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敬嫔假模假式地抓住小宮女的手,憐惜地拿帕子擦她臉上的傷痕。“瞧瞧,這好好一張臉被抓的,瞧這血痕這腫的,這要是走出去被人瞧見了怕是馬上就會傳到太皇太後、皇後那吧?”
安嫔臉色一僵,立馬推開敬嫔沖那小宮女呵道:“愣這等賞麽,還不快滾下去治你那臭臉,傷好之前不許出來瞎晃!”
打發完宮人安嫔轉身對敬嫔擺出一張冷臉。“本想留妹妹說幾句話,但我身子不好,剛出去走了會兒就困乏難當,我就不陪了。”
敬嫔聽到逐客令冷笑了一聲甩手便走。她這一去雖沒讓安嫔讨着什麽好,可自己也被安嫔罵了一句野狗,心裏極不痛快。此時聽說音秀回來了,便讓人把她叫來。
音秀跟着敬嫔也不是一兩日了,一瞧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在氣頭上,跪在地上把頭壓低了道:“不知主子找奴才是何事?”
敬嫔正慢悠悠地喝茶,聽了噗嗤一笑:“咱們音秀姑姑這話的意思是,如今我找她還必須得有事了,沒事可不能請你這尊佛了啊。”
這敬嫔和安嫔是兩個路數,安嫔脾氣暴,對身邊的人不是打就是罵。這敬嫔是懂宮裏規矩知好歹的,平時倒不會直接動手,但極愛拿言語羞辱人,就算動手也從不露在臉上,盡是在些看不見的陰處。
音秀心裏委屈卻只得自己咽下了:“是奴才嘴笨不會說話,主子有什麽吩咐?”
敬嫔緩緩道:“我哪敢吩咐我們音秀姑姑,姑姑改明兒就要去坤寧宮伺候皇後了,我啊也沒別的什麽想頭,就想着阿,姑姑将來成了坤寧宮的紅人,念着我們這些年的舊情在主子娘娘跟前給我落幾句好話,我以後在宮裏才能安生過日子。”
宮裏最不能為人容的就是背主另投的事,音秀臉色煞白跪倒在敬嫔腳邊哭了起來。“主子,就是給奴才一萬個膽奴才也不敢有那樣的想法,主子折殺奴才了。”
敬嫔踢開音秀,手裏一杯滾茶盡數潑在她肩上,指着她就罵了起來。“你這人都投到那坤寧宮門上去了還和我撤謊說沒這心思,你當我是傻子随你糊弄?”
音秀的肩頭被茶水燙得發疼,她卻不敢捂不敢揉,只趴在敬嫔腳邊的地上哭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去見要好的小姊妹的,何況主子是知道坤寧宮的規矩的,主子娘娘身邊的人都是她自己挑新的來□□,萬不會收別的宮裏過去的。”
她說的這事大家其實都知道,敬嫔也知道,眼瞧音秀那個要好的蓁蓁不就是嗎?她今日這一場無非就是發洩心裏安嫔招出的邪火再有就是趁機拿捏音秀罷了。
敬嫔拿食指戳音秀的額頭罵道:“你既知道人家看不上你這貨色還舔着臉去讨好人幹嘛?你萬琉哈氏幾輩子的臉都讓你給丢光了。”
音秀抽噎着肩膀一聳一聳。“主子教訓的是,奴才再不敢了。”
敬嫔扶了她起來,溫言軟語道:“好了,我這般罵你無非也是一片苦心讓你作個明白人,你一直跟着我我自是不會讓你吃虧的。皇後開恩讓各宮主子挑一個身邊人往後照答應的奉例拿,我身邊挑來想去的,不就只有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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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秀擡起紅腫的眼睛看了敬嫔一眼就又跪下磕起了頭。“奴才謝主子賞。”
敬嫔滿意地笑着。“快起來吧。”
音秀縮着肩站了起來,忍痛又沏了一杯新茶端給敬嫔。敬嫔道:“我剛去了安嫔那,哼,她這黃鼠狼的尾巴是要藏不住了。”
“主子為何這樣說?”
“她這陣子的安靜都是裝出來給皇上看的。這安嫔說起來還是有幾分姿色的,我見她做了個月照君子的香囊,這陣子又往禦花園裏跑得勤快,我估摸着她是在候皇上呢。”
音秀心情十分低落,這會兒卻也只能陪着應合。“主子英明,安嫔的心思一眼就看透。”
敬嫔冷冷一笑。“小賤人,想着勾皇上複寵,你想也別想。你這幾天務必給我盯緊安嫔點,知道嘛。”
“是,奴才曉得。”
敬嫔轉過臉,見她從頭到脖子都被茶水潑得濕漉漉的便道:“行了,下去收拾收拾吧,這兒不用你了。”
音秀忙諾諾應了退了出去。她的屋子是配殿裏的一間小屋,她如今也是大宮女,雖不用和人擠,屋子的大小,擺設卻都是不能同蓁蓁比的。關了門她掏出蓁蓁給她包的糕點來,糕點包在帕子裏被茶水污成一坨爛泥。
音秀心疼得又落下了眼淚,蓁蓁全挑了好的給她,卻被敬嫔毀的徹底。她默默哭了一會兒才把這些都扔了,打水小心地洗過帕子、微處理了肩頭的燙傷後才收拾睡下,她想着敬嫔交待她做的事在炕上又是一夜無眠。
······
一陣秋雨一陣涼,又一場雨後望着光禿禿的樹丫和地上金燦燦的落葉,走進延禧宮院子的蓁蓁想:冬天是要來了吧。
延禧宮是惠嫔的寝宮,一如惠嫔清冷的性子,延禧宮窩在紫禁城東六宮的角落裏,平素安安靜靜,無風無雨。
大阿哥保清養在宮外多年,惠嫔沒有子嗣需要忙碌,亦很久不在意聖恩,她漫漫長日大多是在延禧宮裏自己打發過來的。蓁蓁入得延禧宮後殿暖閣時,惠妃正咬着一支湖筆的思索着什麽。
“請惠主子安。”
惠嫔從紙筆中擡頭,見是她彎眉一笑:“你怎麽來了?可是皇後有什麽事?”
蓁蓁遞過手中的棋譜。“主子娘娘吩咐,說您上次提過想看看這本,主子近日已經看完了,特地讓我給您送來。”
“啊呀,可真是好。”惠嫔一招手,蓁蓁更近一步遞到惠嫔眼前,惠嫔喜滋滋地拿來翻看了幾頁,啧啧稱奇,“你瞧瞧,雙燕争飛,鸾鳳交鳴,這撰寫棋譜的人真不是個正經人。”
蓁蓁聽得惠嫔這不正經的打趣,樂得也掩口笑了起來。這惠嫔看着清冷,內裏卻極有意思,平日裏不生事也不大走動的她,按照绮佳的話,是關起延禧宮的門自成一方天地的角色。下棋、看書、作詞、臨畫,她多才多藝,也不在乎是否有人欣賞,如有人能共鳴合掌相迎,不能就舉杯送客。
蓁蓁很喜歡惠嫔恬淡自怡的性子,在宮中除了绮佳,她最樂意地就是往延禧宮送東西,順帶瞧眼惠嫔盎然生趣的小日子。
“你主子最近可還盯着你的功課?是不是又讓你讀那些老夫子,把你往長胡子翰林路上逼?”
蓁蓁連連擺手:“奴才喜歡主子教的那些。”
惠嫔啧了一聲:“我可沒編排她不是,你如花似玉的年紀,她不讓你念點春花秋月,幹什麽趕你去鑽四書五經。”
惠嫔眼珠子滴溜一轉生出了個極好的主意,囑咐自己的貼身宮女玉漱:“你去取家中新送來的詩集,快去。”
“唐詩宋詞,你主子那兒一摞摞的,你真的要看,一年半載都看不過來。”玉漱将一本抄本遞給惠嫔,惠嫔又遞給蓁蓁道,“你收好,這可是把京中鬧得洛陽紙貴的飲水集。”
“這……惠主子,奴才收了不妥。”
惠嫔直搖頭:“有什麽不妥的,我記得你繡過陸游的詠梅,這裏頭卻有一首:冰肌玉骨天付與,兼付與凄涼也寫梅花。你回去品一品,回頭告訴我,怎麽看。”
蓁蓁腼腆一笑:“那帕子是奴才閑來瞎繡的,讓惠主子惦記,奴才不懂那些,只是喜歡只有香如故的意境罷了。”
“只有香如故,便是初心不忘,秉性不改了。你還小,如今能這樣想,要是十年、二十年都能這般想就好了。”
惠嫔蘊藉着一絲惆悵,脈脈瞧她:“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這是蘇轼是詠梅花的詞。我不知你讀過沒有,能不能懂。”
蓁蓁搖搖頭,細聲說:“奴才淺薄,不曾讀過。乍聽來,似乎是傷情之語。天下但凡有冬日冬雪之地都有淩寒梅花,詩人所思不同,下筆之花也就開得不同,惠主子問我懂不懂,恕奴才直言,如果不是有和詩人相似境遇即使是懂,怕也是隔靴搔癢罷了。”
惠嫔捂着嘴似乎被蓁蓁逗得止不住樂:“你呀你呀,不愧是你主子娘娘養的古靈精怪。”
她笑夠了,才坐直恢複了平日的得體矜持:“這抄本你還是拿去,是我送與你的,聽我的,芳華正茂的時候,還是多些春花秋月的爛漫吧。”
蓁蓁應了,她本來也是活潑好動的性子,如何不愛那些俏麗鮮妍的詩詞,自然是對惠嫔千恩萬謝才回了坤寧宮。
蓁蓁回宮時,绮佳的藥剛剛煎好,她立馬端了湯藥進屋伺候,绮佳自封後大典身子一直都不大爽利,這幾日冷風更是憔悴。太醫來看過說是無大礙,開了些調理身子的苦藥。
今日,绮佳喝了藥便睡了,蓁蓁拿了秀架坐在外間的炕上繡花,沒一會兒就見菱兒神色慌張地掀了簾子進來,蓁蓁一愣,沖她問:“怎麽啦?”
菱兒道:“姑姑,皇上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某甲覺得,要是不幸當了後妃就學惠嫔,愛争寵争寵,我好吃好喝好睡好玩啊!!!狗皇帝能把我餓死不成╭(╯^╰)╮
小唠叨:求收求各種收,節後很忙很忙,最近碼字心态不太好,大概有錯別字都懶得改第二遍……原諒我,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