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林昭儀仔細想了想，其實也不怪蕭祈會有這樣的念頭。
她從前也不信這些，覺得世間并無稀奇古怪的奇談。可當初，她不就也遇上了最稀奇的一件事？
她也相信秦道全的确是有些本事的，不然秦道全怎麽第一面見她就看出她命格奇怪？
所以想來想去，她也是能理解蕭祈的念頭的。
忽然想到了姜雲清說過的話，她說所謂聯盟，只不過也是一句口頭的形式而已。如果相交甚好的人，也不需要什麽聯盟來約定。
也怪不得蕭祈，沒有蕭祈明裏暗裏的幫忙，她早就死了一百回了。
林昭儀就這麽靜靜站在帝後二人的面前，殿裏靜得能聽見風吹動帷幔的聲音。
皇後看看她又看看蕭祈，幾番欲言又止，動了動嘴唇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只得做罷。
林昭儀忽然想到進宮沒多久之後，被太後召見，那時候太後說的一番話。
看來……如今是走到那一步了。
不是她要走那一步，可是如今的形勢讓她沒法再在宮裏待下去。
林昭儀忽然笑了，問蕭祈，“秦大人有沒有說，要如何處置這樣的人？是要我死嗎？”
她向來沒有那些忌諱，這些字眼也是直接說出口的。
蕭祈還未說什麽，皇後就大驚失色，“這可太荒唐了，哪裏因為一個欽天監監正的話，就要處死別人的道理？那律法何在？大理寺職責何在？聖上的威名又何在？何不讓欽天監掌管天下？”
皇後這話說的也太逾矩了，她向來是個懂得進退有度的人，如今為了她說出這番話來。林昭儀也有一番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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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到這樣的地步。”蕭祈似是嘆息。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剩下的辦法或許只有遠離了。
“秦大人說的或許也沒錯，既然這樣的話……”林昭儀做出了決定，“倒不如讓我出宮。我不在這宮裏了，也不會引起這些事情了。”
“你要出宮？”蕭祈像是不可置信反問。
林昭儀點點頭，“這或許是個辦法，就像之前讓我禁足一樣。”
“這怎麽行？”又是皇後阻攔，她拉着林昭儀的衣袖，想讓她別說這些話了，“我朝沒有嫔妃出宮的先例，就算出去了，如何向宮裏頭交代呢？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呢？”
“那欽天監的預言怎麽辦呢？”林昭儀反問，“如果有人拿這個做文章，又該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呢？”
皇後聽了這話，又不知該如何回她了。
林昭儀自嘲笑笑，要不怎麽還是說古人迷信呢？
越是宮裏的人，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會信。
蕭祈一開始也許是不信的，可是他坐在那個位子，很多事情就由不得按着他的意志卻發展。
林昭儀想到這裏，就對蕭祈攤手笑笑，“你看，你又沒法保全我的名聲，又沒法不在乎這樣的預言，這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裏能做到事事都順你的意呢？”
想了想又覺得不夠，補充了一句，“哪怕是帝王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這話像是惹怒了蕭祈，他一拂袖，桌上的茶盞就因為他的袖子被帶到了地上。
茶盞碎了一地方，裏面的水都濺了出來。林昭儀後退一步避開了茶盞碎片。
蕭祈還是往她這裏看了一眼，似乎是擔心她被劃傷。
皇後見狀，連忙把剩下的茶盞往裏面挪了挪，生怕再被蕭祈遷怒而碎了。又替他理了理袖子，示意他別生氣。
“林昭儀！”皇後輕聲斥責她，“你怎麽什麽話也敢說？”
蕭祈沉默半晌，才開口，“你說的不錯，出宮的确是個好辦法。一開始讓你入宮也沒問過你願不願意，如今算欠你的，放你出宮吧。”
林昭儀動了動嘴角，他總算說了。
“這，聖上……”皇後見情況不對，拉着他的袖子在他面前跪下了，“萬萬不可啊，她是後宮嫔妃，不是一個普通的宮女，怎麽能讓她出宮去？又如何和外面交代？”
林昭儀沒想到皇後會跪下來為她求情，心裏不忍，又覺得受不住她這麽大的禮，也在她旁邊跪下了。
“那不如說我去世了吧？”林昭儀提議，“一來可以不讓別人疑心，二來，說了林昭儀‘去世’，那卦裏的人不就不存在了麽？”
皇後吓得捂住了她的嘴，“不可胡說！”
“林昭儀說的也有道理。”蕭祈淡淡開口，“對外說你暴斃了，也省得莊氏的人以後再拿你身份做文章。”
皇後已經流了眼淚，拉着蕭祈勸他，“昭儀若真想出宮，聖上下旨讓她離宮就好了，修行也好，祈福也罷，不過是編個由頭，為何偏偏說她暴斃這樣咒她？”
林昭儀見不得皇後流淚，心裏有些不忍心了。
只得去望向蕭祈。
蕭祈對她微不可見的搖搖頭，又對皇後說道，“宮裏的妃子走了，如何和百姓交代？如今也是無奈之舉，暗中送她出宮，也算是保了她的性命。總好過像先帝時期，太後當時将犯了天象之人打入冷宮，最後逼得她郁郁身亡要好。”
林昭儀握了握皇後的手，對她的袒護從來也都是真心實意地感激，“皇後不必再為我說話了。自我入宮以來，皇後娘娘一直對我諸多照顧，是我對不住娘娘。”
她又在心裏默念了一遍，對不住了娘娘。
皇後看着她，她似乎一直都是這麽不悲不喜地在說這些話。
“那就這麽定了。”蕭祈開口，似乎只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會有人準備好一切的。”
林昭儀低頭默默，俯下身行了個大禮，邊俯身還邊想着，這個禮算是她行得最标準的一個禮了。
“在此拜別聖上和娘娘。”
說完，擡眼再去看蕭祈，眼裏還是有些不舍。
“你還有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蕭祈問她。
“沒有了。”到這種時候，林昭儀覺得，反而什麽都不想說了，最終只化為一句，“您保重。”
“好。”蕭祈不再看她，“你走吧，一會兒會有人接應你的。”
林昭儀又對着皇後拜了拜和她作別，然後慢慢起身，準備退下了。
臨出去的時候，還是沒有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蕭祈。
蕭祈一直望着她這個方向，和她目光相接，不易察覺地對她點點頭。
這一刻，林昭儀覺得，他似乎是帶了一些和煦溫暖的笑注視着她。
她狠狠心，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邁出了西側殿。
**
消息傳得很快，林昭儀才回到霓裳宮沒多久，就有她暴斃的旨意傳出來了。
她早就屏退了那些打掃的下人，只留了采月、采藍和小安子在她身邊。
這三人此刻有些慌，又有些意外，有些焦急。
外面的動靜傳來些風言風語，據說，林昭儀因為言語間惹怒了聖上，所以被聖上賜死；
又有人說，林昭儀和皇後當着聖上的面大鬧了一場，聖上信任皇後，所以處死了林昭儀，對外聲稱她暴斃；
甚至還有傳言，說林昭儀原本在糕點裏下了毒想毒害皇後，結果自己誤食了。
……
傳來傳去，總之都是些不好的傳言，也都和“暴斃”脫不了幹系。
小常子閃了進來，對着林昭儀還是行了個禮，“聖上的意思是，您可以帶一個宮人出去。”
林昭儀看了看面前能信任的三人，小安子是肯定不行的……剩下就是采月和采藍了。
采月哭成了淚人，采藍也面上悲戚。
林昭儀的目光在她們兩人面上轉過，采月伶俐活潑，無論做什麽事都很積極，跟她也比較親近；采藍沉着冷靜，遇事能客觀分析。
林昭儀想到出宮後的事情……輕聲詢問，“采藍，你願不願意跟我出宮去？你要知道，我是被‘廢黜’出宮的，可不是出去游玩的。”
也就是說，以後不一定能回來了。
林昭儀這麽詢問她、征求她的意見，也是因為知道，采藍心裏有心結，她或許還在記着姮嫔的事情。
“我願意跟着昭儀離開。”出乎意料的是，采藍很冷靜地應了。
“好。”林昭儀笑笑，又對着小常子道，“煩請常公公替我将采月和小安子送到謹妃那裏吧，或者送到陳昭媛處也行。”
既然是她貼身的人，如今她出了事，他們留在宮裏難免會受別人的欺負；姜雲清和陳昭媛和她還算交好，她們兩人人品她也信得過。
送到她們兩的地方，也算是個好去處。
小常子從前和他們關系一向不錯，對林昭儀自然也是不舍的，只能答應，“昭儀放心，咱家一定把他們兩安排好。”
林昭儀點點頭，“那我就沒什麽擔心的了。”
小常子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很小的小包裹塞給她，不用說也知道這是蕭祈的意思。
他也有些舍不得這位主兒，又問她，“您還有沒有話要咱家帶給聖上？”
心裏也是希望聖上能聽了什麽回心轉意。
林昭儀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麽要說的，又見他一片好意，不忍拂了。
想了想就随口道，“那你就幫我問問他，磐石是不是無轉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