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把我從這腐化的世界喚醒
把我從這腐化的世界喚醒
細數近日橫濱的重大新聞,港口黑手黨占據的十有八九。
首先是一名來歷不明的女性,以不知名的方式襲擊港口黑手黨大樓頂層。其次是黑手黨首領因其昏迷不醒,清醒後,第一時間從審訊室接出神智盡毀的囚犯,甚至接到自己名下的房産共同居住。
有好事者總結經驗,得出教訓。認為之前使用過的美人計,之所以無一例外地失效,是因為獻上的美人沒有一位具備能夠突襲到港口黑手黨本部大樓頂層的能力——
笑話,要是具備了,還使用什麽美人計,直接刺殺首領就完事了。
這一次行刺沒成功,不少人在背地裏扼腕嘆息。
被截胡了的中原中也,手頭握着的酒杯都快捏裂了。置氣地放在托盤上,風一吹,變成了紙糊的碎片。他一時不曉得自己該擔憂的,是對港口黑手黨至關緊要的首領的安危,還是那被重重迷霧包裹着的,令他心慌意亂的女性。
中原中也心裏頭惦記,惦記得不得了,發作起來非常地了不得。最後幹脆不打招呼,三天兩頭打着登門拜訪的名義,上門探看女生。
本欲過二人世界的太宰治,把弄着學生的手。“你說這黑燈瞎火的,哪來那麽亮的燈泡呢?”
“你說的是哪盞燈泡,我怎麽沒看見?”不疑有他的赭發青年,左顧右盼。
由聖邊琉璃參與出演的大電影,《愛神的惡作劇》正式發布。太宰治帶着恢複了些許覺知的女生,在私人電影院觀看新放映的影片。
丘比特擁有能夠産生愛戀的金箭和令人産生厭惡的銀箭,他為了報複輕視自己能耐的阿波羅,在阿波羅和女神達芙妮相遇之際,向女神射出充斥着憎惡的銀箭,向阿波羅射出盈滿愛意的金箭。
兩人對視的一刻,命運在暗中埋下悲劇的種子。
厭惡阿波羅的達芙妮視其洪水猛獸,避之不及。深陷愛慕不能自拔的阿波羅,在後方锲而不舍地追逐。
為了躲避用與孿生姐妹阿耳忒彌斯相仿的狩獵方式狩獵愛情的阿波羅,女神請求自己的父親河神,将自己變成一棵無知無覺的月桂樹,自此遠離光明之神的糾纏與紛擾。
求而不得的阿波羅将月桂樹作為自己的聖樹,枝桠充作桂冠,日日戴在頭頂。
“愛情真可怕。”太宰治啃了一口爆米花。
他一轉頭,女生靠着坐墊,無動于衷。瑩藍色的光幕打在她的臉側,只有淺淺的鼻息證明着她還活着的事實。
他湊過去,在某人摁裂了座椅的炸裂聲裏停止,微笑地抱緊學生,挑釁地瞥向後幾排座位冒出的一小簇赭色頭發。無需多加思量也能明白,那是基于夢中情景時刻躁動不安着的中也。
他想起中也在其他時空被羊組織的成員稱作癡漢、跟蹤狂,目前也愈發向該方向發展的趨勢。明顯在意得不得了,偏生潛意識忽略、回避,這類行為只會讓幸福白白流走——這種說法,誰來都能說上一兩句,侃侃而談者不少,真正能切實地領會,不犯錯誤者,卻是少之又少。
當然,他沒有多加責備的立場就是。
被日日叨擾的太宰治,本着消遣、娛樂的心思,邀請中原中也到家裏,看他一勺一勺給世初喂飯。
他親手下廚,烹饪出黑不溜秋的飲食,用來招待遠道而來的學生。可惜剛舀一勺出來,就被殘酷的中原中也一手拍掉。
混合了塔巴斯哥辣醬、芝士、酸醋的飲食濺在地面,污染潔淨。鍋內還沉着某件焦黑到完全分辨不出原樣的可疑物體,中原中也咬着後槽牙,“你是要毒死世初嗎?!”
港口黑手黨幹部一面惡狠狠地譴責,一面利落地挽起白淨的襯衫袖子,踏入鮮少到訪的廚房。
爐具噼噼啪啪一頓響,久久方停歇。太宰治捏着學生的尾發,從她的額面慢悠悠地掃到鎖骨,如此來回幾十次,百玩不厭,中原中也才推開隔門,端出一盤熱騰騰的料理。
他取了個勺子,先嘗嘗鮮。
“呸呸呸——”裹着紅圍巾的黑發男性,拿象征着首領的鮮明标志擦嘴巴,“你是打着給世初做飯的旗號,誠心來謀殺我的吧。哦,我知道了,中也是中世紀專門煉制魔藥的女巫,這種口感詭異的東西還好意思端出來給人吃!”
“沒有那麽糟吧……”中原中也立時反駁。
他拿起勺子,跟着嘗了一口,好看的眉頭不自覺擰起。
誠實的他不得不承認,是有那麽點甜、酸、辣、苦……各種味道五味俱全。但至少可以勉強入口。“比起你做的那堆垃圾,好到不知道哪裏去。你做的食物才跟你的人品一樣,壓根不行!”
“不,你根本就沒有人品!”
兩個對于港口黑手黨舉重若輕的幹員,跺跺腳,橫濱就會變天。此時手指互指,貼着臉,作小學生吵架狀争論,發生激烈的争吵。
他們記憶裏以往在這個時候出來勸架的女生,依然維持着被放在座位上的姿勢。她的目光落在鄰近的平面上,沒有凝聚出任何焦點。似一尊精雕細琢的玉像,體态優美,內在空洞,對外部的争執毫無反應。
像是路過的精靈小手一揮,施展和平相處的魔法。性情大相徑庭的兩位青年不自覺停止争端,沉默地坐在她的身側,決定讓第三方介入做飯。
雨後初晴,多姿的彩虹挂在橋墩。大廚現場制作的餐點,被一掃而空。聘請的打掃人員收拾好屋子,悄然退下。
酒足飯飽的太宰治替學生擦着嘴巴,女生倚靠在他的肩膀旁,歪着頭,雙眼半阖。
太宰治曾牽着她的手,與她敘述這些年來自己的努力與進展,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唇,寄希望于處于解離現象的女性,能夠喚出他的名字。
不論是承擔不住雙肩承擔之物的傾訴,還是對不省心的敵人的埋汰諷刺,女生全都一言不發,連施舍一個眼神都吝啬。
是橫跨時空,姍姍來遲的報應,亦或者無意中醞釀出的報複?要他求取的不能成,哪怕是只言片語也不能從她的唇齒中聽得。
這個世界需要中也來穩定,但是目前的他,會太宰治的策略造成一定程度的妨礙。
橫濱的重力使不會容許偵探社的狂犬擅自闖入自己的組織胡亂啃咬,太宰治更加沒有預備叫自己的謀劃演繹到一半就胎死腹中。
保持着休閑坐姿的黑發青年,放松的脊背轉為挺直。他的手肘擱在餐桌上,細長的食指在瓷白的烤漆桌面敲了三下,是一聲不容置疑的吩咐。
“中也,你該去出差了。”
城市拔起錯落有致的樓宇,維系秩序的紅綠燈閃爍交換。身處其中的人是一只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工蜂,勤懇忙碌只為支撐能夠遮風擋雨的小家。公路交通在綠植的裝飾下增添少許春意,驟降的氣溫吹飛了樹梢僅挂着的枯黃葉片。
太宰治整理着女生衣裙,定制的布料舒适保暖舒适,造型立體,線條流暢。他牽着女生的手,指引她的手指觸碰他的額頭、眼睛、鼻子、嘴唇,依靠她的身體在她封閉的內心深處描繪他的形象。
他教她說自己的名字,領着她一步步向前走,在她摔跤時攙扶,不厭其煩地教導她點滴的小事。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古老訓誡,在今時今日生效,操行的方法令他哭笑不得之外,還有一絲絲對最後豐美成果的期待。
距離決戰之日的時間點越近,太宰治越發猶豫。
溫和的治療方案循序漸進,進展緩慢。他肯定中也能夠在他死後照顧好世初,處處妥帖,無一怠慢。然內心深處還是希望世初能夠像個正常人一般思考、行動,而不是在與外界隔離的封閉中度過一生。
向女生湊近的唇,在相貼之前,被他自己的手堵住。黑發青年一邊捂着女生的嘴唇,一邊暗笑自己分明不是中也那類紳士,何故在關鍵時刻因不甚明了他人的心意而躊躇不前。
世初說過,無論是抱她上床,還是換衣服、解扣子,都要問過她的意願。這些他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她會生氣嗎?生氣了,會喚回神緒,生機勃勃地指責他嗎?
或許大多祈願全是奢望。
早有備案的刺激療法,無非那麽幾樣。
從源頭處掀翻世初淳的三觀,悖逆她建築個人體系的道德理論。可供挑選的方法,他稍一過腦就有千種萬種,其中包括欺師滅祖,違背人倫的選項。沒有執行只是擔憂世初清醒之後不能接受。
他是萬分期望世初淳能在有限的時間內清醒,越過億萬個宇宙,在同一個地點裏與他執手。可他費心使她穿越時空,不是讓她擔驚受怕,深受困擾的。
“世初,不管你能不能聽見,你要記住。”擔任家庭教師的太宰治,在最後關頭給予她恰如其分的忠告。“留在這裏吧,不要再走了。不論你前進,還是後退,掩耳盜鈴還是突破虛僞,都會令你痛徹心扉。”
“這是所有的時空裏,唯一一個織田作之助能活着完成他夢想的世界。與彭格列相知相識,承受錐心之痛後又再次起航的你,應當懂得唯一的重要性。它殘忍、真實,除他之外,別無出路。”
“不要探聽世界的真相,追尋迷惑事物的本質,否則,你的人生會變成永無止境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