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債主娘娘
當我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
雪後初晴，日光強烈得耀眼，把整個寝殿都照耀得滿是暖意。
貴妃早就醒了，躺在我身邊看着我。
她的膚色褪去灰暗，白皙美豔，甚至微微透着紅潤，就像春天裏發着芽的柳樹。
她一雙鳳眼神采飛揚。我心中暗嘆：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她。
她本就有一張春風拂面的臉。
她對我笑，問了我一句不着邊際的話：“你和我是一樣的人，對吧？”
我呆若木雞地點點頭。
她溫柔地囑咐道：“那你可一定要活得開心。既然我們是一樣的人，那我希望你能替我安寧幸福地活着。”
我才明白，她這是在交代遺言。
安寧？幸福？在這宮中，如何能做到安寧幸福呢？
我明白她同我一樣，渴望自由自在，但深陷宮中無法自拔。在我眼中，她汲汲營營，殊不知，也許在別人眼中，我也是個精于算計之人呢。
她見我不答，偏要為難我：“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一回自在的人。”
我只好點頭，安慰道：“我盡量。”我心中明白，她并不是真的相信我有能力擺脫宮中是非，與其說她是在囑咐我，不如說她是把自己的夢想安置到了我的身上。
“醉白，替我看看人間的好景色吧，我是要先走一步了，如果有下輩子，我是不想再做人了。”
我不禁想，人間就這麽讓她失望透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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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出言哄她：“以後，我看到的風景，就是我們一起看到的，我經歷的事，也是我們一起經歷的。”
對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是一個人，只是在過兩種人生而已。
以後，我看到的風景，你也能看到。因為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
從貴妃處出來，我開始盤算另一件事——以後，英素衣、我、江婕妤、簡美人，以及其他依附貴妃的人，要何去何從？
首領一死，餘下的人要麽轉去依附皇後，要麽選出一個新的首領。
我明白，皇上才是皇宮的主人，既然鄭則有意除去皇後，若投靠皇後就等于找死。最好的辦法是讓英素衣成為新的首領，既然這樣，為了不讓我們這一派實力削減，為了能夠不被皇後全面壓制一網打盡，我們就必須保存現存的實力，最好能留住所有同一戰線的人。
我開始往英素衣的宮殿走去，那些終日圍繞在英素衣身邊奉承的人，我也是時候去見見了。
英素衣的宮殿果然熱鬧非凡，靠着柔弱媚态承寵多年的戲班班主之女——江婕妤正在其中，還有茹昭儀、越婕妤、喬美人。
至于那位長得有些俗氣的簡美人，自從韓昭儀一事之後就始終纏綿病榻，已是許久未出宮門了。
她們談笑晏晏，我一邊賠着笑，一邊觀察着每一個人——
茹昭儀年齡最長，鄭則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已經嫁給了他，性情溫婉大方，感覺像這一群人中的大姐姐。
江婕妤不愧能夠承寵多年，天生一副無辜柔弱之态，溫順又秀美，我見猶憐。
越婕妤的姓名中并不帶“越”字，之所以稱“越婕妤”，是因為她是鄭則游歷江南時偶遇的民間女子，鄭則被她的溫婉美麗打動，認為她極具吳越美女的特點，因此以“越”為封號。
喬美人容貌嬌媚端方，再加上母家姓喬，因此常被鄭則稱贊有堪比大小喬之容貌。
鄭則喜歡溫順的女人——貴妃恭敬謙卑、茹昭儀端方和善、江婕妤柔弱無骨、越婕妤語音婉轉、喬美人溫柔可親。
不過，英素衣絕對是個例外。我想，一定是因為英素衣格外美貌的緣故，鄭則才這樣寵愛她。太後對鄭則管教甚嚴，不準他過于寵愛嫔妃，但鄭則還是把英素衣寵到了天上，由此就可以看出英素衣究竟是何等美貌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來奉承的人們都走了，只留下我和英素衣。
英素衣老老實實地靠在我身上裝死。自從做了母親之後，她就沉穩了許多，畢竟，就算她不想沉穩，每天照顧一個随時會哇哇大哭的嬰兒，累也能把她累沉穩了。
“你今天怎麽願意來見那些人了？”她問我。她疑惑也是應該的，畢竟我平時來找她時，只要聽說有別人在裏面，我都是掉頭就走的。
我沒直接回答，而是從頭說起：“我去見貴妃了。”
“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的？”
“我昨天去找你，翠雪說你去貴妃那了。”
“……貴妃估計沒幾天了。我想過了，如果貴妃不在了，我們可不能去依附皇後，你說是吧？”我當然不能說出鄭則打算除掉皇後的事。
所幸英素衣很快就答應了：“當然了，皇後那麽壞，幹嘛聽她的？”
“那，以後大家都聽你的。”
“聽你的也行。”
“你是淑妃，我只是個婕妤。”
“都行，我主外你主內。”
“……我想過了，我們得把現在跟我們一夥的人都拉攏住了，別讓她們跑到皇後那邊去。要是皇後的勢力壯大起來，肯定會馬上對我們趕盡殺絕的。我們必須保持一種勢均力敵的狀态。”
“嗯。”
我生氣地吼道：“你有沒有在認真聽啊？”
“不是說了嗎，你主內，出謀劃策當然是你的職責啊！”
“……”
我勉強咽下已經沖到了喉嚨的怒火，循循善誘：“你要努力說服皇上，把太子交給你來撫養，這樣我們有太子在手，籌碼就大了很多。”
“知道了。”
“你還要盡量拉着她們一起固寵，要讓她們覺得你值得追随。”
“知道了。”
“你還要改一改自己一驚一乍的臭毛病，不過張牙舞爪這一點就不用改了，很具有領導氣質，能鎮得住下面的妃嫔。”
“……你找死啊？”
說着說着，話題漸漸延伸開來不着邊際，所幸宮中還有英素衣陪我，還有這麽一個值得我信任，也完全信任我的人在，雖然這個人傻乎乎的。
我雖然很想出宮去逍遙快活，但又舍不得把英素衣自己留在宮中，畢竟她這麽蠢。
我心中罵道，自己真是上輩子欠了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