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桑落已平
經過數次試探與不斷地拉扯，決戰終于要到來了。
鄭平一身铠甲閃爍着冷光，韓将軍與他并肩，一同站于十萬大軍身前。
香留一方人數較少，他們的優勢是善于用蠱和熟悉地形。因此，鄭平安排給他們的任務，是在外圍突襲。
這是決定成敗的一戰，屠劍西自然沒空管我，于是我就被安排去跟着香留。
我最近幾日，心中一直緊張得仿佛在打鼓。雖然我不用去面對血腥喧嚣的厮殺，但還是怕得要命。
我注定不是個能夠揮斥方遒的人，我只有婦人之仁。
最近幾日，我每次在軍營中見到我軍将士之時，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大戰之後我還有沒有機會見到這個人？十萬漢軍能回去多少？又要有多少人就此永眠湘西？
此戰對湘西的局勢會造成多大的影響，我其實也懂，但我仍然無法停止地為即将到來的死亡感到難受。
以我這般狹小的心性，是承擔不了殺伐争鬥的，我就該偏安一隅去過閑适輕松的平凡日子。
大戰于四更開始，我随着香留的人在城外等候信號。聽得遠處轟嚣震天，我心中就像有蟲子在爬一樣，焦灼不堪難以忍耐。
我們在這裏等了許久，也不見鄭平的信號，香留有些着急，派了人去打探消息，可派去的人也居然就這麽一去不回了。
我們從四更直等到天大亮，交戰之處仍然轟隆隆響個不停。香留與我都心急如焚，我們再也按耐不住，決定親自前去瞧瞧。
剛走出沒幾步，只見一匹快馬從遠處疾馳而來，馬上坐着一提刀之人，正是屠劍西。
他急匆匆将手中所持令牌交給我們，就欲勒馬而回。香留攔住他，詢問他前方戰況。
屠劍西喘着氣說：“韓将軍不知何時同桑落勾結到一起，我們居然一點都沒發覺！結果王爺被裏外圍攻，只有幾千親兵護衛着。你們用這令牌進到桑落營帳的後方，從後面攻過去。”
我拉住他，問：“鄭平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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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幹舌燥地說：“快撐不住了，我不跟你說了，我現在就去保護王爺。”說罷，勒馬揚長而去。
我跟着香留一同前往桑落大軍的後方。香留一行人熟悉地形，帶着我爬山趟河。
我也毫不猶豫就跟了上去，絲毫沒考慮過我的體力未必支撐得住這樣的長時間奔跑。
我發現，不管打仗之前有多怕死，一旦真的身臨其境，當全身心都撲到一個念頭上時，是真的能做到将生死置之度外的。
此刻香留領我走過懸崖劃過急流，我是真的一點都沒有擔心自己安危的念頭，因為我此刻全心全意只有一件事——快點趕過去，快點趕到桑落大軍的後方，快點！
桑落只有五千兵馬，基本上全都上了前線，後方只有一些後備部隊。香留帶人攻其不備，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掃平了他們。
香留在桑落大軍的後方部署好陣勢，然後拎起一根泛着幽冥色光芒的箭，“嗖”的一聲破空而出。
香留的這一箭，是改變了戰局的一箭。
香留父親去世之後，其舊部被桑落剿滅殆盡，十幾歲的香留為了撐起父親留下來的勢力，其中耗費的心力是令我難以想象的。
這一箭，不僅包含着香留對桑落的恨，還有桑落欠着香留部落的數不清的血海深仇。
香留及其部下吼聲震天，這幾年來的東躲西藏、同胞被殺讓他們心中積壓了太多太多，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卧薪嘗膽、哀兵必勝。
桑落被香留部落瘋了一般的突襲打得落花流水，回轉過頭來對付香留。這時候，按照早就定好的戰術，刀應仇派來的援兵上場了。
從雲南遠道而來的毒物密器，可實打實地夠桑落喝上幾壺。管他是什麽雄霸湘西的英雄豪傑，這下子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桑落帶着殘兵回營，香留獨騎攔其于大道中間。
香留年紀比我還小一兩歲，但她臉上的強悍和霸氣，是我這一輩子都修煉不出來的。
香留一張年輕但堅毅的臉不動聲色，對面桑落帶着一群人正面向她沖來，她也紋絲不動。
這位湘西女兒的勇猛令所有人膽寒，她拉滿了弓，布上幽冥色的箭，将同伴慘死的恨意上了滿弦，“嗖”的一聲，正正當當地刺入敵人額心。
香留部落叫好聲震天響，桑落餘部則如失了頭羊的羊群般驚慌失措，四下散開倉皇逃命。
香留做事，絕不留下禍根，只一個手勢，她的手下就紛紛乘勝追擊，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只見香留仰天凝望，口中喃喃着什麽，我聽不懂，不知道是不是在對她天上的父親說話。我趕到她身邊，淚眼汪汪地求她救救鄭平。
香留豪爽地應了聲“好”，然後帶領身旁的手下，飛揚策馬向前方戰場奔去。
我也跟着騎馬而去，只見塵沙之中，鄭平正被許多人圍攻着，我不禁喃喃道：“韓将軍是朝廷命官，他到底是怎麽跟桑落勾結到一起去的？”
香留在我身旁說：“韓将軍想造朝廷的反，桑落也是要造反。反賊和反賊，自然是一拍即合的。”
我的心一下子如墜冰窟。韓将軍會想造反，都是因為我冤枉了無辜的韓昭儀。倘若今日，因為韓将軍造反害得鄭平身死，那豈不是就等于是我間接害死了鄭平？
我一下子心徹底慌了。
香留緊緊握住我的手，給了我一個堅決的眼神，然後義無反顧地沖了上去。
我待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看着鄭平滿臉滿身的血，心慌的要命。倘若今日鄭平真的死了，我……我真的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氣喘籲籲的香留勒馬回到我身邊，她滿臉都是不甘和悲憤，絕望地說：“對方實力太強，我們人數實在是太少了……這下我也實在沒辦法了……”
我沒答話，因為我腦子已經是僵的了，我什麽話都答不上來。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沼澤，眼睜睜看着世界一點一點暗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