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了事回神界
第16章 了事回神界
蘇允再次回到風城時已經天黑了,她并未直接去皇宮,而是先回了府,吩咐下人燒水沐浴,然後換了身白衣才去皇宮。
爻桤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這人一向克制守禮,回到風城不是應該第一時間去皇宮複命嗎?而且最不對的地方是她燒了柳仙兒留下來的那張古琴。
葉深對此解釋道:“放下執念了吧。”
爻桤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葉深,不置可否。
蕭珉此刻正在書房,但是并未處理政務,而是端坐在榻上,看着面前的一盤棋,神色略微恍惚,似有糾結,但很快就平靜下來,眸中一片漆黑。
“臣參見陛下。”
蕭珉偏頭看去,白衣如雪,公子如玉,不張揚也不內斂。
她柔和一笑,道:“太傅快快平身,你只用了不到十天便平定了千閣之亂,朕定要好好賞你,不知太傅想要什麽?”
蘇允起身,不卑不亢道:“臣無所求。”
“太傅當真是位清心寡欲的人。”蕭珉一頓,随後彎眉道:“太傅許久不曾和朕對弈,今日正好有一棋局,太傅可有空閑?”
蘇允道:“承蒙陛下不嫌棄臣。”
她坐在了蕭珉對面,執白字。
雙方棋藝都不差,你來我往,殺得好生精彩。
爻桤在一旁看得起勁,眸色明亮。
葉深看着她,似乎笑了一下,眉眼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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爻桤察覺到了,淡笑道:“我挺喜歡下棋的。”
她的棋藝是看着棋譜自學的,雖然爻汐棋藝高超,但根本就不教她,最多不過偶爾提點幾句。甚至,待爻桤學會後要求和她對弈,她也鮮少答應,仿佛有什麽忌諱似的。
和她對弈最多的,反而是采薇和采莘,不過随着她棋藝的與日俱增,後兩位幾乎盤盤輸,即便兩人練手,也撐不過一百個回合。
不過後來她發現一個名喚采棈的爻神宮弟子棋藝精湛,幾乎和她不相上下,所以她偶爾無事時,也會招來這位弟子對弈。
邊上的燈花挑了三次,兩人的這盤棋才下完。蘇允輸了,但她并未生氣或者失落,反而眉眼間帶着幾分釋然,道:“陛下棋藝出神入化,臣不是對手。”
蕭珉笑道:“太傅過獎了,朕的棋藝是太傅教出來的,不過一時僥幸勝了,太傅不必放在心上。”
這話蘇允沒接,畢竟皇帝可以說自己棋藝不好,你身為臣子的卻說不得。說了,那就是僭越,會掉腦袋的。
蕭珉吩咐宮人端上些酒菜,道:“太傅先前沒吃什麽東西吧?不如和朕一起用膳?”
蘇允道:“多謝陛下擡愛。”
她夾了幾筷子菜,吃得很少,且很快就停下了。
蕭珉淡笑道:“太傅可是不合口味?我這便要宮人們重新做。”
蘇允搶先道:“不必了,臣只是不餓,并非不合胃口。”
蕭珉于是不說話了,看着她,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蘇允沒看她,自顧自倒了杯酒,舉到胸前,道:“臣今日鬥膽借花獻佛,敬陛下一杯。”
看着她倒酒,蕭珉眸色一變,似有慌張,嘴唇翕動,大概是想出聲阻止。可她到底沒說話,眼睜睜地看着蘇允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蘇允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随後便要去倒第二杯,可剛要喝,卻被蕭珉攔下了,她有些驚訝,又有些驚惶,道:“太傅……”
蘇允神色平靜,看向她,眼神很深邃,仿佛有着什麽,可一眼望去卻只能看到靜默。她道:“陛下,‘為帝王者,不擇手段’,這是我第一天便教您的,您忘了麽?”
她輕輕移開蕭珉的手,飲盡第二杯酒,接着又喝了三杯。
整個過程,蕭珉不發一言,沉默地像是塊磐石。
“臣告退。”蘇允放下酒杯,起身退兩步,跪下行禮。
君臣禮。
她們是君臣,也只是君臣。
蘇允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卻腳下一踉跄,扶住了門框,但也嘴角有血。她沒回頭,只是感覺扶門框的手越來越無力,最終松開,倒在了地上。
酒裏有毒,她知道,可她還是喝了,只為教會那位帝王何為帝王。
蕭珉坐在榻上,嘴唇抿得發白,可她還是一動不動的。
許久,她面無表情地道:“太傅頑疾發作,不幸逝世,為感其前生功勞,特令舉國上下,素裳三日。”
爻桤突然明白為何蘇允會焚了那琴,不是放下了,而是看淡了,所以她用死來償還柳仙兒,也教會了蕭珉心狠手辣。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不出意外的話,蕭珉将會是落風國史上最厲害的君主——畢竟她連自己最愛的人都殺了,還有什麽可顧及的呢?
爻桤心裏有些沉悶,默默朝宮外走去。
葉深默默跟在她身後。
半晌,葉深道:“其實我覺得蘇允做的沒錯,畢竟身為帝王不可兒女情長。而且蕭珉的反應跟很多年前的那位女帝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爻桤忍不住問:“哪個?”
葉深緩緩吐出兩個字:“書燼。”
爻桤怔了一下,才道:“九漓國女帝?”
葉深颔首道:“不錯,正是此人。傳聞此人心狠手辣,弑父得皇位,後繼位不到三年,殺光了所有兄弟姐妹和皇叔皇嫂,但凡有反抗的,通通殺光。可此人卻又是天生的帝王,在位十年,不僅舉國昌盛,還一統中原。如今中原的落風國、淮安國和白水國都是九漓國亡國後的分支。”
她頓了頓,嘆息道:“不過後來那書燼不知怎麽的,自焚于皇宮,而且當時的皇城漓城一夜之間淪為死城,不同于夢殇的做法,這些百姓是真真切切的被人砍死的。”
爻桤道:“知道是誰做的嗎?”
葉深道:“我當時沒注意去查探,所以知道的并不是很多。不過小七若是想知道,我可以回去查一查。”
“多謝。”爻桤微笑道,頓了頓,她忍不住看了葉深一眼,問:“我能問思卿一個冒昧的問題嗎?你多少歲了?”
爻桤發誓,她問這個問題真的只是好奇而已。魔尊五千年前繼位,所以大多數人都認為葉深只有五千多歲,可聽葉深的語氣,她至少活了一萬多歲。
葉深沉默了,随後幽怨地瞥了爻桤一眼,道:“按照歲數,你該叫我奶奶。”
爻桤:“???”
她小心翼翼問:“你比我母親歲數大?”
爻汐死的時候正好十六萬歲,風若寒比她小一萬多歲,不過如今也十六萬歲,火烨十七萬歲,月昔酒九萬歲,如果思卿活的比爻汐久的話……
爻桤又問:“有火神君歲數大嗎?”
葉深似乎臉黑了幾分,頗有些咬牙切齒地道:“沒有!我甚至連月昔酒都比不過。”
爻桤語重心長道:“那你便不能算是我的奶奶那輩,火烨都算不上,除非你至少有二十多萬歲,否則是當不上我奶奶的。”
葉深:“……”
她似乎深吸了一口氣,道:“……受教了。”
爻桤迅速道:“不客氣。”但她還是沒忘記最先的那個問題,所以她又道:“所以思卿你到底多少歲?”
葉深道:“六萬多歲。”為了防止爻桤又問些不該問的問題,她又飛快道:“有關于書燼的事,或許你可以去問雨潸,她還沒上神界之前,就是在九漓國生活。”
爻桤若有所思。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回到長眠客棧了。紅豆一如既往地趴在大樹下,懶懶地用嘴撅着一棵草,但始終沒有吃進嘴裏。
爻桤看了一會兒,笑了笑,道:“莫非那棵草不好吃?”
葉深瞥一眼,道:“紅豆不吃草的。”
爻桤問:“那吃什麽?仙果,靈花?亦或者米飯?”
葉深淡道:“吃屎。”
“……”
爻桤道:“……思卿你不要開玩笑。”
葉深正經道:“我沒開玩笑。”
她的表情十分認真,爻桤忍不住信了,她看向紅豆,目光有些微妙,所以這頭驢真的……吃屎?她突然想起了紅豆先前舔過她的手,頓時整個人都不好。
紅豆耳朵尖,自然聽見自家主人的污蔑,再看看爻桤那微妙的目光,立馬站了起來,“呃嗯呃嗯”地嚎起來,似乎很不滿。
爻桤不太懂它的意思,便是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葉深道:“被戳破了愛好,害羞不滿罷了。”
的确,紅豆此刻的表現跟葉深說得十分相似,而且再加上後者乃是前者的主人,想必肯定懂它的意思,所以爻桤信了。她看着紅豆,哄道:“沒事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愛好,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紅豆:“???”
不,你可能是誤會了,它真沒有那方面愛好。
紅豆還想嚎兩聲,但是葉深冷冷地瞥了它一眼。這一眼包含了許多的情緒,但最明顯的還是“你敢多說一句,我就扒了你的皮”。
無奈之下,紅豆選擇了沉默,只能用委屈的目光看着爻桤。
但奈何後者是真不懂驢語,所以她誤會了,道:“你放心,我真的不會嘲笑你的,也更加不會說出去的。”
紅豆:“……”
它絕望了。
葉深對于爻桤和紅豆說那麽多話有些不滿,主動拉過她的手,道:“很晚了,睡覺吧。”
爻桤點頭,剛走一步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她眼皮一跳,有些不祥得預感,但還是轉過身去看了。
來人是兩位女子,都穿着樣式相同的青衫,右邊的清婉溫和,左邊的張揚美麗。見了爻桤後同時一喜,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兩人相握的手,頓時神色便冷了下來。
仿佛恨不得上前拉開,再剁了拉爻桤的手一樣。
爻桤莫名心虛,立馬松開了,上前一步,微笑道:“真巧啊,你們也來住店?”
兩人于是又盯着她,過了會兒,左邊的采莘道:“不巧,我們是專門來找…您的。”她本想說“神尊”二字,但考慮到有外人在場,便是改口了。
爻桤越發心虛,道:“有,有事嗎?”
采莘一笑,反問道:“沒事就不能來了?”
爻桤還未回答,邊上的采薇便道:“我們想您了。”
“……”
爻桤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但還未等她想好對策,采莘又看向她身後的葉深,質問道:“這人誰啊?”
爻桤飛快道:“我朋友,凡間認識的,名喚‘思卿’,人很好的。”
她又轉過頭,沖葉深眨眨眼,希望她配合自己,畢竟認識一個凡人和認識一個魔尊比起來,還是前者挨得罵少。
葉深也立馬懂了,打量采薇二人兩眼,問:“不知這兩位是?”
爻桤道:“師姐,我的兩位師姐。”
葉深于是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師姐啊,不知兩位師姐吃了嗎?不如在下做東,請兩位師姐一起吃個飯吧。”她看向爻桤,道:“你覺得呢?小七。”
爻桤:“……”我覺得這個主意并不好。
采薇輕扯了下采莘的袖子,随後對葉深溫和一笑,道:“多謝姑娘美意,不過現下夜已深,遲遲不歸的話,家中人怕是會擔心,所以還是改日再聚吧。到時候,我們請姑娘吃飯,如何?”
葉深淡笑道:“那可說好了,不許反悔?”
采薇覺得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有哪裏奇怪,應道:“一定。”
葉深又看向爻桤,問:“小七也要走了嗎?”
爻桤看了一下采薇二人,颔首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我也要回家了。”
葉深笑笑,道:“那我改日再去找你。”
爻桤道:“好。”
等兩人告完別,采薇二人便領着爻桤走了。
等走到沒人處,采莘揮手招來一片雲,示意爻桤上去。說實在話,後者有些不情願,但僵持片刻,她還是屈服了。
剛坐在雲上,屁股都沒熱乎呢,采莘便面色一冷,随後嘴角又勾出一抹笑,道:“小桤?”
爻桤糾正道:“是數字七,不是我的真名。”
采莘看着她,道:“我有說過是真名嗎?”不等爻桤回答,她又一字一頓道:“叫得真親熱啊。”
爻桤道:“……其實還好吧。”
采莘迅速道:“所以還有比這更過分的?”
看樣子她們似乎并不知道她和葉深同床共枕的事情,所以爻桤道:“絕對沒有,‘小七’只是我胡編亂造的假名。”
采莘冷笑不語。
采薇道:“神尊下次去凡間,請務必告訴我們一聲,我們好派人保護您。”
爻桤笑道:“沒事的,不過幾天時間。”
采薇沒生氣,只是柔柔的笑着,慢條斯理地為爻桤講起來道理,從古至今,從天到地,總之能說的都說了,還不帶一個重複的。
爻桤:“……”
跟采薇的講道理比起來,她更寧願采莘罵她幾句,畢竟被罵她已經習慣了,可前者真的受不了啊!雖然啰嗦,但同時也會讓你心裏莫名愧疚,就跟自己真幹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
你沒看采莘都受不了,封了聽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