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你來見朕, 是有什麽事嗎?”
蘇洛陽對羽歌的态度說不上好, 也說不上不好, 完全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樣子, 正如當年她們二人初見的時候。
羽歌直了直身子,眼神環繞了四周一圈, 蘇洛陽大概是知道了她的意思,于是揮了揮手, 身邊服侍的宮人全都退了下去。“現在可以說了。”
“陛下為何突然決定要大婚?”羽歌也不拐彎抹角, 直接單刀直入, 切入正題。
“如果你所來就是為了此事,那你現在可以走了。朕的私事要如何, 還輪不到你插手。”
羽歌的話一出口, 蘇洛陽的語氣就開始有些冷了下來,她不知道羽歌是受人之托,還是自己要來的, 不過都沒差別就是了。她早已決定将蕭樂移出自己的生活圈,這個決定, 也沒有人可以改變。
“當初朕未追究你的欺君之罪, 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蘇洛陽雙目如焗, 直勾勾的看向羽歌,看得羽歌有些發憷。她定了定心神,試圖解釋“她騙你本不是有意為之。”
“無論有心或者無心,錯了就是錯了,難道因為無心之失, 犯下的罪就可以一筆勾銷嗎?那世上根本無需王法了。”蘇洛陽覺得羽歌所說簡直荒唐至極,想用一句無心就将對別人造成的傷害一筆勾銷,未免也太過草率了。或者說,她真的覺得原諒二字可以輕而易舉的說出嗎。
“王法怎可與感情混為一談?”
“帝王無需受困于情。”
二人唇槍舌劍,互不相讓。
半晌,蘇洛陽突然輕笑出聲“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朕當初甚至懷疑過,你們二人為何會有如此深厚的情誼,你們此前的說法根本站不住腳。”
“陛下可以自己去問她,也許她會願意如實相告。”羽歌被蘇洛陽這突如其來的一個笑晃了眼,這樣耀眼的人,無怪蕭樂念念不忘。
“不必了,朕不想知道了。你回去吧,這件事情..休要再提了。”
蘇洛陽下了逐客令,羽歌心下嘆了口氣,擡眼看向對方,只見對方已經沒有看着她了,而是望着亭外池中的紅鯉魚怔怔出神。
羽歌無奈,只得起身告辭,不然若是蘇洛陽讓人将她請出去,面子上更不好看。
蕭樂阿蕭樂,不是我不幫你,這件事我已經盡力了。只希望你若是聽到這個事情,親自從北境回來解決。不知道為何,羽歌就是有種莫名的預感,蕭樂一定會從北境趕回來。
“店家,請問此處是到何地了?”
蕭樂已經很久沒合過眼了,實在是受不住奔波,此刻尋了一個路邊茶攤坐下,準備歇一會。她不是鐵打的,就是再心急,也不可能一下子飛到平京。更何況就算她人受得住,她的馬也受不住。
蕭樂不知道的是,此刻她擅離職守的消息,已經火速傳回了平京城,北境邊營發現她失蹤了之後,迅速上報了朝廷。這件事在朝堂之上,掀起了軒然大波。有人甚至說她這是要造反。
大夏的驿兵與蕭樂不同,每到達一個驿站都會有新的驿兵與馬匹交替,根本不需要休息。蘇洛陽聽到這個消息以後,倒是沉默了,任憑下面的人如何口誅蕭樂,她都沒什麽反應。
她有些搞不懂自己這種心理,一面希望蕭樂能在婚期之前,趕回來與她相見。另一面,又希望蕭樂趕不及回來,二人的糾纏就到此為止。
齊涵就不同了,他太知道蕭樂對自己和蘇洛陽而言意味着什麽了,雖然猜不透蘇洛陽與此人之間到底爆發了何種矛盾,以致蕭樂突然被發配邊境。
但是,只是堪堪看此刻殿上之人的反應,他就能肯定,蕭樂此人肯定是個變數。若是讓她順利回京,自己這樁婚事,說不定真的能被攪黃。
眼看婚期只剩幾天,臨門一腳,說什麽也不能踢空了。
下了朝會之後,齊涵馬上命人,前去路上阻截蕭樂,也不用傷她性命,只需要抓住此人,讓對方不能回京。讓自己能按部就班的順利大婚就行。
殺人滅口這種事,齊涵還沒蠢到會去這樣做。蕭樂好歹是個二品鎮國将軍,有爵位有官銜,還身負軍功,若是這樣不明不白死在回京的路上,蘇洛陽無論是為公為私,必定都是要查個明明白白的。
齊家的人馬前一刻出了平京城,後一刻阿诤就收到了秘衛送上來的消息。
“陛下,我們要插手嗎?”其實蕭樂能不能順利回來,都取決于蘇洛陽的本心。她默不作聲,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終于,幽幽的開口道“這件事情不用管了,齊涵不會對她下殺手的。”
“客官,這裏再往前有半日路程就是懷定了。”老板為她送上了茶水和饅頭,答道。
蕭樂默默點頭,拿起饅頭混着茶水,就開始狼吞虎咽,從懷定到平京,按照她這個速度,大概還需要四日的樣子,然而五日之後,就是皇榜上宣告的大婚之日。
為了保險起見,她不能耽擱每一分一秒。
吃完了之後,蕭樂牽着馬找了個有樹蔭的地方靠着準備小憩一會。此時的蕭樂還不知道,回京的途中,有着多方人馬正等着她。
平京百裏之外的一處村落,剛剛暴雨過後的道路上滿是泥濘,幾十個黑衣人守在道路兩旁的土坳間,靜靜的趴在地上,蓄勢待發,就像蹲守着獵物的獵人。耐心無比。不多時一個人影出現在鄉路的盡頭,朝着他們這邊疾馳而來。
蕭樂身上堪堪披了件蓑衣雨帽,日日夜夜的騎行趕路,全身幾乎都快要散架了。大腿內側也早就已經血肉模糊,支撐着她的最後一絲信念,不過就是那個人而已。想想天亮之前便能趕回平京,蕭樂心中終于有了一絲安慰。
蕭樂騎着馬,離那些黑衣人所在的埋伏之地,越來越近。泥濘的道路上,在黑夜中被悄悄的拉起了一根銀線,在這種路況下,即使是湊近了看也不一定看得清。在蕭樂的馬蹄與銀絲相碰之際,
頃刻間,人仰馬翻。
蟄伏已久的黑衣人,從土坳之中紛紛跳了出來,将從馬背上摔下來的人圍住。
屁股底下的烏雲踏雪突然将蕭樂甩了出去,蕭樂在空中還未來得及反應什麽,便重重的摔到了地上,落地的那一瞬間,身下傳來劇痛。周圍黑乎乎的,她只看到很多影子朝自己圍了過來,一時間倦怠感,劇痛感傳遍了每一個神經末梢。她努力的想要睜開雙眼,但是眼皮越來越沉重,耳邊傳來‘吧唧吧唧’,是人踩在泥水上發出的聲音。
“洛陽..”蕭樂嘴中呢喃着什麽,然後終于漸漸的失去了最後一抹意識。
圍在蕭樂身邊的黑衣人,看她剛開始還掙紮了兩下,現在竟然一動不動了,覺得情況有些不對,根據他們對此人的了解,這人不該是這樣好收拾的。衆人一時間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去看看。”一個狀似領頭的蒙面人,低沉着聲音說出了這句話,于是立馬有人上前小心翼翼的查看蕭樂。他先是伸出腳,踢了地上的人兩下,看對方還沒有反應,不像是裝的,這才蹲下來仔細查看。
這一看卻是吓了一跳,他将蕭樂的身子翻了過來,仰面朝上,衆人紛紛倒吸一口冷氣——蕭樂的肚子上被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此刻血流不止,人也因為失血過多而進入了深度昏迷。這段路本就是條偏僻鄉路,應該是從馬上摔下來的時候,正好撞上了路上尖銳的石頭。
“王爺!”翻查蕭樂的黑衣人瞬間驚慌了起來,下意識的就朝領頭的人看去。
領頭的人一腳踹開了此人,蹲下身去,探了一下蕭樂的鼻息。還有點微弱的氣息,不過跟死人也應該沒差了。他的瞳孔緊縮了一下,緊接着快速下了一個決定
“把她擡走,不能讓她死在這裏,快走!”
....
今日蘇洛陽都沒有合眼,她也不知道為何,明明今日大婚的是自己,但是自己卻一點緊張和興奮的感覺都沒有。看着宮女們來來往往,滿臉喜色的忙碌着,那麽今天自己是不是應該笑一笑?
蘇洛陽看着銅鏡裏面的自己,妝容華麗莊重而又不失風情,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都絕對堪當得起絕代佳人這個詞語。她努力扯出一個笑容,看起來甚是勉強僵硬,好像很久都沒有真心笑過了。自從和蕭樂鬧翻起,每日每夜都被困擾着,剪不斷,理還亂。縱使将她送往邊疆,也無濟于事。是阿,你本就是動了情的,而這份情,也是你無論如何都割舍不斷的。
那麽,從今日起,就徹底和過去的事情做一個了斷吧。
冊妃大典從辰時開始,攆駕會從宮外的府內将齊涵擡出,然後繞皇宮一周,再至大殿與帝駕彙合,之後再與帝駕一起,至佛光寺祭拜先帝,才算正式禮成。過程與各朝各代無異,只是男女身份互換了一下。
整個皇宮都洋溢着歡慶的氣氛,齊涵坐在攆駕上,絲毫沒覺得自己身為男子的尊嚴受到了侮辱,對他來說,只要能與心愛的女子在一起,就算做一個碌碌無為之人,又如何呢?攆駕的隊伍慢悠悠的繞過皇宮一周,然後停在了大殿門前。
按規矩,此時皇帝要從龍椅上走下來,越過百官與諸多士族權貴,然後與新妃一同上攆駕,前往佛光寺。
這是冊貴妃的儀式,若是皇後則要與帝駕一起入金銮大殿,設鳳椅,接受百官朝拜。
而這諸多權貴中,每一個面上都挂着和煦的笑容,無不為當朝的陛下高興。當然除了一個人,那就是羽歌。羽歌此刻混跡在人群之中,面無表情,甚至臉色有些駭人了。
“你表情別這麽喪氣好不好,你小心待會有人參你。”本來站在隊伍最前方的蘇城不知道何時移到了羽歌旁邊,語氣中隐隐有擔憂的味道。
“王爺還是站回自己的位置好,免得被有心之人看見又亂嚼舌根。”羽歌不着痕跡的退了一步,拉開了與蘇城的距離。她與蘇城早就一刀兩斷了,現在因着蘇洛陽的原因,也有些遷怒與蘇城,誰讓這姐弟二人長得太過相似。
她實在是沒辦法強迫自己笑起來,本來今日是想直接稱病不來的,事已至此,就算蕭樂現在趕到了,依着蘇洛陽的性子,也只會讓這大婚繼續進行下去。
說不得還得當場治蕭樂的罪,但是一想到蕭樂可能會來,若是她真的來了,自己卻沒來,那好友豈不是名副其實的孤立無援了?
“陛下,攆駕到了,您該下去了。”阿诤在蘇洛陽耳邊緩緩提醒道。
蘇洛陽回過神來,朝大殿下方望去,只見攆駕已經停在了大殿門口,只等她上去了。
蘇洛陽緩緩起身,一步一步走下階梯,朝着殿外的攆駕走去。身後立即就有宮女跟上,為她提起喜服的尾擺,齊涵在攆駕上看着蘇洛陽朝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來,眼睛都直了。多年以來的美夢就要成真,今日的蘇洛陽猶如天仙下凡,此時就算是要他拿命換,他恐怕也是心甘情願。
沒有人看到攆駕背後的人群裏,突然擠過來一道人影,這人東張西望,好不容易在殿內找到了齊澤的影子,可是哪敢在這時候進去,再看看攆駕上的齊涵,此時更是不能找自家少爺了,于是急的滿頭汗。
正在此時,偏殿之內也閃出了一道人影,一眼就看到了殿內正在走規程的蘇洛陽。此時阿诤也看到了此人,識得是蘇洛陽身邊的秘衛,此刻前來,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發生了。于是悄悄從蘇洛陽身旁退開了去,走到一旁與之交談。
阿诤靜靜地聽着,臉色越來越難看,到了最後已成鐵青之色。
她下意識的朝蘇洛陽看去,蘇洛陽此刻也微微偏了偏頭,看着她。早從阿诤悄悄從她身邊退開的時候,蘇洛陽就知道了。
阿诤不是不分輕重之人,此刻看阿诤的臉色,定是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眼看蘇洛陽已經行至攆駕近前,只差一步之遙。
齊涵滿心歡喜的朝心儀之人伸出了右手,準備接她上駕。
蘇洛陽突然頓住了腳步,而正在此時,攆駕後方傳來一陣騷亂,緊接着,人群分開了一條道路,京兆尹越過攆駕,滿頭大汗的跪倒在蘇洛陽的跟前,根本就沒有看攆駕上的齊涵,哆哆嗦嗦的開口道
“陛..下,臣..有急奏!”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現APP是看不到作者專欄說的話的
所以我又在試探管理員的底線了
我把群號放文案了..自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