

“所以你就來麻煩我？”林向南梳好了頭發，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

大概是覺得沒着落了，石晚下也不想過多打擾他，表示理解後就借口挂了電話。

“啧。”林向南立馬撥了回去。

“怎麽了，南哥？”

“誰說不幫你，我幫你，兩個小時是吧，幾點到幾點，還是跟上次一樣，負責清理貨架，上貨和稱重是吧。”

“嗯，是這樣沒錯，大概是兩點到四點，不過你不用來太早，我跟我媽他們打過招呼了。”

“知道了，到了給你打電話。”

“南哥……”石晚下抿了抿嘴，撲向屏幕，眼含熱淚，“南哥！你真是我的再世佛陀，救世觀音，以後我不拜神了，我只拜你，我唯一的神，南哥——”

林向南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擋住了手機屏幕。

“诶？诶？南哥？不對，南海觀世音菩薩，讓小的看看您的尊容可好？南海觀世音菩薩？南…”

哔哔哔——

您的電話已被挂斷。

石晚下愣了一下，接着轉身對天空拜了一拜。

“南哥在上，受小的一拜，小的會在這塵世間為您虔誠的焚香上供的。”

下午一點三十分，林向南來到水果店幫工，石晚下的媽媽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對林向南也很不錯。

“向南，來，剛切好的西瓜，嘗嘗看。”

“謝謝阿姨。”

石阿姨笑的十分親切，坐在一邊處理果皮。

“向南，晚下這孩子在學校還好嗎？”

“當然，他可好了，平時不僅幫我們帶飯，還熱心的幫助有需要的同學，替周圍的人解決困難，我們都很喜歡他。”

“唉……”石阿姨皺了皺眉，“晚下這孩子，要不是因為我和他爸離婚，他也不會和我這麽疏遠。”

林向南看了一眼石阿姨，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話忽然哽在了喉嚨裏。

記得和石晚下第一次見面，就是文學大賽那件事發酵之後，他自暴自棄，整天待在網吧裏，舅舅舅媽又剛好在市外工作，沒人約束他，他就更放縱了，胃病也是那段時間的放縱造成的。

剛好，在他的鄰座，時常會出現一個穿着黑色衛衣的少年，與旁人不同，他來到網吧的時候總戴着帽子，穿衛衣也喜歡把帽子蓋在頭上，以至于長達一個月的時間裏，林向南沒見過這位時常碰面的少年。

那天，他又照常來到網吧，挑選了林向南旁邊的座位，林向南瞥了他一眼。

不出所料，他還是在打LOL，剛好這也是林向南喜歡的游戲，出于對這位同好的好奇之心，他拍了拍石晚下的肩膀。

沒想到，石晚下一個激靈，立馬彈了起來，速度之快令他咂舌。

“…………”

石晚下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反應過度，他不好意思的看向四周，接着才坐了回去。

“那個，你有什麽事嗎？”

“我看你也玩這個游戲，不如跟我打幾局？”

石晚下猶豫了一下，他擡頭看向林向南，出于第六感，林向南總覺得他的眼中藏着一種小心翼翼，或者，用更精确的詞語。

那是一種恐懼，很強烈的恐懼。

“好。”

“那如果我贏了，你就把你的帽子摘下來，怎麽樣？”

林向南繼續說：“見到你好多次了，還沒見過你長什麽樣。”

“………我不覺得我會輸。”石晚下低下頭，“但是，好吧，我們開始吧。”

整個下午，兩個都在相互較量，最後的結果也是林向南願意見到的。

他輸了。

石晚下猶猶豫豫的把手伸向那壓的極深的帽子，就在快要摘下的瞬間，林向南制止了他。

“還是算了吧。”

石晚下詫異的望去，此時林向南已經起身，他把多買了的一瓶可樂扔給他，笑道：“我叫林向南，你呢？你的技術很不錯，不如加個聯系方式吧，以後你來網吧就告訴我，有個人一起打游戲也沒這麽無聊。”

“好。”石晚下的聲音聽起來像被風吹皺了一樣，顫抖着，帶着一絲動容。

他們認識的時機是因為一場游戲，摘下帽子的時機卻是很久以後。

想到當初兩人結伴打游戲的時光，林向南心底不覺溫熱起來。

“阿姨，你別擔心，晚下是個好孩子，他只是不擅長表達。”

“有你在他身邊，當他的朋友，阿姨真的很開心，你是不知道，以前他性格多擰巴，我們怎麽做都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石晚下收拾好果皮後，把一袋荔枝塞到了林向南的手裏。

“好了，向南，你今天也忙了這麽久了，早點回去吧。”

“我回家也沒什麽事，等貨來了我把貨搬了再走吧。”林向南笑着說。

“太麻煩你了，這樣，等晚上阿姨請你們吃飯，把晚下也叫上。”

“好啊，我還想嘗嘗阿姨做的土豆燒雞呢。”

在談笑聲中，一個小時過去了，林向南聽到一陣響動，他拿了條毛巾，擦去了手上的果漬，快步走了出去。

“劉師傅，又來送貨了，還是這麽準時。”

“你也是，又來幫忙了。”

林向南戴上白手套，等待劉師傅打開後門車鎖。

“好了，開了，這天氣太熱了，開了這麽久，荔枝恐怕都快化水了，你小心點，別把衣服給弄髒了。”

“好。”

林向南開始搬貨，一箱又一箱的貨被他搬進冷藏室，搬到一半，他站在貨車旁邊喘氣。

恍惚之間，他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探頭過去，那一張熟悉的面孔再次映入眼底。

“？？？”

“秦理春，你怎麽會在這？”

秦理春把貨搬到冷藏室，林向南也搬了一箱跟了過去，在冷藏室裏，秦理春對他搖了搖頭。

“什麽？”

“你忘了，我有他們的聯系方式。”

“…………”

“也是，但你這麽過來，我怎麽跟石阿姨解釋？”

秦理春出了門，碰巧遇到石阿姨，兩人四目相對，石阿姨疑惑的看了看林向南，為了不讓事情發酵到不可控的地步，林向南主動站了出來。

“阿姨好，他是我們社團的同學……”

“是朋友。”秦理春打斷了他。

“是，是朋友。”林向南兩眼一閉。

見到他這幅表情，秦理春勾了勾嘴角，當然，現在最主要的是介紹自己。

“阿姨好，我叫秦理春，是晚下的朋友。”

“原來是晚下的朋友。”石阿姨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這樣吧，等會……”

林向南抓着袖子，心想：千萬不要是我想的那樣啊！

“等會結束了，來阿姨家吃個飯吧，不知道小秦…有沒有時間？”

“……………………”林向南抿着嘴唇，一臉茫然，似乎已将生死看淡，“我去搬貨了。”

“有時間，阿姨放心，我會和向南一起去的。”他看向林向南的背影，“那我也去搬貨了。”

林向南不知道他為什麽一定要跟過來，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今天的這頓飯，是他有史以來吃過的最折磨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