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像樣
不像樣
“怎麽會,我像是那種人嗎?真令人傷心。”說一套,做一套的五少爺,扯謊扯得好不心虛,“只是增加點樂趣,為防不時之需而已。舒律娅竟然是這樣看待我的。”
連這點致不了殘的小電流都撐不住,來日面對全身釋放電氣的三哥,怎麽經得起?
被譴責的人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柯特捋着女仆長發,綿言細語,“做錯了事,要說些什麽,難道還需要我來教你?”
連續好幾個星期沒睡過一個好覺的女生,耳室內回蕩着尖銳的笛鳴。
她近日幻象頻發,總誤以為見到自己的親屬與朋友,随即察覺到現下真實處境。一行眼淚悄無聲息地下墜,擦過下颌轉瞬消失不見,“對不起。”
“光動動嘴皮子說,可做不得數。要做出點實際行動才行啊。舒律娅。沒辦法,我就勉為其難地教教你吧。舒律娅能學好的吧。”
之後,柯特手把手教育女仆讨好自己的主人。用什麽樣的方式,怎樣的作為才能令當事人身心歡愉。
四面環海的孤島中央,坐落着一座灰金別墅。揍敵客家族五子将女仆安置在此處,平日活動範圍約束在一間全白的屋子。
他說,她可以盡管逃跑試試。
先不考慮她得在不會水的前提下,涉過能淹死一億個游泳健将的暗流。但凡她嘗試一次,他就殺死她一個家人,收養她的監護人再厲害,也斷無可能做到一天二十四小時緊盯着他弱不禁風的孩子們。
要從誰先下手比較好呢,是跟着她同睡的弟弟妹妹,還是從最大的兒子開殺,他的決定取決于舒律娅的表現。
被暗室關得肢體不受控制的世初淳,提心吊膽地抓自己的袖子。結果發覺連這微小的動作也做不成。
柯特見狀,握住她的手心,湊到嘴邊親了親,一雙招子有如熊熊燃燒的落日,勢要灼燒視線所及之物,“你也不想自己的弟弟妹妹因為自己而死吧。畢竟,家人是很重要的呢。”
“告訴我,舒律娅。你愛我,只會待在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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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您,只會……待在您的身邊……”
白屋斷絕娛樂,不儲備書籍。遠離文字,無有符號,找不着任何突破的邊角利器。負責送餐的紙人也盡是單一乏味的白色。
屋內擺着張極其冷硬的床,既不柔軟,也無墊子鋪設,還不額外添置棉被。世初淳總在半夜被冷醒,忍耐着睡去,白晝吃下紙人們送來的食物,無色無味的産品吞咽的口感不佳,溫度冷冰。
要等拘禁她的人在外執行完任務歸來,房間才會有除了白色之外的第二種顏色。恒溫調控的室內溫度會升高或者降低,設置棉被、沙發,端上桌的飯菜換成熱騰騰的,色香味俱全。他一走,全部變回原樣。
柯特嘴上說,她可以試着逃跑,可實際上房門鎖得嚴嚴實實,門口站着兩個紙人看護。她被無形地限制,遵循着別墅主人的不成文規定。
她穿戴非常不方便行動的裝束——柯特并沒提供她另外的私密衣物,要麽裏面什麽也不穿,他回來了,洗完澡直接做,要麽穿了,忍受長久的不适,他回來梳洗完,脫掉後再做。
仿若兩個大方供給的選項框,內容是要選擇地獄還是地獄。
被羁押在白屋,不準出入的日子,起初世初淳還能自我排解。天長日久,難免撐不下去。
日複一日待在通體蒼白,容不下第二種色澤的屋子,無人交流,不得回應。
她學會自言自語,對着紙人、牆壁、家具說話。腦子瘋狂地回憶過去。
她懷念織田作之助的聲音,懷念弟弟妹妹的笑容,懷念她的朋友和學校的同學們,暢想從關緊的大門走出去,癡妄當前的生活只是一場如影相随的夢境。
她睡得太久,織田作之助一定會來叫醒她。
然,衆生的祈求從未得到上蒼的回應。
只剩等待的時間漫長煎熬,世初淳被淹沒在一無所有裏。她看什麽東西都是白的,視力漸漸花了。她不由自主地期候起柯特歸來。
這萬萬不應該,而寂寥難防。
柯特預備讓她患上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洞察這一點的女生,想法子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咨詢起監視作用的紙人,能不能給她書、蠟筆之類的東西。
“不可以。”
遠在千裏之外的五少爺,聲音通過紙人的嘴巴傳出,似燒得旺盛的木炭,在她心頭咔噠咔噠作響,“你只有我,得專心地期待着我。舒律娅要像我想念你一般,急切地等候着我歸來。”
遙遙無期的禁足閹割天性,枯燥單調的裝修囚困思維。
有一天,世初淳咬破自己的手,窺見湧動的鮮紅。她發自內心的笑出來,在白牆、地板,自己能觸及的,看到的方位畫畫。
時時監督的紙人們警告、阻止她,它們聽從制作者的命令,對她執行懲罰。
得以踏出房門的女生,這才知曉白屋旁邊還有間房子,不止一間。悠長的廊道望過去,像是一張吞沒幽魂的巨口。
紙人們架着她進新房間,裏面擺放着滿滿一屋子玩具。品目繁多,奇形怪狀。
她被懲罰完,三度進了密室,等她再次出來,人安靜了很多。
不僅表現在言語,還有行為。
她能一整天待在一個地方不動,進食也是機械性地服用。盡量做到維持生命特征。
活着才有希望——準确而沒什麽大用的大道理。人們要想接着走人生這段旅程,就得埋下頭一聲不吭地走。不管赤腳踏過的玻璃碎片是否刺入骨頭。
若是世初淳斷食,停止攝入,紙人們就會向制作者彙報,強灌進她嘴巴,接着加重她每天的訓練量。
無非是隔壁房間那些玩意,一一承受過來,她逐漸連反對也失力。
歸來的柯特,為舒律娅先前傷害自己的行為做出懲戒。
他帶她出門,穿過花園、沙灘,到新開發的場地。乍一看,像是一個改裝版巨大游樂場。區別只在于供應的游客只有他們兩人,裏頭的裝置全是獨一無二的設計。
藍天流雲,青草沙土。晚霞熱情地向游客打招呼,椰子樹挂出沉甸甸的果實招待動物。
日日相見不新鮮,久別重逢知珍貴。
沒想過自己還有機會出門的世初淳,呆呆地伫立着。安裝着透明玻璃的穹頂透射下光線,在她斜後方延伸出一條灰撲撲的影子,組成一口自誕生伊始就注定要經受風吹雨打的石墩。
許久沒見到陽光的女生,因室外空間的廣闊不知如何是好。她忽然認為自己很渺小,像是腳底金燦燦的沙子,耳邊竊竊私語的風。
可沙子待在沙堆裏,有夥伴,風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她遠離人群,受着拘禁。監獄裏的罪犯尚且有刑滿釋放的一日,無罪無過的她卻不知要被關押到哪時哪刻。
柯特領着女仆抵達旋轉木馬,抱着她,對準位置就座。他摁着她的腰往下壓。內置玄關的表面覆蓋着凸起的顆粒,實難忍受,世初淳坐了幾個小時旋轉木馬下來,哭到喘不上氣。直到人嗓子啞到不能發聲,柯特才抱她下來休息。
此後,柯特有什麽不樂意的,或要懲處她的地方,就會帶女仆來這裏,依次游玩基礎設施。例如空中飛人項目,她被吊起來,根根紅線纏繞束縛,收放的繩頭擱五少爺手裏攥着,她到後半夜腳跟才碰着地。
世初淳自此畏懼上出門,不敢踏出白屋一步。這是柯特樂見其成的。或者說,正是他有意推動,促成這一情況的發生。
門檻是一條界限分明的線,邁出去,意味着她就要受苦。高大的太陽形同紮人的海膽,路過的每一縷風奚落她的下場。
女生自我封閉,麻痹自己的思想。她遇到了一個瘋子,那個瘋子試着将她變成另外一個瘋子,還揚言說他的頭頂有三個更厲害的瘋子,遇見他們她絕對不會好過。
世初淳只覺得他神經病。
現在,她的确快加入他們了。
與唯一能接觸的生物——柯特見面的日子,免不了涎水橫流,被用心交換唾液供彼此品嘗。
有時她睡着睡着被整醒,是對方用手指、嘴巴等物體颠弄,引得淺眠的人腹肚一陣陣酸澀。
滑不溜秋的水蛇在溝渠前後游動,深色的尾巴拍打水面,激蕩着兩岸茂密生長的菹草。
紙人們訓練的效果有效,今天也濕得不像樣。
見人醒了,柯特舌頭一卷,吞咽掉湧入嘴裏的滑膩黏液。他做好前期準備工作,徑直闖入,不消時,打濕一片床單。
“你看,又得換被單了。處理這些事通常是很麻煩的,尤其是處理制作的紙人的時候。”
“為了不被大哥、三哥他們發現,我處心積慮,但是舒律娅好像一直在拖後腿呢。不應該感到抱歉嗎?不想說些什麽?”
“哦對,我忘記了這個。”柯特取下堵塞着女仆嘴巴的口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