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往事如雲煙
第28章 往事如雲煙
妖界每過一百年有一個宴會,規模一次比一次大。但霖溯對此并不喜歡,他覺得很吵。可是他的父親,妖界的妖王,對此卻很是喜歡,所以即便在不喜歡,他卻也每次都參加了。
今年也不例外。
霖溯坐在妖王左手邊,冷眼看着下面那些有頭有臉的妖們阿谀奉承。籌光交錯,歌舞升平,端是吵鬧。
他恨不得立馬甩袖離開。
“妖祖大人到!”不知哪位小妖嚎了一嗓子,宴會上頓時鴉雀無聲,而後全部扭頭看向大門處,就連霖溯也不例外。
霖溯今年三千歲,對于這位做事随心,手段狠毒,卻鮮少外出的妖祖是很好奇的。
先入目是一團赤紅色的火焰,随後落到地面上,一位美人從火焰中走出來。紅如朱砂的長裙,白如冰雪的肌膚,額間一抹紫色印記,嘴角勾着一抹淺笑,一舉一動都仿若充滿魅惑。
衆妖們呼吸一滞,半晌才反應過來行禮,道:“見過妖祖!”
妖王起身相迎,臉上含笑,調侃道:“妖祖大人日理萬機,怎麽有空來我妖王宮了?”
妖王年歲比狐素還大,如此調侃她幾句,倒也不會惹狐素生氣。
狐素看了一眼妖王命人給他安排的席位,也不去坐,而是懶懶地道:“天劫快到了,想托妖王大人替我尋一護法。”
妖王哈哈大笑,道:“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他手指向左一指,道:“這個如何?”
狐素看去,只見一黑衣少年端坐于席位上,容貌俊美,氣質沉穩。她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這好似是妖王大人的兒子?”
妖王也不否認,坦然道:“他血脈高貴,實力也不錯,雖然年紀小,但性子沉穩,乃最好的人選。”
按照霖溯的性格,被人當做貨物對待,肯定早就掀桌而去,可如今他卻保持了沉默,仿若他二人讨論的人不是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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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素無所謂地道:“既然妖王舍得,那就他吧。”
聞言,霖溯端酒的手一頓,緊接着眼前便多了一道陰影。他還未說什麽,額間便是一涼,鼻尖也多了一股莫名的香味。他擡頭,只見那妖豔的女子正将手從他額頭收回來,不小心對上他的目光後,那女子笑道:“你父王賣的你,跟我可沒關系。”
她只說了這一句,便轉身化為一團火焰離開了。
鼻尖的那股香味消失,霖溯有些悵然若失。他低頭看向酒杯中自己的倒影,光滑的額頭上多了一枚和狐素一模一樣的紫色印記。
雙生契約?
霖溯眉頭微微一挑。
雖然有了這個契約,但霖溯也并不能時常見到狐素。再見是他五千歲生辰的那天,後者派人喚他去妖祖洞。
他原以為是狐素天劫到了,可慌忙到了洞中卻只見狐素斜靠在榻上喝酒,身子玲珑,體态妖嬈,雪白的肌膚外只罩了層薄薄的紅紗,隐約可見旖旎風華。
然而霖溯只看了一眼,便挪開了目光,道:“不知妖祖大人喚我何事?”
狐素懶散地看着他,手一揮,一壇酒從石桌上飛向他。他下意識接住,有些茫然,卻也不敢擡頭看狐素。
狐素道:“我大你四萬歲,和你締結雙生契約該是占了你的便宜,本該想些禮物作為補償,可後來忘了。如今想起來,卻又不知該送什麽得好。思來想去,唯有送你一壇葉神一脈獨有的梅花釀。”
葉神一脈不愛酒,但喜好梅花,所以便有了天下一絕的梅花釀。狐素好酒,自然是不肯放過的,也不知她如何從葉神那兒得了梅花釀。
縱然疑惑,霖溯也沒有問,只是道:“多謝。”
狐素微微颔首,繼續半眯着眼喝酒。
霖溯知道自己該離開了,但剛轉身,便聽見身後的人道:“日後,有什麽難事,都可以來找我。”
霖溯不知怎麽得,聞言忍不住揚了下嘴角,但立馬就恢複如常了,道:“多謝。”
他抱着酒離開妖祖洞。
洞外是一片秀麗的山川,宛若仙境一般。
事實上,這是幻鏡,聽說是狐素喜歡這樣的風景,但奈何妖界一直都是陰沉沉的,再美的風景也透露着三分妖豔。無奈之下,她便只好自個做了個幻鏡放在洞口,權當是個安慰。
霖溯回頭看了一眼妖祖洞,而後大步離開了。
後來,每一年的生辰,狐素都會送來壽禮。有時是她親自送,有時是她派人送,但無一例外都送得酒,各種各樣的美酒。
霖溯不是個愛喝酒的人,但每次都會一個人喝完。
雖然狐素說天劫快到了,然而過了整整兩萬多年也依舊相安無事,早已經當上妖王的霖溯忍不住想:那妖祖該不會是诓騙我的吧?就為了騙我和她締結雙生契約?
然而雖然這樣想,霖溯卻并未去找過狐素,也從不曾提過廢掉契約。
哪怕因為這個契約,他不能找伴侶。
也不知過了多久,妖族和仙族對上了。
但并不是兩族大戰的那種,只是妖族的妖們在凡間搗亂,被路過的浔依仙尊收了,關進了仙界大牢。
其中有妖族中的貴族,霖溯無奈之下只好去找她放人,然而浔依那個大冰塊油鹽不進,死活不放人。他不是浔依的對手,無奈之下,只好找到了狐素頭上。
狐素立馬就答應了,二話不說便去了仙界。
浔依住的地方很冷清,唯有兩三個掃地的小童,因為狐素進來時并未通報,所以此刻,那些小童都頗為敵意地盯着她。
狐素并不在意,只是道:“我找浔依仙尊,她可在?”
一童子道:“你是何人?找我家仙尊何事?”
這話有幾分質問的味道在裏面,狐素當時便嗆道:“我是她夫人,找她商量一下腹中胎兒該叫什麽名字?”
衆所周知,浔依乃是個極為清冷的性子,別說和女子糾纏不清,就是男子也不曾有過。
那小童當即便氣紅了臉,道:“你個登徒浪子,滿嘴的胡言亂語,休要辱我家仙尊!”
狐素道:“我這是實話實說,你若不信,叫你家仙尊出來與我對質。”
“休想!”那童子掃把一橫,便要打來。
“住手!”
這兩個字喊來總歸有些豪放的,可這聲音卻頗為清冷,如同山間的寒泉,泠泠擊石,清脆而又悠揚。
狐素看過去,只見一女子騎着一頭通體雪白的仙鶴,她整個人也都是白的,仿若從雪裏走出來的一樣,唯有一頭用簪子挽着的青絲漆黑如墨。
那幾個小童見了她,急忙行禮。
浔依颔首,下了仙鶴,吩咐他們去奉茶,而後看向狐素,道:“妖祖大人可是為牢中那些小妖而來?若是,那便請回吧,我說過,不滿一百年,不會放人。”
狐素狡辯道:“可他們不是人!”
然而浔依只是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似乎對這種文字游戲并不感興趣。當然,也對狐素這個人絲毫不感興趣。
擦肩而過時,狐素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浔依素來不喜和人接觸,當即便皺了下眉,但礙于狐素的身份,也并未動手,只是道:“放手。”
狐素頗為無賴地道:“你不放人,我就不放手!”
浔依瞥她一眼,另一只手輕輕一蕩,便別開了她的手,随後繼續往前走去。然而剛走一步,她便停住了,轉頭看着狐素,一字一頓道:“好玩?”
狐素抓着她兩只手腕,笑眯眯地道:“好玩,當然好玩。仙尊生得這般貌美,如何能不好玩呢?正好你我二人皆是女子,還不會玩出孩子來。”
浔依安靜地聽她說完,随後點評一句:“下流!”
狐素厚顏無恥道:“多謝誇獎。”微微一頓,她又輕笑道:“我還沒開始往下,仙尊大人就開始流了?”
這話嘛,浔依自然是聽不懂的,所以她開始皺眉沉思。然而想了許久也未有答案,便是正欲開口詢問,腰間卻又是一緊。
那人摟住了她的腰。
不僅如此,她更是輕輕捏了兩下,調笑道:“浔依仙尊腰真好,又細又軟的。”
簡直是放肆!
素來沒被人如此輕薄,甚至都不曾和人拉過手的浔依愣住了。不過她畢竟是神尊,三息後便反應過來,擡手打去。狐素早有準備,立馬松開手躲了過去。
兩人于是就這般過起招來。
浔依顧及到對方的身份,既然氣憤,卻也留了三分手,只是很簡單地和對方過招。然而那人卻是死不要臉地道:“處處留手,莫非仙尊對小女子動了心?”
“不知羞恥!”浔依眸色一冷,下手狠了幾分。
浔依身為仙尊,自然實力高強,雖然不曾下死手,但由于被狐素氣到了,那下手還是很重的。狐素自然感覺到了,但也不後悔,只是認真了幾分,并且嘴上也依舊不收斂。
“仙尊這招軟綿綿的,可是對我心軟了?”
“仙尊一大把年紀了不曾婚配,可是寂寞了?所以即便知道我是女子,卻也依舊動了心?”
“啧啧啧,沒看出來,仙尊大人原來也是個好色之人。”
“仙尊大人,要不我陪你睡一晚,你放了牢裏的那些小妖?”
“浔依,你丫下死手啊!”
一道劍氣突然蕩來,殺氣十足,讓沒有防備的狐素躲得有些狼狽。她看向浔依,怒道:“我不就是不和你睡覺嗎?你至于發這麽大火?!”
浔依看着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怒道:“滾!”
這大概是浔依仙尊第一次如此生氣。
講真,如果狐素不是妖祖的話,她現在已經将這人劈成兩半了。
“我不!”狐素頗為嗔怪地回了一句,接着身形一閃,到了浔依面前,白皙的手朝着浔依的腰間的帶子抓去,似乎是想給她解了。
浔依大驚,側身躲過,随後手中劍一斬。狐素飛快地躲過,繞到她身後,擡手去解她頭上的簪子。
既然解不了衣帶,那便抽了簪子。
狐素對此并不挑剔。
浔依自然知道她要幹嘛,臉色一冷,轉身砍去,而狐素同時也側身要躲,卻不料挨得太近了,如此同時一動,便是面貼了面。
唇上一涼。
兩人同時愣在了原地。
狐素最先回過神,向後一躍,落到屋頂上,挑着眉笑道:“滋味兒不錯。”
浔依臉色越發冰冷,正想罵她下流,卻突然想起她先前那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下意識咽了回去,轉而罵道:“無恥!”
誰知狐素笑得更開心,道:“我有沒有牙齒,難道剛剛挨得那麽近,仙尊大人沒有感受到?”微微一頓,她又道:“要不,再感受一遍?”
回答她的是一道充滿殺意的劍氣。
那一天,兩人于浔依住的地方打到了楚免仙居住的地方,幾乎追趕了小半個仙界。
如果不是因為浔依不想将此事鬧大,狐素即便是跑回妖界,她也要親自去将她抓回來,千刀萬剮的。
離開仙界時,狐素那女人還風流萬千地道:“小依依,咱們下回繼續哦。”她笑意更深,意味深長道:“希望你能忍不住不喊痛,畢竟無論你再怎麽哭,我都不會停手的。”
話音一落,她便飛快地跑了。
在場的仙們都不太敢看自家仙尊的表情——太陰沉了。
是夜,浔依盤腿修煉,然而不知怎麽得,一閉上眼睛,腦海中便全是白天那個女人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宛如深深重在了腦海,揮之不去。
浔依沉思起來——莫非真的是太恨她了?
不知将她狠狠打一頓,能否将她從腦海中抹去?
浔依看向旁邊立着的劍,思考着這種方法的可行度。
門突然被打開,一陣風灌進來,吹得邊上白色的紗簾搖晃不止。
雖然不見來人,但浔依知道是誰,立馬站起來,對着門口行禮,道:“見過風神君。”
銀鈴般的笑聲響了起來,擡頭便見一書生模樣的人坐在椅子上,折扇輕搖。她看起來很儒雅,可動作神态卻給人一種風流之感。
夜半突然來了個“男子”造訪,浔依卻也并不擔心。雖然她不知道風若寒是女子,不過從未聽說過風若寒有風流之事,而且傳聞,風若寒喜好男子。
浔依對于後者并不相信,但她相信風若寒的為人,所以很平靜地道:“不知風神君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幹你。”
浔依一愣。
很快又聽見風若寒笑了起來,頗為玩味地道:“若是那人,想必會這麽說吧?”
雖然她不曾點名道姓,不過浔依卻也知道她說得是誰,沉默片刻,她道:“風神君說笑了。”
“可你也不笑啊。”風若寒慢悠悠地道。
浔依不知該如何接話,便是沉默。
風若寒也不再繼續逗她,道:“今日我見你臉色發黑,想來是心中有了郁結。今夜特來詢問,修煉可是不順?”
不談風月之事,浔依便很沉穩,微微一點頭,道:“風神君料事如神,所言極是。”
風若寒道:“如此便是了。浔依仙尊未有過風月之事,冒然被妖祖羞辱,定是會心生郁結。若要想解開,還得往人間走一趟,去體會一下凡人所謂的那些個七情六欲。”
她說罷,便消失不見了,如一陣風一般。
浔依想了一夜,天明時分去了輪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