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還在追
第46章 還在追
第四十六章
“鑰匙收好, 這小區老舊,住的人魚龍混雜,自己多當心。”
“知道了。”
“監聽器我已經安在每個房間了,廁所除外。□□也裝在這部手機裏了, 手機和你自己的那部型號一樣, 但任務期間你用這部。”
“好。”
“一般的防竊聽設備發現不了我們, 但不排除特殊情況。”
“什麽特殊情況?”
林長野頓了頓,說:“特大犯罪團夥, 比如曾經的屠辛, 資金龐大、人脈遍布全球,在科技方面能與國際最頂尖水平接軌。如果崔明皓的背後有他, 或者別的集團,在特殊場合也許能屏蔽你的信號,斷開我們之間的聯系。”
宣月開了個玩笑:“阿皓看着也沒這麽牛吧?”
“……”
“放心吧,就算他真是屠辛的人,那種場合又怎麽會帶我去?”
“但願。”
林長野帶她來的是特情為“梁月”安排的住所, 小小的屋子,距離老城區她新開的服裝店很近, 步行只需七|八分鐘。
“熱水器有點問題,之前看房子的時候房東說會找人來修,不知道修沒修。”
“我試試。”
Advertisement
宣月走進廚房, 擰開水龍頭,等了半天還是冷水。
林長野眉頭一擰,說了句,“我就知道。”
“沒事, 我明早打個電話叫修水電的來——”
宣月話沒說完, 就看見林長野把手裏那只黑色拎包放在櫥櫃上, 拉鏈一開,取出一整套維修工具來。
“……”
她先前還在納悶,明明是她搬家,怎麽林長野背了個包,看上去還沉甸甸的。
敢情都拿來裝鐵了。
不過這位林工幹起活來倒是有模有樣,三下五除二拆下熱水器外殼,熟稔地檢查問題所在。
宣月倚在門邊笑:“隊長,你到底還有多少隐藏技能是我還沒挖掘出來的?”
“修家電是男性必備技能吧。”
“那你對男性要求有點高啊。”
“高嗎?”林長野拆了快零件下來,測試後找到了問題所在,“脈沖器出問題了,明天我買一個新的來。”
宣月本想問脈沖器是什麽,想了想,他就算回答她大概也還是聽天書,幹脆不問了。
“好。”她考慮的是另一個問題,“你明天還來嗎?既然是梁月的住所,老是有陌生男人來好像不太好吧?萬一左鄰右舍看見了,以後說給阿皓聽……”
林長野倏地回頭,面無表情盯着她,“這還沒開始卧底,就已經準備把崔明皓帶回家了?”
“……我就是假設一下,萬一他要送我回家什麽的呢?”
“宣月,美貌是你的武器,傍身可以,但務必不要輕易使用。就好像警察的槍,不到緊要關頭是不會亮出來的,你見過有誰成天拿着手|槍亂舞的?”
“……”
“還有,崔明皓是個危險人物,不要掉以輕心。”
“知道了。”
林長野把熱水器外殼安好,又掃視一眼這小小的屋子,直到再沒有什麽可操心的。
他轉頭最後問道:“摩斯密碼都記熟了?”...
宣月不回答,用手在牆壁上一下一下輕輕敲着,聽着像是雜亂無章亂敲一氣,實則亂中有序。
- . - - 是y。
. 是e。
. . .是s。
她敲完,彎起嘴角得意洋洋說:“放心吧林sir,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林長野看她半晌,還是嘆口氣,“誰說萬事俱備了?”
“怎麽,還有什麽遺漏的嗎?”
“有。該早點讓你練槍的。”
宣月:“……”
她想了想,“那也來不及吧?培訓加考證,好歹也要小半年去了。”
“這趟回來,練練吧。”
“好。”
“算了,還是從現在開始。”林長野很快否決了自己,拿出手機發送了一個定位給宣月,“你現在身份敏感,不方便回警局,先去這家射擊俱樂部從基本功開始練起。”
“我自己去?”
“我會找合适的時間給你發消息,到時候直接在俱樂部見面。”
“你教我?”
“我教你。”
兩人對視片刻,宣月笑起來,低聲說:“隊長,你覺不覺得我們這樣,好像在偷|情啊?”
林長野:“……”
“你看,偷偷摸摸見面,還連摩斯密碼都用上了,約會時間也不固定,要靠單線聯絡……想想就很刺激。”
林長野面無表情起身往外走:“有功夫胡思亂想,不如想想怎麽從崔明皓那裏套底細。”
“走啦?”
“走了。”
他一路穿行至大門外,終究還是沒忍住,回頭拉過她,往懷裏重重一帶。
“宣月,保護好自己。”
——
“藥”。
五光十色的夜,霓虹燈将一切渲染得分外鮮明。
阿皓第三次給宣月發消息。
阿皓:【請問這位債主,你是不是忘了你還存了瓶黑桃a在我這裏?】
在此之前,他還發過兩次。
第一次是從滄縣的刑警大隊審訊室離開後,他睡飽一覺,醒來就摸過手機,也不知道大晚上的她睡沒睡,明明知道深更半夜發消息有些突兀,還是沒能忍住。
【黑桃a已備好,準備什麽時候上門讨債,梁債主?】
【啧,梁債主不好聽,還是小月亮吧。】
大概是睡着了,債主第二天才回複他。
moon:【最近有點忙,讨債的事暫緩。】
下一條:【放心,我不收利息:)。】
阿皓看見消息的時候,黃經理正在訴苦,說這幾天日子如何不好過,酒吧又被條子盯上了等等。
他是做正經事的,未嘗不知道這酒吧裏有他不熟悉的黑料。但人嘛,活着都不過是為了吃上一碗飯,更何況阿皓給的這碗飯比別人能賞他的都要豐盛,黃經理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只是這回被請進局子裏關了二十四小時,黃經理還是有點發憷。
“皓哥,你給我交個底,要是将來東窗事發,會不會牽連我?”
“我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就這麽折進去啊!”
“當初說好了我是來給你操持白賬的,黑賬可不關我的事,大不了錢我少拿點,保個平安也好。”
……
阿皓不喜歡多費唇舌,偏偏這個黃經理是個啰嗦的人,大概是第一次進局子...關滿24小時,出來腿都有點打晃,後來還開始旁敲側擊想問酒吧裏到底還有些什麽生意。
阿皓正不耐煩,就看見宣月此時發來的消息。
像是四月的風吹散燥熱,他忽而一笑,唇邊的梨渦也若隐若現。
……
第二次發消息過去是在一周前,那位債主遲遲沒有下文,天知道他中了什麽邪,每天睡前都會打開微信瞄一眼。
可惜債主忙着呢,根本沒工夫向他讨債。
阿皓開始反思,是不是人都愛犯|賤,當初她來酒吧要黑桃a,他不給,如今她不要了,他屁颠屁颠上趕着去送。
好幾次都在對話框裏輸入開場白了,最終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删掉。
阿皓心知肚明,追太緊只會令人厭煩。
就這麽過了好幾天,有天晚上他喝了點酒,舞池裏有姑娘濃妝豔抹,笑吟吟走到他身邊,說“哈喽帥哥,請我喝杯酒吧”。
恍惚間好像看見了那只小月亮。
阿皓笑笑,“你想喝什麽?”
“只要是你請的,我都喝。”姑娘眨眨眼,烈焰紅唇分外惹眼。
“黑桃a喝不喝?”
大概是沒想到他出手這麽大方,姑娘眼睛都亮了,笑容也更殷切,說:“帥哥可真豪氣。”
他們坐在卡座裏開了黑桃a,又叫了果盤,可是一切都沒勁透了。
阿皓想,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三杯兩盞下肚,姑娘開始摟着他的胳膊撒嬌,她身上的香水味并不難聞,卻令他想敬而遠之。
他想起了那陣青芒果的香氣,混合着蓮花與梧桐木的清冽。
最後,阿皓從姑娘手中抽回胳膊,笑笑說:“酒也喝了,回家去吧。”
“是去你家,還是去我家?”
阿皓似笑非笑睨着她,字句清晰道:“是各回各家。”
“……”
姑娘非常沒有面子地走了,臨走前還幽怨地望着他,大概是頭一回碰見這樣的老板,肯請陌生人喝黑桃a,卻不帶她回家。
那他圖什麽?
強子一屁股坐在阿皓身邊,“讓我來猜猜妹子此刻的心理活動。”
“什麽心理活動?”
“一準在想,老板豪氣是豪氣,可惜那方面不行,白瞎了這張臉。”
阿皓靠在卡座上笑起來,“說誰不行呢?你他媽想被爆|菊是不是?”
“有種來啊,看看誰爆誰。”
“少癡心妄想,老子守身如玉,行走江湖多年,賣藝不賣身。”
“別裝,當誰不知道呢,你這是想賣,可人家不買。”強子用胳膊肘碰碰他,“喂,還在惦記那個小月亮?”
阿皓白他一眼:“哥是那麽癡心的人?也就見過那麽兩面,有什麽好惦記的?”
“嘁,幹啥啥不行,死鴨子嘴硬第一名。”
強子還想唠嗑,被人叫走了。
“薛強,幹啥呢你,還調不調酒了?”
強子扯着嗓門兒吼了句:“就不興老子歇會兒啊?!”
背後,卡座上的阿皓沖着他屁股上來了一腳,“歇屁啊,快去幹活兒。老子給錢不是養男寵來陪聊的。”
強子指指他:“沒人性的家夥,難怪人家看不上你!”
“誰稀罕她看上我啊。”
嘴裏這麽說,目送強子遠去,阿皓還是慢悠悠摸出手機,點開微信對話框,想了半天,發去一條消息。...
阿皓:【還在忙啊?】
等待對面回消息的同時,他給剩下的半瓶黑桃a拍了張照,發過去。
阿皓:【你再不來,庫存要告罄了。】
過了一會兒,手機震動起來,他第一時間拿起來看。
……是條新聞推送。
阿皓罵了句操。
也就剛落口的功夫,手機又震動了一下,這次終于等來宣月的消息。
moon:【這誰的酒?】
阿皓:【不認識,剛一個妹子來找我要的,順手請了。】
moon:【???】
moon:【為什麽別的妹子來讨酒喝,你就這麽大方?】
moon:【是我不夠好看,還是你視力不好?】
阿皓笑出了聲,回複她:【所以你什麽時候來?】
隔了一會兒,moon:【最近真的有點忙,下周吧。】
阿皓問她在忙什麽。
宣月回了一張圖,圖上是家小小的服裝店,不太奢華,但錯落有致的木質結構與低飽和度色系的衣服将畫面裝點得清新素雅。
店名叫做:月亮與玫瑰花。
一看就是她的店。
阿皓頓了頓,說:【做老板娘了?】
宣月發了個自制表情包過來,圖上是只憂郁的貓,配字:生活不易,小梁嘆氣。
……
第三次,阿皓發去:【請問這位債主,你是不是忘了你還存了瓶黑桃a在我這裏?】
說不氣餒是假的。
堂堂叱咤一方的皓哥,從來都是一呼百應,多少姑娘追在他身後他都不肯回眸,如今居然在她這碰壁。
好在事不過三,對面很快回複了。
moon:【你回頭。】
阿皓坐在吧臺邊上,面前擺着杯他過去不喝的乳白色特調,不偏不倚正是上次宣月喝的那款。
他一頓,回頭望去。
隔着喧嘩的舞池,群魔亂舞,大門口卻站了個一身素白的姑娘。
她披散着長長的卷發,穿着白色大衣,遠遠地和他打了個照面。
阿皓驀地站起身來,随即又覺得可笑,怎麽像個年輕小孩一樣,見了人還慌慌張張起立?
強子在吧臺後頭似笑非笑說:“怎麽,崔明皓你祖宗來了,這麽畢恭畢敬的?”
阿皓都沒顧得上搭理他,定定地看着宣月穿過舞池,像貓一樣靈巧地鑽出人群,站定在他面前。
她微微一笑,說:“嗨,好久不見。”
強子探出身子,從阿皓背後露出張笑臉來,一邊揮手一邊順口接下去:“是啊,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話沒說完,被阿皓頭也不回一掌摁住臉,硬生生給他摁回了櫃臺後面。
阿皓:“終于舍得上門讨債了?”
宣月眨眨眼,“好歹是瓶黑桃a呢,想一想,不讨好像挺虧的。”
她繞過他,在一旁的吧臺凳上坐下來,指指那半杯乳白色的液體:“小綿羊?”
阿皓:“對。”
“看不出你也喝這種甜膩膩的酒。”
強子又開口了:“他這哪是喝酒啊,這是睹物——”
下一秒,從天而降的大手又...一次覆住他的臉,硬生生把他塞回了吧臺後面。
阿皓:“想滾蛋就直說。”
強子:“不是吧,多年兄弟你見色忘義——”
阿皓:“再多說一個字現在就滾。”
“……”強子在唇邊比劃了一個拉拉鏈的姿勢,翻個白眼走了。
阿皓打開吧臺門,親自動手,從櫃子上拿了瓶黑桃a出來,擺在宣月面前。
宣月笑起來,“不是吧,還真請啊?”
“是還債。”
“別說得好像真欠我什麽一樣。”
“欠的。”阿皓笑起來時,那只小梨渦仿佛也藏了酒,不是烈酒也不是名酒,而是阿婆釀的米酒。
他動作娴熟地開了瓶,往晶瑩透亮的酒杯裏倒了半杯,不徐不疾推向宣月。
“我欠你一句話。”
“什麽話?”
“給我個機會,賞臉喝一杯。”他的笑和酒吧裏的夜色一樣動人,“這句。”
“……”宣月一怔。
“在我的地方,月亮要挂在天上,高傲一點等着信徒上門就好,不必親自下凡來要酒喝。”
“……”隔了半天,宣月才感慨道,“高手,當真是高手。”
阿皓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兩口下去,眼神都亮晶晶的。
他湊過來,似笑非笑低聲說:“我說都是肺腑之言,你信嗎?”
突如其來的男人氣息叫宣月縮了縮脖子,耳朵一紅。而阿皓看見那白玉似的精致所在染上了紅霞,頓了頓,才不着痕跡拉開距離。
宣月臉熱,瞥他一眼,嘀咕了一句:“信你就有鬼了。”
阿皓哈哈大笑。
那瓶黑桃a最終宣月只喝了一小口,點到即止。
她搖頭晃腦點評道:“也不過如此。”
“那你還想喝什麽?”
“都不太想喝,在我這兒酒本來就不好喝。”
“所以你原本就準備浪費我的黑桃a,只喝一口?”阿皓笑笑,“也好,女孩子家,別在外頭喝得醉醺醺的,不安全。”
“這不太像一個賣酒的人會說的話,自己砸自己招牌嗎?”
“別人來我賣酒,你來不賣。”
“那你賣什麽?”宣月佯裝思考,挑眉,“賣弄風騷?”
“……”阿皓笑了幾聲,“你買嗎?你買我就賣。”
“你當這是愛情買賣?”宣月慢條斯理反問。
“愛情買賣怎麽了?”阿皓似乎想到什麽,忽然拿出電話撥通,幾秒種後,他對着那頭低聲說了句什麽,宣月沒聽清。
不過幾秒鐘後,宣月就知道他做了什麽。
因為舞臺上的樂隊忽然中斷了剛才的舞曲,開始彈奏一個熟悉的前奏。
主唱一臉尴尬地拿起麥克風說:“那個,接下來給大家演唱一首經典歌曲……”
深呼吸了好幾次,朋克風造型、頭發殺馬特、酷到沒朋友的主唱,閉上眼睛絕望地說:“這首歌叫做——”
“《愛情買賣》。”
這是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夜晚。
臺上放着怪裏怪氣的歌,主唱聲嘶力竭用搖滾的方式演唱着,于是耳熟能詳的調子也似乎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阿皓忽然問宣月跳不跳舞,宣月正準備擺手拒絕,就被他一...把拉過,輕飄飄帶進了舞池。
而此刻,臺上也終于回歸正常,似乎想将跑偏的氣氛拉回來,樂隊唱起了一首經典老歌。
問句天幾高心中志比天更高
自信打不死的心态活到老
哦我有我心底故事
親手寫上每段得失樂與悲與夢
哦縱有創傷不退避
夢想有日達成
找到心底夢想的世界
終可見
宣月不會跳舞,但在這樣的地方,會不會跳舞似乎也不那麽重要了。
光與影,明與暗,天地間的一切都在閃動。
鼓點狂跳,樂聲不斷,每個人似乎都在宣洩着什麽。
從肢體僵硬到随着節奏自然而然地搖晃,只需要一杯酒。
她在忽明忽暗的舞池裏看着阿皓,看着他耳邊閃爍的鑽石耳釘,除卻沸騰的血液,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此時此刻,她叫梁月。
後來拉住阿皓的手跑出舞廳時,她一邊笑一邊氣喘籲籲說:“不行了,老了老了,跳不動了。”
“梁小姐,請問這是在反向嘲諷我嗎?”阿皓挑眉。
“哈,抱歉,忘了你比我更老。”
他們站在路燈下頭,酒吧裏沸反盈天,酒吧外卻萬籁俱寂。
天上飄着雪,行人來去匆匆,這個天氣無人想待在室外。
宣月穿的少,大衣裏面也只有一條薄薄的羊絨裙。
見狀,阿皓毫不猶豫從身上脫下外套,披在她肩頭。
宣月下意識推拒:“別,你會着涼——”
“那不是更好?”阿皓摁住她的手,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眉眼帶笑,“一般說來,如果為你生場大病,你才會心懷愧疚,那下次約你也不會這麽難,非要三顧茅廬了。”
“不愧是生意人,算得一手好賬。”
宣月不着痕跡抽回手來。
阿皓反問:“那我算的對不對?”
“這我不知道,畢竟我不會算賬。”她四兩撥千斤。
“不會算賬那正好,缺個賬房先生嗎?缺的話,給我一個優先應聘的機會。”
“那我請不起,廟小容不下大佛。”
“我可以不要工資。”
宣月笑笑,“……你是商人,不會做折本的生意,不要工資我就更不敢請你了,誰知道你想從我這帶走什麽?”
“你知道的,就看你肯不肯讓我帶走了。”
“我膽小。”
“膽小還敢上門讨債?”
“黑桃a的誘惑嘛。”
他們打機鋒,快言快語,像是棋逢對手。
宣月擡起頭來,看着這無月無星、漆黑一片的夜,除了紛紛揚揚的雪,夜空一無所有。
她忽然問:“阿婆怎麽樣了?”
阿皓一怔,眼神忽然溫柔了幾分。
“好多了,已經出院回家休息了。”
“你不用留在滄縣照顧她?”
“請了阿姨照顧,我要出來混口飯吃,不然哪來的工資給阿姨。”阿皓頓了頓,問,“那你爸爸呢,現在沒事了吧?”
“還在恢複期,大概是沒事了。”
阿皓定睛瞧她,低聲笑笑:“外面這麽冷,你準備一直跟我站在這兒聊天?”
...
雪越下越大,落在頭上衣服上,頗有要把他們變成雪人的意思。
宣月這才回過神來,阿皓只穿了件毛衣,外套還在她身上……
“你請我喝酒,那我請你吃宵夜吧。”她搓搓手,不好意思地說。
“吃什麽?”
“天這麽冷——”她搓着手,哈口氣,“要不吃火鍋?”
十來分鐘後,他們走街串巷,坐進街邊一個火鍋串串店裏。
店是阿皓選的,他對這一帶很熟,跟老板打招呼時也是熱絡的口吻:“衛姨,上個鴛鴦鍋——”
宣月忽然開口:“我能吃辣。”
阿皓看她一眼,唇角一勾,“行,那來個牛油鍋底。”
叫衛姨的是個四五十歲的女人了,系着圍裙,原本還在最裏頭的桌子前坐着串蔬菜,見他出聲,一邊笑,一邊在圍裙上擦擦手,進屋端了只鍋子來。
“今天不用守場子啦?”
阿皓說:“出來放個風。”
衛姨的目光落在宣月面上,有點偷笑的意思,一面打量一面說:“這位是……”
阿皓:“新朋友。”
“是新朋友,還是新女朋友?”衛姨把鍋子放端正了,忍俊不禁,“姑娘長得真俊。”
宣月:“……謝謝衛姨。”
她這聲稱呼叫衛姨笑彎了眼睛,連聲答應,還叮囑她多吃點,阿皓帶來的漂亮姑娘不要錢。
阿皓笑得不懷好意,末了一低頭,盯着自己的調料碟問:“您怎麽不給我加鮮椒啊?”
衛姨眉頭一豎,“你可少吃點辣吧,上次喝成腸胃炎進醫院全都忘了?”
“……”
後來他想喝啤酒,衛姨也攔着不讓,反倒煮了一壺啤酒來,甜甜的,加了米酒那一種。只有微微的酒味,喝起來四肢百骸暖洋洋的。
宣月吃着串,小聲問:“這位是……?”
“朋友。”
“你朋友還挺五花八門的。”
阿皓懶洋洋靠在椅子上,喝了口煮啤酒,低聲道:“衛姨以前有個兒子,在我場子裏做事。”
“後來呢?”
“後來去世了——”阿皓擡眼對上宣月的眼神,嗤笑一聲,“想什麽呢,是生病走的,不是你想的那種。”
“我,我想什麽了我?”宣月直起腰。
“當我不知道嗎?都寫臉上了:□□鬥毆,被人揍死。”
宣月:“……”
老板好眼力。
“走之前,他跟我說希望我幫忙照顧他媽,我答應了。”
不知何時,衛姨端着兩碗米酒小湯圓出現在宣月身後,慢慢地接住了阿皓的話頭,“後來阿皓就隔三差五來看我。有人喝醉了鬧事,一通電話他能從滄縣趕來。房東漲租金,他去給我交了多的錢,還囑咐房東不許告訴我。逢年過節會來陪我吃飯,還會給我買衣服,送我出去參加夕陽紅旅行團,手把手教我拍什麽抖音。”
在衛姨的故事裏,阿皓是個講義氣守承諾的人。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和事,因為一個承諾,他鞍前馬後照顧多年。
阿皓翻了個白眼,放下筷子說:“這叫我怎麽吃飯,好端端的《舌尖上的中國》,硬是給我變成了《感動中國》。”
衛姨擦擦眼角,說:“那小...子走了之後,我本來覺得活着也沒啥意思了,但老天爺又給我送了個兒子來。”
“衛姨,過了啊,太煽情了不适合我——”
“你閉嘴。”
沒想到叱咤風雲的皓哥在一個系着圍裙的大媽面前言聽計從,叫他閉嘴真的就閉嘴了,一臉無可奈何。
衛姨拉住宣月的手,說:“阿皓不容易,這麽多年也沒帶個姑娘回來,你是頭一個。”
宣月:“……”
“答應姨,好好跟他過日子。”
宣月慌慌張張想抽手,可衛姨死拉着不放。她倒是有這個力氣抽身就走,但免不了把衛姨給弄疼。
“不是,這個,阿姨您誤會了……我倆不是那個關系,真就是剛認識的朋友!”
“那不能夠,我們阿皓看你的眼神就不是看朋友的樣子。”衛姨是個明眼人。
“不是,喂,你解釋一下啊——”宣月面紅耳赤,掙紮無門,只能向阿皓求助。
阿皓噗嗤一聲笑得渾身顫抖,從衛姨手裏拉回宣月的手,從善如流:“衛姨,我們真不是那個關系。”
衛姨一臉失望,“不是女朋友啊?”
“嗯,暫時還不是。”
衛姨眼睛一亮,“暫時?”
阿皓拉住宣月的手,直到後者一把抽走,用無語的眼神望着他,他才慢悠悠回答說:“姑娘眼光高着呢,看不上我,這不是還在追嗎。”
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