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懷蔭傷難治
第22章 懷蔭傷難治
妖王宮很大,也很靜,一路走來,只看見不到二十個侍女。不過也不知是霖溯的品味奇特,還是妖族的傳統怪異,總之這些侍女都穿的十分暴露,只是披着一層薄薄的白紗,雪白的肌膚若隐若現,容貌倒是不錯,只是一個個都埋着頭,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爻桤原本提議變作侍女混進去,但葉深沒說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而後隐了她二人的身形,往萬妖宮內走。
當遇見五六個侍女後,爻桤明白了,不由尴尬,心中暗自慶幸葉深的高明決定。
葉深問:“小七可知萬妖宮的侍女為何這般打扮?”
爻桤坦然道:“我不知。”頓了頓,她又道:“但我依稀記得兩千歲的時候跟母上一起來時,這些侍女并未如此打扮。”
葉深道:“聽聞是妖祖狐素曾戲言道這萬妖宮的侍女穿着保守,一點都不像妖。後來霖溯大怒,便是下令所有侍女如此穿着了。左右都是妖,并不在乎什麽保守正經。”
爻桤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問:“聽聞妖祖狐素曾和妖王結為伴侶,此事可是真的?”
葉深道:“半真半假吧,跟一般的雙修不同,她們只是締結了‘雙生契約’,并沒有肌膚之親。”
爻桤道:“為何?”
葉深道:“狐素最大的天劫快到了,為了安全渡劫,她需要一個實力高強的護法,于是便和小了他四萬歲的霖溯結為伴侶。她身份和實力都比霖溯高,即便後者不願意,也拿她沒辦法。”
爻桤若有所思地道:“那她定是失敗了吧?我三千歲時聽聞她已經死了。”
葉深颔首道:“她運氣不好,渡天劫時正趕上妖族大亂,身為妖王的霖溯必須出面,所以因為無人護法,導致她隕落了。”
爻桤還想問些什麽,卻被葉深突然捂住嘴巴按在牆角,她眨眨眼,不太理解,卻在下一刻看見一位男子從拐角處走過來。
那男子一襲玄墨色長袍,生得頗為俊美,劍眉星目,玉樹臨風,眸色漆黑如濃墨,眉宇間一派肅殺寒意,薄唇微抿,明明沒有笑,卻給人一種很邪魅張揚的感覺。
妖王霖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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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溯實力高強,葉深雖然比他厲害,但畢竟是他的地盤,為了以防萬一,在他面前還是別說話得好。
爻桤明白了她的意思,眨眨眼,表示不用捂着她的嘴了。可葉深不知是沒看懂還是怎麽了,依舊緊緊捂着,明亮的眸子定定地瞧着爻桤。
待霖溯要走得看不見時,葉深這才放開,輕聲道:“跟着他。”說罷主動拉起爻桤的手,慢慢跟了上去,和他保持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霖溯走到一個院落後停下了,随後不知想到了什麽,眉眼一壓,似有不悅,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院子中坐了一位紅衣女子,她大概是被禁锢了,就這般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見了霖溯,她冷聲道:“不知妖王大人将我囚禁于此,是為何事?”
霖溯撩開袍子坐在她對面,道:“我記得我已經說過了,我想娶你為妻。”
女子冷笑,道:“你沒吃藥?”
霖溯挑了下眉,道:“我的确還沒吃你。”他突然身體往前一傾,捏住女子的下巴,烏黑的眸子熾熱如火,道:“所以你這是在勾引我?”
一旁的爻桤覺得,如果不是因為無邪被禁锢了的話,霖溯現在臉上已經多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還是見血的那種。
無邪這下可真是生氣了,眉頭一皺,道:“霖溯,你有病啊!”
霖溯不怒反笑,道:“相思病算嗎?”
無邪被氣到了,索性眼一閉,不再搭理眼前之人。
霖溯似乎對她這樣很是生氣,捏她下巴的手用了幾分力。
爻桤發誓,她絕對聽到了下巴脫臼的聲音。
可即便是下巴脫了臼,出了血,無邪也沒睜眼看他,仿佛覺得他不存在一樣。
霖溯越發生氣,但到底松開了手,盯着她流血的下巴,眼裏有些懊惱,但一閃而過,随即便恢複了原先的冷漠。他淡道:“你可知仙界要攻打妖界的事?”
無邪睜開眼。
霖溯微笑道:“你想的沒錯,我殺了懷蔭那個賤人,骨灰都喂了狗,仙界氣不過,便是要來找我算賬。”他面色一冷,似有不屑,道:“就憑那些廢物也敢來我妖界,當真是嫌命長了!”
爻桤突然明白為何他能和葉深交好了,你瞧瞧這如出一轍的嫌棄語氣,當真是絕無僅有。
無邪看着他,原本聽見懷蔭死後的驚慌失措已經不見了,十分平靜地道:“她若死,我亦随之而去。”
霖溯面色一變,似生氣,又似難過,但最終面無表情的,道:“好,你當真是好極了!之前是,現在也是,為了一個賤人,你竟然敢背叛……”
“她不是賤人!”無邪冷冷地盯着他。
霖溯皺眉,突然伸手朝她抓去。爻桤以為他要動手,連忙要上前阻止,卻被葉深拉住了。爻桤還未說些什麽,便見霖溯只是拉住了無邪的手腕,雖然力度有些大,但到底無性命之憂,她也就靜觀其變了。
霖溯道:“你既然那般在意她,那我就帶你去看看她。”
他拉着無邪消失在原地,葉深也立馬拉着爻桤跟上。
霖溯帶着無邪來到了一個地牢,雖然四周封閉,但因為兩側嵌滿了夜明珠,倒是不覺得黑暗。四周擺滿了刑具,爻桤看了一圈,發現認識的不到五個,不過即便不認識,她還是知道那些刑具是很厲害的。
牆角處趴着一個人,身上的白衣已經被血染得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墨發淩亂地散着,濕漉漉地直淌血。她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呼吸極淺,血流在地上彙成了小坑。
懷蔭沒死,但是也好不到哪兒去。
爻桤下意識便要去救人,但被葉深拉住了,後者輕輕在她手心寫下一個“等”字。
爻桤也知道眼下不該沖動,可是她的确很難忍受眼下這一幕。
她跟懷蔭的交集不多,依稀記得那是個性子很冷漠的小姑娘,不愛說話,也不愛笑,哪怕上面的哥哥姐姐,父親長輩都很疼愛她。
初次見面時,她不過只有五六歲孩童那般高,端坐在仙鯉池邊,冷漠地像個小冰塊。爻桤以為她在看仙鯉,走進才發現她是閉着眼在念佛經,小小的手中撚着一串念珠。
似乎是察覺到爻桤的到來,她睜開眼站起來,不卑不亢地行禮,道:“見過神尊大人。”
爻桤見她小小年紀卻一本正經,忍不住輕輕一笑,捏了捏她的臉,道:“你是哪家的小仙子啊?”
懷蔭一愣,大概是從未被人如此對待過,白皙的耳朵紅成一片。
後來見面都是在一些宴會上,小姑娘越長越漂亮,卻也越發得冷漠。
但爻桤從未想過,有一天那個冷冰冰卻極易害羞的小姑娘會戀上一名女子,并為那個女子私奔。她更是從未想過,再見時,那個小姑娘會鮮血淋漓地趴在地上。
葉深大概是知道她心裏難過,默默将她攬進懷裏,擋住她的視線,無聲地安慰着。
爻桤都忍不了,更何況無邪,這姑娘當時眼淚就下來了,嘴唇翕動,卻是如論如何都喊不出那三個字。
“呆木頭!”她終于喊了出來,嘴裏吐出一口血,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可是跪在懷蔭身旁後,她卻不敢去碰她,纖細的手指微微顫抖,似乎是怕傷了她。
她小心翼翼地撫上懷蔭的背,拼命往她身上運輸靈氣,眼淚混着嘴裏的鮮血滴下來,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呆木頭,呆木頭……”
霖溯已經徹底臉黑了,指甲緊緊掐着手心。他沒想到那女人竟真的會為了一個下賤的人犧牲到如此,哪怕自損修為沖破禁锢,也要去到她身邊。那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眼裏一片陰鸷。
懷蔭似乎察覺到了有人在叫她,緩緩睜開眼,輕輕地道:“無邪?”
無邪将她摟進懷裏,想緊緊抱住她,卻又怕弄疼她,動作十分小心翼翼,道:“疼嗎?”
懷蔭勉強扯了下嘴角,卻沒回答,只是很小聲地道:“你哭了?”
“我才沒有!”無邪哽咽道,一只手繼續輸靈氣,另一只手胡亂抹了把臉,道:“我才沒有哭,我是絕對不會哭的。”
懷蔭也不拆穿她,只是微微擡了下手,似乎想去擦她嘴角的血,可還沒擡多高就又垂了下去,道:“你受傷了?”
無邪道:“沒有。”頓了頓,似乎想到自己嘴角的血,她又兇狠狠地道:“我只是剛剛吃了個番茄,忘記擦嘴了而已。倒是你……”她低頭看向懷裏的懷蔭,眼裏又忍不住要掉下來。
懷蔭道:“不要哭,我只是在用番茄汁洗了個澡而已。”
無邪道:“洗死你算了!”
話雖如此,可她手上的動作卻并未停止。
懷蔭大概是說過幾句話後累了,昏昏沉沉地在她懷裏睡去。剛看見她閉上眼時,無邪是吓了一跳的,急忙去探她的鼻息,發現她只是睡着後這才安心,繼續小心翼翼地用法術給她治傷。
而一旁的霖溯不知出于什麽心思,竟也并未阻攔,反而負手而立,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們。
也不知過了多久,無邪臉色蒼白,然而懷蔭身上的傷卻并未好轉,反而更加的嚴重了。
霖溯道:“她中了‘亡命蠱’,除非有解藥,否則身上的傷是無論如何都好不了的,只會慢慢地失血而亡。”
的确,懷蔭身上的傷口一直在流血,不到片刻便又在地上彙集了個新的小血坑。
無邪咬牙道:“你要怎樣才肯放過她?”
霖溯微笑道:“我已經說過了,我要你嫁給我。”
無邪脫口而出:“霖溯,你丫有病啊!”
霖溯也不生氣,反而笑意更深,看着無邪懷中的懷蔭,他道:“沒關系,你可以慢慢考慮,不過至于你懷裏的東西還能堅持多久,我就不知道了。”頓了一下,他又道:“但肯定會在仙界和妖界開打之前,總之,我不心急,你慢慢想吧。”
他說罷便要甩袖離開。
“等等!”無邪叫住他,臉色蒼白,往日明媚如桃花般的眼裏一片黯然,似有不甘,卻也無奈,她張了嘴,艱難地要說出那句話。
“不要,不要……”懷蔭并未沒醒,卻仿佛有所感應似的,嘴裏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語,表情痛苦。
“呆木頭。”無邪抱住懷中的人,閉上眼,終于說出了那句話:“我答應嫁與你為妻。”
懷蔭的話語戛然而止,手下意識攥住無邪的衣角,緊閉着的眼裏滑落一滴淚珠,晶瑩剔透,落在身下的血坑中,瞬間就被吞噬了。
無邪擡頭,看向霖溯,道:“我可以嫁給你,但是你必須先替她解毒治傷。”
霖溯道:“你先嫁給我再說。”
無邪道:“她等不了那麽久的。”
霖溯道:“那明日便成親如何?”
“……”
無邪沉默了一下,随後冷笑道:“她曾許我鳳冠霞帔、十裏紅妝,霖溯,莫非你連她也不如?”她頓了一下,提高音量道:“我無邪嫁人,不說六界來朝,也得妖界盡知,我絕對不會倉促而又将就地嫁人的,我要這世上最盛大的婚禮。霖溯,你若做不到,就趁早滾!”
霖溯定定地看着她,道:“好,一月後,我定給你這世上最盛大的婚禮。”
無邪道:“可是她撐不了那麽久。”
霖溯深深地看她一眼,随後丢了一個瓷瓶過去,道:“此乃一半的解藥,足夠她撐過一個月,待你我成親後,我自會把剩下的解藥給她。”
無邪沒管她,只是打開瓷瓶将解藥喂給懷蔭。那解藥的效果倒是不錯,很快懷蔭就不再流血了,只是依舊沒有醒過來。
霖溯道:“我未來的夫人,現在是否該随我離去了?”
無邪聞言看向他,随後又低頭看向懷蔭,喂她吃了些治傷的藥,然後又取出一床被子小心翼翼地為她蓋上。做完這一切後,她才依依不舍地跟着霖溯離開了。
目睹全程的霖溯一直在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