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章
22 第 22 章
早在第一次聽過江南傾訴夢境之時黃粱就發現,這個人的抗壓能力不高,情緒卻十分敏感。後來兩次進入他夢境真實感受了一番也完全證實了這個論點。
過江南在現實生活中承受的壓力每每總會在他的夢境之中呈現出來,所以在夢中他總是讓自己處于一個上天無路下地無門進退兩難的絕境裏,偏偏他又還是一個博學多聞的人,以至于那些夢境構造得極其逼真,讓人覺得仿佛真的身臨其境,這才是最讓人受不了的。
關于太空飄浮這一段時間并不是很長,但過江南心靈的顫抖、情緒上的恐懼和絕望卻在最大程度上也感染了黃粱。這個人實在是太悲觀,指望他自己扭轉乾坤自尋生路已是不可能的了,所以黃粱不得不親自出馬調動所有腦細胞為他開了一下金手指。
——他為過江南開了一條蟲洞。
蟲洞,又稱蛀孔,或者愛因斯坦-羅森橋。它就象大海上的漩渦,無處不在又轉瞬即逝,能把兩個遙遠的時空聯系起來,所以它還有另一個更直白、更淺顯、更易懂的名字:時空隧道。
當然了,迄今為止科學家也沒有在宇宙中發現真實存在過的蟲洞,它只是一個在理論上被證實應該存在的東西。可是這有什麽關系,這不只是個夢嗎?!
于是黃粱就理直氣壯地這麽幹了。
蟲洞打開的那一瞬間,幾乎是同時,過江南穿了過去,出現在蟲洞的另一頭。
理論上,那一頭可以是過去的任何時間、任何地方,如果黃粱願意,甚至可以讓過江南出現在宇宙形成的那個時間。可是,黃粱現在只想讓他離這個該死的太空遠一點,讓他腳踏實地,有得救了的感覺。
于是過江南一路大叫着從半空中直掉下來,呯地一聲,摔倒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
托太空服——當然,更多的是托這個說有邏輯也有邏輯,說沒邏輯也沒邏輯的夢境的福,他掉下來的時候自然是安然無恙、絲毫無損,甚至他還能很快就爬了起來打量四周,驚愕地發現在他周圍圍了一圈非洲土人,正誠惶誠恐地對他頂禮膜拜……
夢到這裏就可以了。再做下去,以過江南的悲觀程度及作妖能力,搞不好他又要峰回路轉夢見土人們把他視作異端活活燒死也不一定。于是黃粱當機立斷迅速從夢境中脫離了出來,一出來也顧不上別的,先幾步跨到過江南床前,十分粗魯地把他弄醒了過來。
五分鐘之後,兩人已坐在黃粱的辦公室裏,喝茶壓驚。
喝茶的其實只有過江南一個——這個人雖然臉色蒼白、雙手冰冷,但只要一醒,立刻就開始控制自己表現出家教良好的一面,大白天就喝酒,這種事他是絕對不做的。
而黃粱,他才不會讓那些條條款款來束縛自己,想喝就喝,管什麽時間!事實上他一連灌了兩大口烈性白酒才總算徹底鎮定下來,忍不住想罵娘,更暗暗發誓他這輩子絕對不會去做什麽星際旅行,就算機會再難得他也不會踏入那該死的太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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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沉寂中過江南捧着茶杯,良久才低聲說了一句:“你又救了我一次。”
黃粱靠坐在桌上,看了他一眼沒吭聲。他能救他一次兩次,但不可能每次都救,難道以後過江南但凡要睡覺就帶上他一起麽?人生在世,很多事情只能靠自己想開點,但偏偏過江南就是個想不開的人,他要再這麽下去,受罪的日子還長着呢。
黃粱不由自主地把視線定在過江南身邊的那本期刊上,剛剛他正在看一篇業內大神的文章:《論多人入夢的理論與可行性》,他忍不住嘆了口氣,心想人家Cure都在試驗多人入夢了,他這邊卻連一個人的心結都解不開,落後了好多啊……
過江南聽他先是沉默,繼而嘆氣,頓時有些心虛。他有些膽怯地看了黃粱一眼,小聲問道:“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沒有。”有時候過江南真是纖細得象個少女。黃粱有些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是我覺得我自己太無能了。”
過江南擡起臉來,眼睛亮晶晶地看他,仿佛在說你無能?怎麽可能,你明明是最厲害的。
不過此時此刻,他再崇拜的目光也不能安慰黃梁了。黃粱嘆氣道:“你先回去吧,我也要好好想一想。”
想什麽?過江南頓時又有些惶恐,卻不敢問他,磨蹭了一會兒才總算站起身來,低聲說:“那,我先走了……”
黃粱随口嗯一聲,看在過江南眼中更覺得是敷衍,一時間既難過又傷心,只得頭一低,一臉蒼白地離開。
那天黃粱回去的時候心情仍然沒有好轉,一進門就看見了站在凳子上的張萬山——這個人竟然還沒走,甚至還俨然一副主婦姿态似的把他家的窗簾拆下來洗了!
短暫的震驚與對視過後,黃粱擡起一只手,及時阻止了正欲開口的張萬山。“我有點累,讓我休息一下。”說完掉頭進到卧室把門一關,随便對方在外頭折騰。
幸而張萬山雖然也看出他情緒不對卻非常知趣地沒有進來問東問西,反而體貼地給他留下了獨處的空間,甚至在外頭也沒有發出什麽聲響,安安靜靜的,黃粱總算可以躺在床上,把自己的情緒好好的理一理。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情緒不對。
曾經在某一個社交場合,他接觸過一位心理醫生。那醫生笑着同他抱怨,說接觸了太多心理病人他自己都要負能量爆棚了,以至于現在他也不得不定期作心理督導,不然無法纾解……
同樣的道理,他一定是最近接受了過江南了太多的負面情緒,再加上那個人營造的夢境太逼真,以至于他也産生了強烈的不良反應。黃粱捏捏鼻根,努力去想一些美好的事物,等到終于調整好自己的心态時,窗外的天色已暗下來,是快要吃晚飯的時間了。
一想到晚飯,黃粱頓時覺得好餓好餓,跳起來拉開門,鼻端立刻聞到一股噴香的雞湯味道。他小狗似的一路抽着鼻子來到廚房,“好香!可以開飯了沒?”
張萬山正在做其他菜,回頭看了看他,拿過一只碗給他盛了一碗。
“先喝碗湯墊個底,等這道牛肉出鍋就可以開飯了。”
“好咧。”黃粱金馬大刀地往餐桌邊一坐,開始喝湯。
桌上已經擺好了兩道小菜,黃粱一邊偷吃一邊拿眼睛偷瞄張萬山。家裏有個人呢,還是很好的。尤其這個人還擅烹饪,什麽壞心情都被美食治愈了,若是一回來冷鍋冷竈冷被衾,那心情簡直怎麽調節都沒用……
舒舒服服地吃完晚飯,張萬山又切了品種豐富的水果拼盤上來與他消食。坐在沙發上,一邊嚼着水果一邊環顧四周,黃粱對某人的家務能力非常滿意。
雖然之前家裏也不至于亂得象豬窩,但某些旮旮旯旯他反正是無視的。家具上一層灰也不算什麽,他看得過眼,至于窗簾什麽的更懶得洗,實在看不過去了直接叫人來換一套……如今張萬山似有妙手,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煥然一新,連屁股下面沙發的舒适度仿佛都提高了好幾個檔次,更奇的是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由他做出來竟絲毫不損他的男子氣概……
黃粱天馬行空地想着,直到張萬山往他面前一坐,說:“來,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