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遇襲(增加一千字)
第27章 遇襲(增加一千字)
第二十七章
林長野原本的打算是到了廣州, 第一時間拿到訂單資料,立馬回平城進行犯罪嫌疑人排查。
萬萬沒想到訂單源頭是追蹤到了,倉庫叫人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連帶着訂單資料也沒了。
今夜是決計不可能走了。
白雲區分局。
走廊上塞滿了人, 大晚上也鬧哄哄的, 整棟樓燈火通明, 幹警全在加班。
“哎哎,那位支隊長什麽來頭啊, 怎麽咱隊長對他言聽計從的,站旁邊跟保镖似的?”
“噓, 小點聲,人家平城來的。”
“平城怎麽了?”
“前年的715案件,還記得嗎?”
“怎麽不記得,715特大連環殺人案啊,跨了幾個省, 又是肢解又是砍頭的……轟轟烈烈查了半年, 差點沒把華南翻個底朝天。怎麽忽然提這樁案子?”
“當時成立的全國專案組,咱們副局也去了,後來隊裏喊我去送了趟物料, 我見過那位。”年輕的幹警朝裏頭努了努下巴,“一樣的歲數,不一樣的人生。聽說案子能破,他是頭號功臣, 咱副局都得靠邊站。”
“卧槽, 這麽牛?!”
訊問室裏,四面的牆壁似乎都在反光。
桌上擺了盞鐵質臺燈,燈泡是瓦數最高的那一種, 光很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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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區的刑警大隊長李昌遠在裏頭問話。
在他身後是一面平平無奇的玻璃牆,從審訊室看去,似乎是實打實的不透光,但另一邊的人卻能将訊問室裏的畫面盡收眼底。
單面玻璃,訊問室專用。
林長野就站在那堵牆後,頭戴立式耳機,有椅子不坐,非要站着。
訊問室是全密閉的,且隔音,不戴耳機聽不見裏面的對話。
晚上八點左右,消防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起火點找到了,在倉庫電腦室。雖然在現場沒有找到引火物,但電腦室裏明顯有汽油成分殘留。
有助燃物,就必定是人為縱火。
林長野聽到助燃物三個字,心道果然是這樣,對方要搶在他到之前,毀滅證據,當然要一把火燒得越快越好,燒得幹幹淨淨。
據美芝雲服裝公司的老板王建軍交代,為了避免訂單出錯,公司的出庫記錄一向由兩位工人共同記錄,一個負責走電腦,電子訂單,一個負責書面記錄,方便事後核對。
而今一把火,電子訂單沒了,書面記錄也沒了。
林長野盯着兩名服裝廠工人,說:“審。”
李昌遠就去了隔壁,輪流問口供。
沒一會兒,結果出來了。一名工人說事發時,自己在睡覺,睡覺地點在貨倉裏,跟電腦室一個在最東面,一個在最西面。後來是聞到煙味醒來,發現眼前全是火,匆匆忙忙就跑出了倉庫。
另一名工人說自己犯困,去了附近田埂上溜達,後來又跑到附近的副食店買煙,正結賬時,就看見倉庫着火了。
這一點,副食店的老板也能替他作證。
巧的是,倉庫原本有攝像頭,連的是王建軍的手機,可惜事發前半小時,不知為何忽然壞了。
林長野親自檢查了王建軍的手機,看了監控視頻,在起火前的半小時裏,屏幕忽然一黑,什麽都沒有了。
蓄意縱火。嫌疑最大的還是兩名工人。
兩人大呼冤枉。
“我在這幹了這麽多年了,怎麽會放火?這不是拿自己的飯碗開玩笑?”
“阿sir,我跟了王老板三年了,從來都踏踏實實,連上班都沒遲到過,怎麽可能是我?”
林長野一邊叫人提這兩人的人口檔案來,一邊問:“現場的煙頭采集了嗎,請技偵,查dna。”
“已經送去技術偵查了,最快要明天早上出結果。”
折騰來折騰去,已至淩晨。
李昌遠問林長野:“林隊,要不明天再繼續審?技偵那邊一時半會兒也沒結果,你舟車勞頓一天,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休息。”
林長野想說不用,回頭看了眼角落裏強撐着打起精神,實際上眼皮子都要打架的宣月,最後還是點點頭。
他掃了眼兩名工人,外加王建軍。
“在你們對口的招待所找個地方,把人安置了,方便問話。那兩個有放火嫌疑的,24小時監視。”
李昌遠說:“領導,那您二位也在咱們招待所一同下榻了吧。”
林長野說不用,平城那邊老張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淩晨一點半,他帶着宣月離開了警局。
老張安排的快捷酒店離得不算遠,李昌遠親自開車送他們過去,車程也就二十來分鐘。
宣月是頭一次出來辦案,能參與的不多,但全程都緊跟林長野,一字不落聽進了所有人的話。
晚飯是在局裏吃的盒飯,她沒扒拉幾口,心裏揣着事,吃不下。
到了酒店大廳,辦好入住手續,兩人走進電梯。
電梯裏就他們兩個人,門要關時,忽然有一只手擠開了正待關閉的門,一個穿衛衣、戴帽子的男青年,一邊叫着“不好意思”,一邊擠了進來。
他戴着時下流行的黑色口罩,網紅們裝酷耍帥時愛用的那一種,看不太清臉。
進電梯後就自覺站到了後面,很沒存在感。
林長野出于職業習慣,多打量了一下,然後才收回視線,“你晚飯吃很少。”
宣月不防他竟注意到了這種細節,微微一愣,說:“當時不太餓。”
“那現在呢?”
她揉揉肚子,說:“房間裏應該有泡面,我泡一碗就行。沒有的話,一會兒去前臺買。”
剛才辦入住手續的時候,前臺的櫃子上擺了些日常必需品。
林長野看她片刻,緊繃一天的嘴角松了松,“果然是個好苗子,還有不怕苦的優點。”
宣月:“……你打算什麽時候放棄好苗子這個梗?”
“難說。我這個人長情,一時半會兒不輕言放棄。”
宣月條件反射說:“哦,比如說在婚禮上認識的那個白月光?”
“……”林長野的視線都落在電梯顯示屏上了,聞言,倏地一頓,又看了回去,“什麽白月光?”
“他們說的呗。”宣月努力裝出一副自在的樣子,“還有之前在你家裏,聽你跟人打電話的時候說起,說是在婚禮上看上一個妹子,正在追。”
說到這,她撇撇嘴。
“都有心上人了,還能跟我……也好意思說自己長情。”
身後有人,她嘀嘀咕咕,很含蓄。
林長野:“……”
“還是說,長情歸長情,但是不專情,同一時間可以有多個長情目标?”她沒注意到自己提問的時候,不自覺帶上了一點探尋的意味,有些小心翼翼的,又努力裝出不在意的樣子。
林長野望着她,忽然想起一年多以前相遇的那一天。
她聰穎,狡黠,反應極快,但卻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藏不住事。
當時他為何帶走她?
大概也是因為這雙眼,輕而易舉擊中人心。
但如今她是一名刑警了,還是他看中的“卧底”人選,這樣的眼神吸引了他,卻又要為他所改變,今後不能再有。
林長野想說什麽,但最後又把解釋的沖動咽了回去。
他說:“宣月,你以後看人的時候,不要這麽直白。別把動機都寫在眼睛裏。”
宣月一愣,“我有什麽動機?”
叮——
電梯到了八層。
林長野率先邁出去,說:“看看房間裏有沒有方便面,沒有我去買。”
電梯門還開着,那個男青年沒有出來,低着頭玩手機,也沒空按電梯的關閉按鈕。
林長野不知為何,忽然回頭,總覺得有些異樣,但看見男青年自顧自玩手機,門很快關閉,他也便回過頭來。
宣月一邊刷卡開門,一邊問:“怎麽了?”
“沒什麽。”他等在門口,看宣月推門而入,檢查了一遍桌子,回頭攤手。
“沒面。”
“我去前臺買。”他正欲轉身,想了想,又說,“算了,來的時候我看見一家粥店,吃點有營養的。”
宣月說:“算了吧,那要買多久啊,還睡不睡覺了?”
“你先洗漱,我很快回來。”林長野頓了頓,不鹹不淡說,“免得回頭傳出去,說刑警支隊苛待下屬,連飯都不管飽,三餐吃泡面。”
“……”
林長野回到電梯口時,看見數字停在12層。
他按下按鈕,等了一會兒,乘坐電梯抵達一樓。
來的時候,車子七彎八拐,他留意到離這幾百米遠的地方有家粥鋪,24小時營業。他想,好歹宣月是第一次跟他出差,也不是五大三粗的爺們,還是該稍微照顧一點。
倒不是重男輕女,是酌情處理。
換做袁立在這,他也會同樣待遇,新人嘛,也不要一來就安排地獄模式,稍微寵着點,更好收攏人心。
林長野想的很透徹,過了街,沿着老舊的巷子朝來時的路走,邊走邊琢磨下午的縱火案。
事情從一樁加油站搶劫案開始,本來只是小案子,卻涉及了違禁槍支,被區上的大隊轉來了市局支隊。
沒想到剛剛找到着手點,來廣州調查訂單資料,眼看着就能縮小嫌疑人範圍,服裝廠的倉庫就着火了。
這麽巧,監控也忽然壞掉,找不到縱火者。
事情說不出的古怪,且發生的時間也太令人措手不及。
就好像他前腳剛剛找到線索,就有人後腳截斷他的路。
林長野在職業生涯中遇到過不少蹊跷的案子,大到連環殺人案、特大販毒案件,包括跨國人口販賣,長期與老奸巨猾的犯罪分子打交道,培養出他敏銳的直覺,以往無數次派上用場。
這一次他同樣察覺到,仿佛有一只手在暗中推動着什麽,令他深感不安。
已是午夜,街上行人寥寥,進了巷子就更沒人煙。
夜風吹過,垃圾桶邊的黑色塑料袋嘩嘩作響。伴随着遠處的汽笛聲,夜色遼闊又寧靜。
林長野也倦了,點了支煙,深吸一口。走着走着,忽然覺得有些古怪,黑暗中似乎有雙窺探的眼,不動聲色觀察着他。
他驀地回頭,來時的路七拐八彎,卻空無一人。
是錯覺嗎?
辦了一天的案,又趕了一天的路,所以難免胡思亂想……?
粥鋪就在眼前,招牌上的霓虹燈閃爍不已,點亮了巷子裏的夜。
幾分鐘後,林長野買好了粥,又買了些現成的廣東點心,拎着東西往來時的路走。
走到半路一個轉角處,腳下一停,驀地回頭。
他又有了那種詭異的感覺。
黑暗是滋生罪惡的絕佳場所,尤其像這樣的深巷,夜深人靜,空無一人。他辦過的案子走有不少都發生在這種地方。
某一刻,角落裏有黑影一閃而過,他快步沖過去:“誰?”
下一秒,轉角處一輛遍布灰塵的灰色面包車忽然亮起燈,毫無征兆朝他疾馳而來。
司機幾乎是一腳将油門踩到底,打定主意要他的命。
車來得又快又猛,林長野拎着沉甸甸的食物,被遠光燈照得眼睛都睜不開,只能就地一滾,堪堪躲開車頭。
面包車吱呀一聲停在原地,剎車太猛,輪胎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還沒停穩,車門一開,沖下來七八個壯漢,個個臉上戴着黑色頭套,手裏拿着長刀、鐵棍,為首的叫了聲“上”,一股腦朝他沖過來。
林長野還拎着粥,就地一滾時,下意識還保護好了食品袋,然而站起來的一時間,為首的男人已經到了眼前。
他順勢将袋子砸過去,外賣包裝盒蓋子一開,滾燙的粥從袋子裏灑出來,兜頭澆在男人臉上。
那人哇哇大叫着,一把扯下頭套。
廣州的粥都是砂鍋粥,濃稠滾燙,幾乎能燙掉人一層皮,若是繼續帶着頭套,只會遭罪。
頭套一摘,林長野看清了他的臉,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從右邊眉毛到嘴角有一條長長的刀疤,異常醒目。眼神兇狠,想要吃人。
“愣着幹什麽?上啊!”
在他身後,那群人只是稍微怔了一下,随即就撲上來。
林長野飛起一腳,踢翻了刀疤男,順勢搶過他手裏的鐵棍,迎面擋住了第二個人的攻勢。
那人拿着砍刀,用盡全力這麽一砸,擋是給他擋下來了,但虎口一麻,刀尖離他的額頭只有幾厘米,泛着明晃晃的冷光。
林長野隔擋住刀,腳上又是全力一踢,把人踢翻了,順帶還絆倒了身後的幾個人。
他怒道:“警察,不許動!”
那群人仿佛聽不見他的話,又一次撲上來。
人多勢衆,但凡挨上一下,是棍子倒還好,是刀就得見血。林長野腹背受敵,剛剛砸開面前一人,背心冷不丁中了一棍,這一下力氣極大,幾乎震碎他的心肺,喉頭頓時一熱。
他不敢掉以輕心,咽下那口熱意,回身一棍擊向那人的手,肉眼可見,那只手以詭異的角度垂了下去。
接着一個掃堂腿,以雷霆之勢将人絆倒在地。
可對方人多勢衆,林長野已在往後退讓,避無可避時,幹脆飛身一撲,踩着面包車一躍而上,占據了高地。
下一秒,他換了不太靈活的右手拿棍,左手倏地從腰後抽出那把黑色的九二式,朝着天上就是一槍。
砰——
尖銳的巨響劃破夜空,撕碎了寧靜的夜。
所有人不約而同震了一下,畫面像是被割裂,定格在了這一秒。
刀疤男已經露了臉,比其他人更不要命,回過神來吼了句:“愣着幹什麽?放走了他,誰他媽都沒命!他是警察,不敢輕易開槍的!”
的确如此,要不剛才那一槍估計就朝着人射,而不是朝着天上去的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一群人續上了先前的動作,烏泱泱拿刀砍了過來。
林長野想都沒想,照着為首的人就是一槍。
砰——
子彈正中拿刀的手。那只胳膊軟綿綿放了下去,像是玩偶壞掉了,動作戛然而止,砍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胳膊的主人像是驚呆了,竟然沒感覺到痛,直到看見手臂上汩汩而出的鮮血,才驚叫起來。
“手,我的手!”
這一下又唬住了衆人,動作整齊劃一地停下來,都怕自己成為下一個中槍的人。
林長野拿槍指着剩下的人,說:“放下武器。”
沒人動。
這一次,他把槍對準了最前方某人的額頭。
“放下武器,我不說第三遍。”
“你試試看你的子彈多,還是我們人更多。”
刀疤男見勢不妙,一把奪過身邊人的刀,猛地沖上來。林長野立馬指向他,飛身一腳踹開他拿刀的手,同時照着他右胸就是一槍。
槍聲之後伴着清脆的一聲咔嚓,顯然,男人腕骨斷裂。
劇痛襲來時,也不知是胸口更痛還是手臂更痛,刀疤男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這像是一個訊號,剩下的人不知誰喊了句“快跑”、“條子有槍”,數人拉起刀疤男,作鳥獸散。
林長野猛喝一聲:“不許動!”
但人已經七手八腳擡着人,鑽進面包車。
開車的人猛地踩下油門,急速沖出。林長野人在車頂,慣性使然,難以穩住身形,只能滾了一圈,跳下車來。
換做平時,他大概能穩穩落地,但後背中的那一棍着實不輕,他忍了半天,喉頭那陣熱意又湧了上來,最終狼狽地跌在地上,咳嗽一聲,吐出一口血沫。
但他無暇顧及自己,伏在地上,擡手瞄準面包車,沖着後輪車胎就是一槍。
砰——
他的槍法向來很準,車胎嗤的一聲傳來漏氣的聲音。
車身颠簸一瞬,方向都歪了歪,險些擦撞到牆上。
但司機很快調整方向,駕着漏氣的車飛快地消失在巷口。
黑暗裏,林長野舉目望去,看見車牌被黑色的布遮得嚴嚴實實,沒有露出一點馬腳。
不遠處的粥撒了一地,點心也滾落蒙塵。
他擦掉那口血沫,勉力站起身來,迅速撥通李昌遠的電話。
“大隊,立馬讓人趕來酒店,我遇襲了——”
話音未落,他臉色一變,本來就蒼白的臉變得更吓人了。
糟了。
宣月!
胸口原本還在大起大阖,這一刻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林長野猛地轉頭,朝巷口奔去,挂斷電話之前,厲聲道:“通知交警部門,封鎖周邊要道,查附近路口的所有監控,在收費站設攔截網,務必找到一輛右側後輪破損的灰色面包車。他們開不遠!”
李昌遠驚呆了:“有人襲警?誰這麽大膽?林隊——”
“少廢話,快帶人來!”
“林隊?林隊!!!”
“嘟————”
李昌遠才剛剛到家,妻子揉着眼睛替他端來一直溫着的雞湯,他正準備坐下喝兩口,就被這麽一通電話又彈起來。
妻子驚道:“又要出去?”
“出大事了。”李昌遠拿過椅背上的外套,動作粗魯,一邊開門一邊穿,連再見都沒說,就開始撥通電話,朝着夜色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