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救昏迷女子
第40章 救昏迷女子
女子眉眼如畫,冰肌玉骨,唇瓣上落了一片雪,顯出幾分蒼白。那張臉素雅淡然,似随筆勾勒的水墨丹青,看過去時,讓人不自覺生出幾分寧靜來。
爻桤就這樣呆呆地看着她,心中竟慢慢生出了幾分說不清的惆悵。
仿若天地都靜了。
花生忍不住用頭碰了一下自家主人的手臂,它心道:就算這女子生的很好看,你也用不着一直盯着人姑娘看啊,多丢人啊!
爻桤慢慢回神,茫然地擡起頭看了看花生,又低下頭去看看女子,眉頭皺在一起。過了一會兒,她嘆口氣,拿出一顆丹藥塞到女子嘴裏,然後吃力地将這女子搬到花生背上。
雖然這女子輕飄飄的,可畢竟是個二十出頭的大人,而爻桤雖然一千歲了,但外表只有十歲,這力氣麽,也比十歲的女孩大不到哪兒去。
她擦了一下額間的汗,牽起花生脖子上的繩,慢慢朝風城走去。
走到風城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赤紅色的夕陽塞滿了潔白的冰雪,仿佛打翻了一碟朱砂。
爻桤本想随便找個客棧住下,但奈何客棧離城門有點遠,而她這幅模樣又很引人注目,還沒進城,來往的百姓便開始在打量她了。
所以當進城後,一個中年女子攔着她,問她買不買宅子時,她遲疑了,問:“近麽?”
中年女子擡手一指,道:“很近,就在那兒,隔着幾家店鋪。”
爻桤看了看,因為被店鋪擋着,所以不太看得清,只能依稀看見一方烏黑的房角,和院子中冒出頂的大槐樹。
她回頭看了一眼花生背上昏迷不醒的女子,咬牙道:“我買了。”
爻桤原以為這中年女子會因為她孩童的外表,而漫天要價,她甚至已經想好了對策,可這中年女子并沒有,她的出價很合理。
爻桤皺眉道:“你那房子不會死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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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女子愣了一下,随後笑道:“小妹妹果真聰明。”她笑意更深,問:“那麽你便不要了?”
“要!”爻桤将錢塞到她手裏,牽着花生往宅子裏走,她心想:不就死個人麽,有什麽好怕的?那死人要真敢作祟,我便給他來個魂飛魄散。
中年女子追上去,為她開門,然後将鑰匙遞給她,微笑道:“我在這條街的盡頭開了一家書店,小妹妹要是有什麽需要的話,可以來找我。”
爻桤“嗯”了一聲,并不熱忱,那中年女子也不是不識趣的,見她不在意,便離開了。
爻桤這才正兒八經地打量起這座宅子。
宅子還算寬敞,也沒有什麽灰塵,想那中年女子不久前打掃過。院子中有棵槐樹,沒有多高,但是很粗,很茂密,被大雪一蓋,那院子裏便再也見不着半點陽光了。
如果換了別人,肯定會暗罵“晦氣”,可爻桤卻只有一個想法:挺涼快的。
她沒耽擱多久,很快便将那女子安頓在了一間房內。
女子依舊沒有半點要蘇醒的樣子,不過因為吃過丹藥的緣故,那臉倒是比先前紅潤了一點,看着也勉強像個活人了。
爻桤按着她的手腕開始把脈,可她半吊子的醫術,把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最後只得放棄,趁着天色還早,去請了一位大夫。
大夫是位老婦人,穿了一身灰布長衫,很斯文的樣子,張口便道:“唉,情況危急啊。”
爻桤下意識道:“怎麽了?”
那女大夫嘆口氣,道:“我看不出來。”
爻桤:“……”
那女大夫又慢悠悠地接上:“正因為我看不出來,所以才危急啊。”
爻桤道:“……怎麽說?”
女大夫道:“老身師從王神醫,自十五歲起便給人看病,距今也有三十年,期間看過的疑難雜症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可從未見過像你姐姐這樣的。”她皺了皺眉頭,道:“你姐姐脈象乍一摸很平緩,可久了卻又幾乎摸不到脈象,把手拿開,過會兒放上去,卻又能摸到了。這,這…這可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她看了看爻桤,似乎有些不忍心,但最後還是嘆道:“你啊,還是快給你姐姐準備後事吧。”
先前在路上,這女大夫唠唠叨叨地問生病的是爻桤什麽人,爻桤被問煩了,随口搪塞道“姐姐”,卻不料這女大夫竟記下了,還這般念叨了一路。
這也就罷了,這女大夫還數落道:“你家人也太不像話了,這大冷天的,竟只讓你穿這麽薄薄的一件袍子,這不成心難為你麽?!”
爻桤不知該如何解釋,總不能立馬從儲物袋中掏出一件衣服披上吧?
那還不吓死這女大夫。
所以這一路上,爻桤都保持了沉默,只是走得越發快。但在女大夫看來,爻桤這是因為姐姐的病情而難過擔憂。
爻桤回過神,道:“多謝大夫,至于這後事麽?我覺得還是算了。”
爻桤本意很簡單,一來,她覺得這女子應該不會死,二來,就算死了,她找個破席子一裹,随便往山野一扔便是,也不存在什麽後不後事的。
然而女大夫卻是誤會了,認為爻桤是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輕輕一嘆,伸手便要摸摸爻桤的頭,以示安慰。
爻桤吓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女大夫也不覺得尴尬,淡然地收回手,道:“你也不必太憂傷,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爻桤如實道:“我沒有憂傷啊。”
女大夫卻以為她在掩飾,也不多說,只是道:“日後有什麽需要,你可來醫館找我。我雖然沒什麽錢,但供你一口飯不成問題。”
她拿起藥箱,又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搖頭嘆息道:“造孽啊……”
爻桤目送她離開,半晌才回神,後知後覺地發現,她沒有給錢。
算了,下回路過醫館的時候再給吧。
她滿不在乎地想。
爻桤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想了想,又掏出一顆丹藥,塞到她嘴裏。再看看她身上的被子,覺得有些薄,不放心地拿出一床被子為她給上。
爻桤覺得無聊,便是在女子床邊守了許久,直到聽見院子中的花生嚎叫,她才發現如今已經天黑了。
先前去請大夫時,爻桤買了些糕點放在桌上,不過還沒來得及吃,如今看着,才覺得餓了。但她只吃了兩個,其餘的都給了花生,樂得花生直甩尾巴。
爻桤忍不住嫌棄道:“你是狗麽?”
花生叫兩聲,但估計沒生氣。
爻桤忍不住笑了笑,摸了摸它的頭,然後回到房中。眸光一瞥,愣住了。
女子醒了。
但只是睜開了眼,姿勢什麽的,依舊沒變過,神情呆滞,就跟失了魂一樣。
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爻桤走過去,低下頭,盯着她,道:“你知道自己是誰麽?”
見到爻桤,女子空洞的眼神多了一分明亮,她朱唇輕啓,呢喃道:“小七……”
“啊?”爻桤誤給聽成了“小桤”,驚道:“你認識我?”
女子卻不語,眼中是爻桤看不懂的情緒,有點像是失落,也有點像是自嘲。
爻桤道:“你能說清楚一點嗎?說話說一半,留一半,容易遭雷劈啊。”見女子不回答,她又自顧自地道:“你說你長那麽好看,被雷劈死了,多不好啊。哎,對了,你睡一天了,餓不餓?我給你拿點糕點。”
說完,她才想起來,糕點似乎全給花生了。
呃……但願花生還沒吃完。
算了,她還是重新出去買吧。
但女子并沒有回答,只是呆滞地看着頭頂白色的帳子,很久才眨一下眼睛。
爻桤拿她沒辦法,道:“算了,你好好躺着吧。”
她背着手走出去,卻不知道在她身影消失的那一刻,那躺着的女子突然轉過頭來,眼睛盯着她的身影,似懷念,也似惆悵。
小七。
她無聲地喊。
女子便這樣一直躺着,爻桤每天都會來看她,可大多數時候,女子都是安安靜靜地在睡覺,但即便醒着,也只是呆滞地盯着頭頂的帳子。無論爻桤和她說什麽,她都不回答,甚至連姿勢都沒變過。
爻桤忍不住想:一直保持這個樣子,身子不僵嗎?
按照爻桤的脾氣,女子這樣對她,她肯定早就走了,可是爻桤沒有,即便開始會有些生氣,但很快這怒氣便不見了,甚至後來連氣都生不起來。
爻桤覺得女子應該不是人類,畢竟她每天都會給女子送些吃的,但女子一口沒動過,甚至連水也不喝,可女子依舊還活着,甚至臉色也一天比一天好。
當然,不排除是爻桤每天喂她一顆丹藥的緣故。
女子一開始是不吃的,可機智如爻桤,她總會找各種理由給女子喂下去,久而久之,女子對此也就不排斥了。
大約過了一個月,爻桤照例去房間看女子。
彼時外面正下着鵝毛大雪,她走進來,拍了拍肩上的雪,自顧自道:“下雪了,有點冷呢。”
女子眨了一下眼睛。
但爻桤沒看見,她走過去,如往常一般喂給她一顆丹藥,然後盯着女子的臉,許久,低語一句:“你到底是誰呢?”
她這純屬是随口說的,可女子猶豫了一下,斂着眉,嘴唇翕動:“我是葉神……”
“葉深?”爻桤道:“是樹葉的葉,深夜的深麽?”
女子沉默,就在爻桤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她聽見一句很輕的話:“是。”
“我是葉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