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更
第23章 一更
止水可能中幻術了。
東僑裏奈很确認這一點。
他整個人都傷春悲秋地, 動不動就愛抱着她不開心,那種彌漫出來的潮濕感讓她都懷疑他是不是背着她哭了鼻子。
伸手一摸确實是能夠摸到一手的水。
但這應該不是眼淚。
她很少會面對這樣棘手的場面,哭泣這種事情離她太遠了點, 上一次面對這兩個字還是完成任務後坐着地鐵回去,路上旁邊的那個熊孩子在地上打滾,哭耗着要父母給他買某樣東西。
再往上的話,應該是某個任務目标涕淚橫流地求她放過他。
沒有類似的。
來到禪院後她就馬不停蹄地加入了手起刀落組合,如何更快更精準地致命才是她的學習目标,至于哭泣?
這麽軟弱的舉動出現在禪院培訓班, 只會成為他一輩子的黑歷史。
在那裏能活下來的人,沒人會愚蠢到覺得哭泣能解決問題。
非要找一個相似項的話, 大概是五條悟那個家夥有一次突然找上門來, 非要她去給小海膽開家長會,沉默不語他就開始捂着臉嘤嘤嘤, 也不知道他從哪裏突然掏出了一條很有年代感的手帕,扭動着說我們小海膽真是可憐, 從小失去了父母, 他只有你這個姑姑可以依靠……
東僑裏奈的回答是一把将刀刃拍到了他臉上。
哪門子的姑姑,真算起來親戚,她和小海膽也不是姑侄的關系,頂多是遠到不能再遠的細微親戚關系。
但後來她還是去了。
因為手感很好的小海膽會站在幼兒園門口接家長, 把她送到他的座位上後, 他竟然還拿出了一包小餅幹給她吃。
據老師說, 那是中午學校發的幸運餅幹。
同理而言,同伴和小海膽也差不多。
他給她摘了一個很好吃的果子。
所以, 她至少應當哄一哄他?
就像是當時她伸手拍了拍小海膽頭一樣。
東僑裏奈動作生疏地在他懷裏伸出手,環繞住他的脊背後, 安撫性地拍了拍。
這項動作對于她而言,實在是過于陌生。
以至于一開始出手的時候。
她拍出了咚咚咚的悶響。
“……”
她驚疑不定地停下。
摟着她的人看起來很堅強,沒有要出聲的意思,也沒有要反抗她的意思。
她緩了緩,悄悄地收攏了一點力道。
又拍了兩下。
很好。
現在聲音變成啪啪啪了。
這是正常應該有的嗎?
她不太确定。
所以她又收了點,緩緩在他背後拍了兩下。
可能是傳達的意思錯誤,抱着她的人緩緩擡起頭,收攏住他那些突如其來的悲傷,輕聲問她。
“餓了嗎?”
“……”
其實是沒有的。
畢竟剛剛才吃了個果子。
不至于到餓的受不了的程度。
但樹洞裏的面還在煮着,時間長了它會煮過頭或者煮幹掉。
東僑裏奈不希望自己在這個世界第一次正兒八經在野外吃方便面的場景,會變成她沉默地看着一個焦黑的鍋。
所以她點了點頭。
宇智波止水默不作聲地把人抱回到了樹洞裏,把人放在柔軟的草墊上,又動作熟練地盛了一碗面,他甚至無師自通地知道把面放在最下面,最上面放上野菜和雞蛋,進行一個簡單的擺盤。
面被遞到手裏的時候還是熱騰騰的,面餅似乎被炸的有點硬了,也或者是制作面條的原材料偏硬一點,陰差陽錯地因為長時間炖煮變得柔軟又有彈性。
味道和現代社會的方便面不太能比,但也別有一種粗犷的風味。
至于和現在的方便食物相比的話……
看同伴吃了一口後,下意識停頓然後看向她的樣子就知道了,應當是另一個層次的比拼了。
他的眼睛看上去濕漉漉的。
有點像是悲傷的小狗,總是會為了一些她沒有發現的細枝末節的事情而感動,然後又為了一些事情而痛苦悲傷。
吸溜了一口面條的東橋裏奈:“……”
有些坐立難安。
所以到底是什麽事情,能不能不要這樣用一種我對不起你的眼神看着她,有什麽事情他們可以好好商量。
她細細思考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後遇到的事情,應該沒有人對不起她,有對她不禮貌的都被處理掉了。
對不起她的當然也不會存在。
如果非要說一個能夠撼動她的理由,那只有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說他是目前身體的親生父親。
她打量河村止水兩眼,認為他現在比她大不了多少的樣子,不可能違背生物常識,成為她生理學上的父親。
說起來,這又是一個很奇怪的冷笑話。
她目前七歲還差兩個月就滿八歲,他的話……應該是十二歲?他們兩個加起來剛剛成為一個成年人。
而目前兩個未成年人在風之國掀起腥風血雨。
攪得他們一團糟。
糟糕,微妙地出現了自豪的情緒呢。
想到年齡就會讓她想起她實際上已經十四歲了,比同伴更大一點,那麽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應該叫她一聲姐姐。
啊。
想到這個。
就會很奇怪地産生一種包容心呢。
哪怕是下一秒他說他其實是她哥哥也能包容的那種感覺。
但事實上,簡單吃完了那碗面後,他就坐在那邊開始陳述剛剛收到的信息。
“前線有異動,收到消息後探子偵查了岩忍的狀态,發現他們在雨之國和草之國布置的兵力空虛了很多。”
“在我們收縮戰力之前,他們就有了後撤的舉動。”
“村子裏懷疑他們應該也是想起兵,目前無法判斷他們是想一起攻擊砂忍還是會去攻擊雲忍。”
“為了以防萬一,雨之國這邊的戰線不動,繼續由大蛇丸大人負責。派遣人手至雷之國戰線,以防守為主,機動處理。”
他三言兩語将現在的戰場情況分析出來,然後在對面小姑娘“啊?然後呢?”的眼神中停頓下才繼續說道。
“根部一開始就在風之國有布局,風影的消息由他們率先獲得,我懷疑他們可能另有布局所以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內傳遞消息,而是選擇了讓我們把消息帶回。”
“根部和暗部一樣,都是木葉暗中的力量。相比于幾乎在木葉創建的同時就成立的暗部,根部成立的時間更短。”
“他們作風也更偏激。”
“他們一般不會從普通忍者中調人,他們所有的成員都是來自……孤兒。”
大部分村子外的,也有一些是村內的。
戰時前,村裏可以被吸納的人手幾乎都進入了暗部。畢竟相比外界不太穩定的生源,村子裏的孩子身家清白,身體素質好,有潛力,出現自帶血繼的情況也比較多。幹幾年不想幹了,從暗部退出金盆洗手的人也挺多,大部分最後都成為了戰場上的某位上忍,或者精英中忍。
再往下?
再往下的等級不太可能從暗部那邊鍛煉幾年活着出來,某些幸運兒除外。
而根部比暗部更加黑暗,更加殘忍,它出現的初衷就是為了彌補戰争時木葉的人手不足,不願意犧牲村裏的人手,那就只能去吸收外面的孤兒。戰争在持續,每一年都會誕生大量的戰争孤兒,就像是韭菜一樣。
生時安安靜靜,走的時候也不會有什麽人為他們發出抗議。
他們比忍者更像工具。
因為他們是工具的工具。
宇智波止水簡單将根部的行程和具體的工作內容陳述,一是要讓東橋裏奈知道,根部抽調她去做任務,絕對是不懷好意,會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任務。二來,也是希望她某天如果遇到根部的招攬,知道要如何去拒絕。
慢吞吞吸溜完最後一口面的小姑娘坐在那邊,思考幾秒,問出了最核心的問題。
“我知道了,我不會加入根部。”
成立時間不長,又是幹髒活的部門。
聽起來很不穩定啊。
感覺很容易被黑鍋,或者被下黑手。
“但是這個任務,我應該沒辦法拒絕吧?”
上了戰場,忍者就不會去拒絕落在頭上的任務,哪怕不合理,哪怕會死。拒絕任務的後果比死更恐怖,這裏面涉及到了很多現代人不屑一顧的東西,比如,忍者的榮譽,忍者的信用等等。
老橘子和她說,為了咒術師的榮耀,你要去做一件事。
她會和他說,滾。
但忍者的榮耀,她不能和誰去說滾,只能被裹挾在這個世道中,用适應它的方式去反抗。等她足夠強的時候,這些該死的規矩,就會自動在她面前變化掉。
規矩,從來就不是用來束縛強者的。
那麽,如何在拒絕對方邀請下還能和他們一起平安地完成任務,不被對方下個黑手呢?
東橋裏奈看了眼樹洞外面的天空,有一個巨大的身影從天空一掠而過,雷光萦繞着它,緊接着它就像是融化的巧克力那樣,緩緩融入到樹叢的陰影中。
應該也不是很難。
實在不行,跑還是能跑掉的。
啊,提到這個。
東橋裏奈擡起頭,看到少年垂着眼說起他的家族認為現在去雷之國更合适,所以在人員分配的時候插手了一部分。
思緒從最開始的迷惑到感知他平靜外殼下的不安和愧疚,她突然福靈心至地理會過來——他不會覺得家族把他調走,讓他抛下了她吧?
在這一刻,她被啼笑皆非的情緒捕獲。
自然而然地,她選擇了走向他。
坐在他身邊,然後生疏又熟練地靠近,挽住了他的胳膊。
“雷之國有什麽好吃的嗎?”
“……”
宇智波止水在一瞬間卡殼。
他發現自己總是無法跟上她的想法。
在他看來一些很重要的問題,放在她身上時,會被妥善地先安放起來,然後再一點一點地整理。
他害怕她知道,但也有些期待她知道後的反應。
也許,不會是像他想象地那麽糟糕呢。
“魚肉吧?聽說他們那邊的魚肉很鮮嫩,可能是因為經常有雷電雷擊到湖面的原因。”
他的思緒控制不住地跟着她的步伐走。
甚至認真思考了曾經的任務中聽到的那只言片語。
“可能還會有一些特殊的野菜?”
雷雨過後從潮濕的地面上一夜之間長出來的滑膩膩植物,看起來不怎麽樣,但聽說吃起來別有風味。
“這樣啊……”
忍者世界和現代社會相比還有一個不同。
大部分人的社交能力都比較差。
以前的大家經歷過學校,社會的多重磨煉後,很多人都是能開口就是一套熟練的社交語言,聽到問那邊有什麽好吃的,一般來說下意識地反應就是,那我到時候給你帶一點。
忍者,她的同伴,很認真地思考。
然後給出了兩個都不适合攜帶的答案。
東僑裏奈陷入了一種怎麽辦以前都是別人幫我打圓場,怎麽現在需要我自己來,認真社交真的好困難啊。
的困境。
她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說,手指捏着之前躲雨時從外面的樹上摘下來的那片大葉子,下意識撕吧撕吧開始把撕出來的碎葉條綁出辮子。
這個圓場是不是不打也可以,畢竟她都已經問雷之國有什麽好吃的了,應該表示了她不覺得兩個人分開做接下來的任務是一種抛棄這個意思了吧。
溫暖的飽食使人困倦。
長期缺少睡眠,純粹是靠意志力和查克拉咒術這些東西才讓自己看起來是正常的,當她出現松懈後,困意立刻席卷而來。
宇智波止水還在思考問了吃的東西然後呢?然後她想和我說點什麽?
但是沒有然後了。
軟乎乎的一團突然靠在他肩膀上,緊接着就順從地心引力地召喚,吧嗒一下掉進他懷裏。
安安穩穩地不動了。
仔細去看的時候,發現她呼吸平穩。
睡得正香。
宇智波止水:“……”
怎麽辦,本來是準備說完正事後主動坦白的。
她怎麽就睡了?
這要怎麽說啊?
幾次伸出手,最後又再度停下,最後只能頹然放棄。
從卷軸裏拿了件備用衣服給她蓋上,看着她閉着眼睡的舒舒服服完全不管別的,宇智波止水放棄了現在把她叫起來攤牌的想法,順應自己心中最本能的想法,伸手小心地碰了碰她的臉頰。
要是沒有一切前提。
要是沒有不喜歡宇智波的話。
那他們第一次見面應該是什麽樣的?
他嘆口氣,細微的呢喃聲在心間響起。
“你好,我是宇智波止水。”
他确信他沒有将這句話說出口,但下一秒接收的反饋令他陷入沉默。
被輕手輕腳挪出去的小姑娘咕嚕一下,把頭滾回到他腿上,然後可能是覺得正對着的篝火有點太刺眼,她理直氣壯地伸手扯過他的衣擺,蓋到了眼睛上。
被扯過來的宇智波止水:“……”
表情逐漸僵硬且驚恐。
=
傳遞了消息後等了快兩個小時才等到人過來彙合的根部忍者擡頭看到那個宇智波小子帶了個面具從樹林裏竄出來。
嗯?
他衣服怎麽短了一截?
路上遇到砂忍了?
他沒有別的備用衣服嗎?
肚子都快露出來了。
真的不換一件?
哇。
沒看出來。
年紀挺小,腹肌挺結實。
以前聽說宇智波都只愛修煉幻術和火遁的,有修煉體術的嗎?應該沒有吧?
原諒他一瞬間的想法有點多,沒辦法,他就是幹這一行的。
情報人員嘛。
職業病。
“你們根忍在這裏的負責人是誰?”猩紅的寫輪眼落地就已經睜開,毫不遮掩地彰顯着猙獰。
“我要見她。”
在這一刻,他清晰地聽到了自己改變主意的聲音。
單獨放她去見根忍,不可能的事情。
他和她之前念叨的那個不靠譜的師傅可不一樣。
他要所有的任務細節,都在他的掌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