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婚
大婚
乞顏赤納不作聲,為納蘭帶上帽子後喊紮渾進來抱着她上花車。
花車在前面慢慢的走,四匹白馬昂首挺胸,肌肉遒勁,脖子上一圈紅花甚是喜慶,最好看的還是辛夷。乞顏赤納與紮渾在後面慢慢的跟,他們穿戴着這半生最為華麗的冠袍,送世上最親近的人出嫁。臘月裏的寒風識趣的收斂許多,日頭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娜日在花車上覺得悶,邁着小短腿就往下跳,咚的一聲砸在地上,趔趄了兩步,就朝乞顏赤納跑去。
就在她猛地一跳,期待落入師父懷裏的時候,紮渾拎着她衣領像拎雞仔一樣拎她在半空逗她“整日裏就知道黏着你師父,看等你師父不在的時候你找誰。”
娜日踢蹬着小短腿掙紮着張開胳膊要乞顏赤納抱,原本負手的乞顏赤納見狀便伸手去接她,娜日一到乞顏赤納懷裏瞬時就嚣張起來“師父不會不在,師父會一直在我身邊。”
乞顏赤納只是笑,作勢要将娜日扔到紮渾懷裏,吓得娜日緊緊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模樣生怕乞顏赤納真的将她扔到這個大胡子懷裏,惹得乞顏赤納笑的肚子疼。
“紮渾,你看你多吓人……你學學魯紮,胡子一剃豐神俊朗,多少姑娘做夢都想嫁給他。”
紮渾摸着自己的胡子思索片刻後語出驚人“我雖不得女人喜歡,可男人們對我甚是仰慕,不像魯紮,跟衡國的小白臉一般脂粉氣。”
乞顏赤納無奈的長嘆了口氣,默默的扭臉不敢直視這慘痛的畫風。
身高九尺的漢子捧着自己的胡須顧影自憐,乞顏赤納深感不能多看一眼,抱着懷裏的小肉團子快步追趕前面的花車。
大齊王宮方圓十裏圍觀的百姓水洩不通,個個都穿着彩衣來慶賀吉日佳人,乞顏赤納最終還是将娜日扔到紮渾懷裏,自己像個孩子一樣跟着禮官跑來跑去忙的腳不離地,是文武百官都不曾見過的歡脫模樣。
乞顏赫魯與納蘭身着喜服虔誠的祭拜長生天與逝去族人的靈位,原本年輕穩重的部落首領已成為這草原英武的帝王,他原本也是草原勇士的佼佼者,卻隐在乞顏赤納的光芒之下,卻不曾心生不甘,反而一直勤勉穩重的擔負着乞顏部落的重擔。
乞顏赤納将鮮花仍在兄嫂身上,卻被納蘭制止“冬日尋這批鮮花不易,不如送給在場觀禮賓朋,也算是物盡其用,好過掉在地上任人踐踏。”
納蘭心善,當初即便是對衡國的李琉風都能放下芥蒂當做親妹妹,她就像冬日的暖陽。
乞顏赤納貪戀的望着在場的每一位,拎着金樽四處邀人共飲,金碧輝煌的大殿內人聲喧鬧,吵的人頭暈。娜日看準乞顏赤納的位置一溜煙小跑鑽進她懷裏,不料卻被醉熏熏的人喂了一口酒,馬奶酒酸澀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娜日的小臉皺成了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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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好難喝。”
乞顏赤納強睜開眼看着小孩子的圓臉伸手揉搓了一把“你不如琉風,她便不會覺得難喝。”
娜日疑惑問“琉風是誰?”
乞顏赤納蹙眉,思索的有些費力“琉風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她生的極美,她人也極好,會遞給我糖。”
這便是乞顏赤納對李琉風最開始的記憶。
娜日追問“那她在何處?”
乞顏赤納又是只顧着笑,娜日覺得今日的師父奇怪的很總是笑卻不說話,她不依不饒的問“那她在何處,為何我不曾見過?”
乞顏赤納慢慢的想,醉話含混“她在很遠的地方,我到不了的地方。”
她甚至不想說她在衡國,只怕娜日會勾起傷心的記憶。
這便是乞顏赤納。
再後來她就醉的不省人事,什麽也不記得。
草原在備戰,李辭年亦然。
她早料到乞顏赤納會趁她根基不穩南下開戰,是以将兵權政權把控在手裏時也不忘選拔良将。
陳興光此時已被提拔為京都大營指揮使。
李辭年忙的每日顧不得用飯,李琉風被迫分擔部分奏折替她批閱。
往日乞顏赤納教授她的本事在此刻終于展現,連李辭年也不由得揶揄,乞顏赤納是個做帝師的好材料。
藺無憂如今正是春風得意,相府門前的馬車一輛接一輛,只是經歷一遭人情冷暖,他也無心與這些人虛與委蛇,幹脆閉門謝客,一心替衡國與李辭年盤算。
總之衡國自皇宮到官員,這個年過的并不安穩。
儲修原本是對李琉風的地位欣喜的,可随着李琉風對他日益冷淡,他便覺得不平,一氣之下竟找了外室,李琉風聞說也不曾動怒,只是想抽空回趟公主府,順便看看被關押将近一年的戈娅。
不曾想她前腳回公主府,儲修後腳便跟來。
地牢內陰冷,李琉風看着角落裏瑟縮的幹枯身影,念及舊情,于心不忍,讓人拿了些衣物棉被來。
“戈娅,你若投誠于我,我便放你出來。”
“呸,李琉風,殿下真心待你,便是如此狼心狗肺!”
戈娅是塊硬骨頭,李琉風也不急着啃,轉身欲走卻險些撞上冰冷尖銳的劍尖,驚的她花容失色。看清來人是儲修後她瞬時沉靜下來,換上一幅可憐的神情道“驸馬何故如此?”
儲修臉色陰沉道“你才是毒殺陛下的奸細!與胡人暗通款曲,禍亂朝綱!與我成親怕只是你參政的一步棋罷,南巡遇險我真心救你,可為何後來會有乞顏赤納出現!你分明是她的奸細!”
李琉風委屈道“乞顏赤納的眼線被我關在地牢一年,我如何是她的奸細?我若是奸細為何要南巡,我若是奸細為何要救你,我若是奸細那當今陛下為何會信我,你當皇姐是那些庸碌之人麽!”
是啊,若是奸細,将一個胡人關在地牢威逼利誘,這解釋不通。
儲修緩緩放下手中的劍,轉身向外走去,他此刻腦子裏似乎成了一團漿糊。
李琉風見狀也松了口氣,跟在儲修後面向外走。
狹長的甬道裏,李琉風按動機關,走在前面的儲修頓時被冷箭射成刺猬。
他怨毒的目光看向李琉風,死不瞑目。
戈娅也看清這血腥的一幕,深感乞顏赤納當年就不該将她帶回,這樣惡毒的婦人還有什麽事做不出的。
李琉風看着儲修的屍體,她驚恐的顫抖着呆滞片刻随即朝外跑去,卻又半路折返回來,撿起儲修手中的劍對着骨瘦如柴的戈娅走過去。
長劍透肩而出,李琉風拖着戈娅慢慢走出去。
下人見狀驚的手忙腳亂找繩子幫李琉風将戈娅捆住,可戈娅本就被李琉風廢去武功,囚禁一年內缺衣少食早已無抵抗之力。
李琉風卻裝的像模像樣,兩行熱淚滾下,顫抖着聲嘶力竭“驸馬被害身亡!快去請儲大人!”
而後她便騎着快馬入皇城面聖,李辭年正埋頭批改奏折,擡頭見李琉風失魂落魄的跑着進來。她當即屏退宮人,李琉風抱着她的腿哽咽“儲修發覺我囚禁的胡人,我情急之下将他殺了……”
李辭年嘆氣俯身理着她的碎發“慌甚,殺便殺了,正好将北衙禁軍交到你手裏。你可曾将府內打點好?”
“已做好胡人暗害儲修的表象,可我被吓到,不知可曾疏漏,還請皇姐幫我……”
李辭年看李琉風這般沒出息,不禁有些恨鐵不成鋼。
“莫怕,随我去瞧瞧。”
到公主府時只見廳堂正中是儲修被箭射的不成型的身軀,盡管蒙着白布,卻也覺得瘆人,周遭圍着嚎啕的儲家人。
見李辭年到來,儲家人悲痛的行禮懇請李辭年将那個胡人奸細交給他們處決。李辭年定是不肯交出的,只道“妹夫蒙難,朕心底深感傷痛,可愛卿也知乞顏赤納正欲南侵,朕需留着此人以備不時之需,還望愛卿大局為重。這半年來,皇弟,驸馬先後離去,朕看着妹夫與長寧甚是羨慕,可如今妹夫亦英年早逝,朕當真是痛心莫不是我李家遭受蒼天報應!可胡人與我大衡的糾葛已有百年,皇弟,驸馬再到妹夫皆是為胡人所害,下一個或許就是長寧,或許就是朕!可朕不怕,朕定要與胡人不死不休,為死去之人報仇雪恨。”
一番冠冕堂皇又慷慨激昂的言語将儲家人搪塞過去。
戈娅被關入天牢,正在易歸遷的隔壁,這片牢房內只有她們二人。易歸遷不言語,戈娅也不言語,只是看着進進出出的人為戈娅醫治,吃穿與易歸遷一般,除了不能出去,看不到日夜星辰,旁的還算舒适。
李辭年暗中将知情人都封了口,而後将北衙禁軍的兵權交與李琉風。
轉眼春日已至,李辭年只覺得太過緊迫,她并無把握對戰乞顏赤納,三年前的戰事令她心底懼怕這個強大的對手。
衡國內治更需休養生息。
她是不想打的。
可乞顏赤納是一定要打的。
五十萬大軍逼近北境,邊關岌岌可危,李辭年選來選去都找不出能對抗乞顏赤納的人選,只能任她兵臨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