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僅屬于她的,無人可知的世界
第22章 僅屬于她的,無人可知的世界。
蕭溫妤眨了眨眼睛, 騰開滿目水霧,輕柔地按上那張照片。
她拍了很多的阮老板,可最後打印下來的, 是那張隔着那一層玻璃的霧蒙蒙的照片。
只有指尖的一點紅,和鏡片上的微芒亮光, 讓整張照片都充盈了許多,也讓其她的部分的部分更增了幾分朦胧感。
照片中的人微微低着頭,大抵是正在看隐藏在鏡頭之外的手機,黑茶色的長發同如墨的夜色融為一體,臉色在夜色中更是白皙,卻又被煙的霧氣遮去了些許白, 鏡片微微泛着光,讓人看不清鏡片下的神色當是如何。
本來也看不清。
這張照片拍的太急,取景調度堪稱沒有, 甚至都沒有完全地對上焦,糊極了,卻……
也美極了。
只剩那一點白, 像墨夜中的一輪明月。
月亮,就該挂在天空上。
哪怕在照片牆上, 也該挂在天空上。
足夠糊,看不清是誰。
足夠美, 足以讓她明白, 曾經有這麽一輪明月, 闖入過她的世界。
蕭溫妤一只手向後撐着自己,另一只手撫上小腹, 低聲道:“你媽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至少兩次看上的人,這張臉都還行, 都挺出圖。”
雖然婚姻以極慘淡的結局收了尾,曾經會攜手一起泡去走很遠的路只為拍一組外景的人,最終卻也因為能不能出去拍照而徹底走散,講出來如何不讓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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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不會否認林斯沐那張臉真的好看,至少剛在一起拍的那些相片,取景調度差到極致的那些照片,卻依舊憑借顏值硬是抗起了整幅畫面。
如今,阮老板這堪稱随手一拍的普通照片,倘若發出去,又不知要成為多少人的屏幕壁紙,多少人拿來配音樂的照片。
故事感來自兩方面,照片中的人自身所帶的故事感,和拍照的人想要表達的故事感,而這張照片恰到好處地将之融在了一起,倘若那時阮盛意帶了一點點的笑,那這張照片将成為絕殺。
蕭溫妤又盯了會兒,滿足地向後躺去,雙手交疊在腹前,輕輕拍着那個已經初具人形的小家夥,柔道:“你要繼承我這挑臉的眼光,但不能繼承我這挑人的眼光啊……算了,你以後有喜歡的人了,帶回來,媽得好好看看。”
“對了,給你起個名字好不好?”輕拍的手忽然停下,女人思忖片刻,道:“如果不同意的話,你可以舉手反對。”
“好不好,安琪,蕭安琪。”
“專屬于我的angle,專屬于我的小天使。”
她微合雙眼,緩緩舒了一口氣。
只有在這種時候,心底才沒有那麽煩躁,也沒有那麽痛苦,更不會有一些沖動的想法。
她等了一會兒,噙了笑容,笑道:“你不反對,就當你同意了。”
“真乖,真是聽話的好寶寶。”
她又躺了一會兒,偏身拿過震個不停的手機,這才發現方才接完電話她好像不小心點了震動,而這人已經孜孜不倦地給她打了好多個電話了。
蕭溫妤捏了捏眉心,拿過電話,“您好,第四種原色。”
“姐姐!”電話那頭是個小姑娘的聲音,帶着幾分驚喜,“終于打通了,太好啦。”
小姑娘雀躍片刻,又低了聲音,謹慎道:“姐姐,你應該不會因為這幾聲笑就不接我的單吧?”
蕭溫妤無奈一笑,溫聲道:“你先說。”
“姐姐,我看你拍外景好好看,所以想問你……”
“接不接coser的單子?”
“這個小城市真的太難找接拍戶外coesr單的攝影師了,戶外不是婚紗照就是滿月的,太難了。但是次次都坐車去北市也太難了,我哪有錢啊!”
密集的話語似炸彈般噼裏啪啦地砸了過來,蕭溫妤頗費勁地瘋狂轉動着腦袋,試圖跟上這位少女coser的思路,但轉了幾圈,也只跟上了最後一句話——
“姐姐,你人美心善,一定會接的,對不對?”
蕭溫妤輕咳一聲,“應該不需要我做什麽吧?”
“不需要不需要,我會帶上作品信息,到時候你現場了解就行。姐姐,你的VX是手機號嗎?咱們加個聯系方式慢慢聊。”
“好。”
“太謝謝你了!!我就知道拍外景這麽漂亮的姐姐肯定接這個活兒,哎呀,真的好爽……”
少女一直到挂電話還在歡喜地尖叫,聽得蕭溫妤連連只想笑,無奈地偏過頭,又在已經黑掉的屏幕裏看到了素顏的自己。
到底是歲月不饒人,她到底是上了年紀了。
都快跟不上這群年輕人的思路了。
她又歇了會兒,輕輕拍拍肚子,“走吧,賺錢,給你買奶粉~”說着,撐着地緩緩站起來,輕輕撫摸着樹幹上的照片,又擡頭看了眼樹頂。
真好,她的小世界,越來越漂亮且充實了。
僅屬于她的,無人可知的世界。
她扶着扶手緩慢下樓,手機叮咚一聲響,是新增聯系人的提示音。
一些險些歸于塵埃的齒輪,随着這一聲提示音,再度扭轉起來。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
陳越歆将手中搖壺甩了一個極完美的弧度,穩穩當當接在手心,而後到出高杯中的冰塊,緩而穩地将酒液倒入其中,又加入氣泡,慢慢拉出完美且綿密的泡沫。
而後向前一推,交給了坐在吧臺旁等待已久的人。
女人上身黑色夾克,下搭黑色工裝褲,偏偏露了內裏的白衣的一截兒腰線,透出其內極瘦的腰身。
她握過杯子的手上帶了一圈兒戒指,唯有無名指上,有痕卻無戒,空在那裏,格外紮眼。
女人舉了舉手中的杯子,向陳越歆挑了挑眉,握着杯子便擰腰進入了舞池,歡呼一聲,拉起了整場的氣氛。
陳越歆跟着拍手歡呼,待衆人的目光都彙聚于舞池正中,這才放下手,頗感無聊地吹着自己落了一縷在額前的頭發,餘光看到一個人,一個繞開了歡騰與喧鬧,直直向她走來的人。
阮盛意也沒想到今天是她當值,放下包,拉過椅子坐下,道:“師娘不是才做完檢查,你不回家陪着?”
陳越歆無聊地撐着下颌,“好不容易不難受不吐了,今天檢查又一切順利,尋了個由頭就和好姐妹約着出門吃飯去了,不要我了。”
阮盛意:“你不行。”
陳越歆:???怎麽上來就罵人呢!還頂着真的清寡的一張臉,罵這麽髒?!
阮盛意看她震驚到失語的模樣,噙了一抹奸計得逞的笑,續上方才的話:“不然謝瑜調的明天見,怎麽才能讓我睡幾個小時。”
“那也是你徒弟。”
陳越歆白了她一眼,随着音樂扭腰,晃到阮盛意的包前,“來就來了,怎麽還給老師帶禮物呢?”
她頂着阮盛意“你很想死嗎?”的眼神,拉開包,二指一翹探入其中,取出那瓶罐罐——
“膠水??你随身背一個膠水幹什麽??”
震驚的目光流連在死人臉和膠水之間,陳越歆嫌惡地将膠水扔回包裏,連聲啧啧,“我還以為終于懂事了,給我帶好東西了呢。”
“給你送錢來了,來一杯落日餘晖,越濃烈越好。”
“心情不好啊?”
阮盛意晃了晃手裏的空杯子,紅唇微啓,“沒有。”
“鬼扯。”
她在量酒杯裏倒入紅石榴糖漿,又加入幾顆冰塊,嘴上罵着,手裏的shake卻不停。
但顯然另一人沒有心情看她,她也不玩那麽多的花哨,很快,一杯由紅漸變到黃色的落日餘晖穩穩當當出現在桌面上。
陳越歆:“給,怨種,說說吧。”
但她這個徒弟向來是個寡言的,接過雞尾酒後,沉默地看了一會兒,喟嘆一聲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如果喝掉了落日,是不是可以忘記太陽。
陳越歆甚至阻止不及,一雙眼徑直瞪大,“你……你瘋啦?”
她雖然沒有用最濃烈的基酒,但這樣一杯這麽激進下肚,一會兒酒勁反上來也有的她好受的。
陳越歆拉過她的臉,“咋啦?到底發生什麽了?”
“沒事。”
“沒事個鬼啊,你好好說。分手了?不對啊,你追到人家了嗎?”
“沒有。”阮盛意掙離她的手,趴在桌上,“人家不是會和我吵架的關系。”
“不是,多大的挫折啊,這就放棄了?”
“不該放棄嗎?”她偏頭看向舞池,喧鬧的音樂吵的她耳朵生疼,卻也有了幾分存在的實感。
好像過了這麽久,她終于有了落在實地的感覺。
舞池正中是一個看起來就很酷帥很适合這裏的人,炸毛的墨黑狼尾恰到好處地停在了黑色夾克的上面,濃烈的妝容哪怕隔了層層人群也能被瞧的清清楚楚。
那人正晃着酒杯高呼,讓所有人都來跟随她的節奏。
阮盛意看了多久,就晃了多久的神,直到身旁人終于受不了擰過她的耳朵,“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我在給你傳授追人技巧诶!!”
阮盛意沒有理她,而是指着舞池正中的人,問:“那是誰?”
看着就很不喜歡。
她就是讨厭這樣的人,讨厭這樣的氛圍,這才離開樂鑫,自己開了一家小小的酒館。
陳越歆看過去,輕噢一聲,“一個喜歡泡吧的大小姐,有錢的很。”
“愚蠢。”阮盛意撐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目光卻是落在一旁正在被逼酒的人身上,微微挑眉,“陸珂?”
“你們認識?”
“嗯,算是吧。”她拿過一旁的酒瓶,搖搖晃晃向着舞池走去。
擡手,擠進舞池,而後……
擋在陸珂的身前。
阮盛意一手插兜,微微折身,壓迫在那假笑着給陸珂灌酒的人身前,溫聲道:“逼小姑娘喝酒多沒意思啊,不如咱倆拼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