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沙漠之國
第33章 沙漠之國
跟着旻梓琛進入窄巷,穆珀立刻發現他們腳步的回聲都小了很多,要知道這可是僅容一人通過的窄巷,這兩邊的磚不一般,還是做這個設計的人不一般?
窄巷的盡頭是一個簡單的木頭小屋,旻梓琛對這裏顯然很熟悉,直接從腰間拿出一枚鑰匙就開了門。裏面是竹編的地面和蒲團,一個方桌,牆上是一個佛龛,上面供奉着一尊佛像。
這顯然就是個臨時說話的地方,連個茶水都沒配備。
旻梓琛讓穆珀坐下,然後認真道:“皇帝要殺我。”
穆珀點點頭,示意繼續,他早就知道,在旻梓琛沒重生之前還提醒了幾次。果然,旻梓琛無奈一笑:“你就不能騙騙我?”
“沒意義。他只要開始動手,就不會停止也不會手軟。”穆珀繼續紮心,“一次不成還有第二次,他只會埋怨你,竟然一次殺不死。”
旻梓琛直接噎住,事實正如穆珀所說,一次不行,還有下一次,身邊忠心的人被調走,被暗殺,只剩下那些虛僞的面孔和時刻準備抓住機會的刺客,他活着回去,就是最大的抗命。
“他以前對我很好。”旻梓琛嘆了口氣,說出了兩輩子都沒跟別人說出來的話,“可一旦起了殺心,就不會停下來,對嗎?”
“而且還會把從你父王那累積的恐懼轉移成對你的怨恨。”穆珀不會想着安慰他,皇位争奪,只要下了黑手便是不死不休,即便面上再恭敬友好,心裏也在想着能不能走在路上造成個意外。
所以大多數時候,擺在明面上的競争都是以抓住對方把柄,給對方制造困難為前提的,像旻梓琛這種毫無競争意識就被提前下手針對的,只能歸結于皇帝的疑心和多年來的忌憚。
旻梓琛笑了笑,坐在穆珀對面,“造孽啊。”現在想想,他父王看上去謹小慎微,完全是因為他就是在走鋼絲。
對皇位沒觊觎之心,卻要染指最遭忌諱的兵權,和邊關守将們交好,他父王這個腦袋确實,很神奇。
“我要活着。”旻梓琛緩緩道:“有作為,有擔當的活着。”一個皇帝對你下黑手,想要活着只有兩條路,一個是跪在地上求饒,放棄一切只求自己茍活,一個就是直接幹翻了他。
“從情理上講,我支持你,從事理上講,咱們需要合作。”穆珀聳肩,“我也想回去拿回自己的東西,但為了咱們能互相協助而不是互相拖後腿,在時機上必須同步。”
畢竟他倆都不是準備做滅國之争,任何一方提前上位都會讓剩下的一個遭到忌憚和打壓,到時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敵人會傾注的資源會讓原本可以平穩過渡的即位初期變得十分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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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會有更多的資源消耗出去,為了平穩時局而做出讓步,旻梓琛想到自己當初選擇的合作者,那些貪婪的恨不得從石頭縫裏榨油的存在,這之後僅僅是為了壓制他們,就讓旻梓琛筋疲力盡。
這次,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吧?旻梓琛看向穆珀,“合作。”
“對了,為了避免誤會,有件事要告訴你。”穆珀想到自己出門的目的,還是提前打個商量吧。
“你要娶王妃?”心神放松下的旻梓琛脫口而出。
“你嫁嗎?”穆珀翻了個白眼,然後道:“我等下要進宮,和皇帝談一個合作。”
“你到底有多少合夥人?”旻梓琛惱羞成怒,瞪着穆珀,倒不是因為和皇帝合作,主要是,為什麽是他嫁過去!你自我認知的太清醒了吧!
“合夥人分短期和長期,解除合夥人關系後大家還是陌生人。”穆珀搖頭,表示合作這種事,長期看感情,短期看效率。
旻梓琛眨眨眼,“是因為三皇子?”
“當然。”穆珀将剛才給三皇子講的那番關于王室尊嚴的話大概複述了一遍,“我希望三皇子的父親能夠給予自己兒子足夠的支持和信心。”
旻梓琛目瞪口呆,“沒你這麽欺負人的。”當年怎麽沒看出來這家夥這麽無恥?不過他對付的都是自己的對手,這叫足智多謀。
“要是皇帝對你們沙毗利的事情很了解呢?”旻梓琛知道穆珀的計劃完全就是欺負人家不知道沙毗利怎麽回事。
“不不,關鍵不在于沙毗利的規則,而是皇帝心裏的規則,在于他是否願意為了打壓世家而賭上自己兒子的性命。”這話說得也确實冷血,“畢竟世家占據的權勢和威望也是皇帝的心病之一。”
皇帝要推行什麽政策,有世家合作就會推進的很順利,如果世家阻撓,那皇帝就會推進的很困難。
就像之前,先帝推行過分田納稅,不再統一按照一畝地的收成分成,而是良田納稅高,劣田納稅低。這樣一來,擁有絕大多數良田的世家哪能幹,但先帝性子倔強,加上一衆清流官員支持,世家沒有在明面上反對,而是給勘察土地的人送了些東西,不但隐瞞了世家真實的土地擁有量,還将一些良田劃歸為劣田,順便鼓動那些大小地主,阻撓勘察。
表面上朝中上下其力同心,其實世家早就做了應對,皇帝不能拿陰奉陽違的世家開刀,也不能把代表了中下階層的大小地主怎麽樣,畢竟有的地主勢力之大,一縣之政都掌握在對方的手裏,地主要是不要佃農了,那些沒有土地的農民就是難民,流民;地主要是不做生意了,縣裏的米面布匹都會立刻告急。
土地無法勘察完成,新的稅法就不能順利實施,等到土地勘察結束,那些以好充次的田地反而給世家省卻了大量的稅賦,而稅賦收不上來,收不夠數,地方長官就只能層層下壓,讓普通農戶的劣田按照良田上稅。
朝中兩股勢力上下拉扯了兩年,先帝無奈,放棄田稅改革,而被先帝保下的當年主持改革官員,都讓出了位置,做了一世清閑官兒。
先帝是個好人,他也努力想要做一個好皇帝,而承繼他父親的偉大基業,他做的很好,至少帝師一系的人之所以忠于皇帝,輔佐皇帝,都是因為先帝的恩澤。同時他也很無力,被強勢父親暫時壓制下來的世家,通過後宮給了他最沉重的打擊,現在這個皇帝,本身便是世家選擇的,這也是為什麽帝師一系遭遇背叛的原因。如果不是沈維安這次被捅出來,帝師一系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上一次,旻梓琛在奪位後,因為他本身就在和世家合作,所以帝師直接下令所屬官員,辭官,致仕,并且為了防止旻梓琛反對,老帝師兩天食水未進,絕食而亡。這樣一來,主要官員上呈的丁憂奏折,旻梓琛根本沒法子反對。
吸取祖父的教訓,旻梓琛萬分不敢讓世家把手伸到自己身邊,他連後宮都沒有,繼承人是從宗室選的,弄得晚年都有傳言說旻梓琛奪位不正,受天譴不能人道。當然,這只是那些被壓死的世家最後的掙紮。
穆珀沒信之前旻梓琛說的什麽沒有合作,又不是沒在大夏待過,“這對你的合作有影響嗎?”
讓皇帝和世家狗咬狗,旻梓琛自然樂見其成,而且他現在和世家瓜葛幾乎沒有,吸取上一次的教訓,他本來準備隐在幕後,但終歸不夠光明正大,現在他有了個更好的合作夥伴。
“當然不會。”旻梓琛斷然道:“我們的合作我根本沒出面。”說完心虛的摸摸鼻子,剛說了自己沒合作。
穆珀笑着給了個爆栗,“跟我撒謊,嗯?”
“嘿嘿,要不我跟你一起進宮?”旻梓琛笑着湊近,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你跟進去幹什麽?湊熱鬧?不怕皇帝惱羞成怒把你封了口?”穆珀笑罵一句,任由旻梓琛靠過來。
“我好歹也是皇帝親侄子,維護皇室尊嚴,義不容辭。”旻梓琛說的言辭懇切,仔細看跟剛才穆珀對着三皇子擺出的那副你去死吧的表情有點像。
“你皇叔會獎勵你的。”穆珀篤定道,然後他又問,“你手下的人被派出去,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你有了解嗎?”
“知道個大半,畢竟雇人的人不會說的那麽清楚,但具體的時間和對三皇子的了解程度,可以幫我篩選出重點懷疑對象。”旻梓琛其實根本沒法打聽,這件事還是他上次收拾二皇子的時候才聯系起來,一開始外人只知道三皇子收到了一個奇怪的刺殺,最後是懷親王,也就是皇帝一直很老實的那個弟弟擋了一刀,三皇子被吓得夠嗆,但是懷親王死後,三皇子暗地裏把懷親王的親信都拉攏了起來。
一個親王,再老實他也是有底蘊的,知道這件事後,旻梓琛就開始懷疑那個刺殺的真實性,一直到他收拾最後剩下的那個二皇子的時候,才把他們做的事和三皇子被刺殺聯系起來。
這件事起因很小,三皇子跟孫家的少爺争一個花魁,但孫家不知道這件事從花魁到龜.公都是二皇子的人,這就是二皇子三皇子兩人給孫家下的套。
花魁楚楚可憐,寧要有情郎不要天子兒,把孫家少爺感動的掏心掏肺,但三皇子那邊被駁了面子,自然不依不饒,放出話來用十個花魁換一個。
他們行動前都把孫家少爺研究的透透的,這位大少雖然不是纨绔子弟,但愛面要強愛掐尖兒,何況是一個被皇子搶奪,還沒搶過去的花魁。俗話說搶着吃的飯才香,女人也是一樣,加上花魁那邊欲擒故縱,情深許許,把孫家少爺迷得五迷三道,甚至都說出寧願就此隐居田園共度一生的話來了。
接下來自然是三皇子找人,孫家少爺藏人,三皇子炸毛,孫家少爺反擊,本來兩邊的家長都以為是一件後輩鬥氣的事,但後來逐漸發現不對,自家的産業和交好的官員都被打壓,而且理由千奇百怪,有一個專開水門的城門官,因為在上官面前笑了一下,被以玩忽職守的罪名給拿下了。
孫家也是百年的世家,這個巨大的氏族機器中運轉的齒輪何其多,二皇子就像一群白蟻一樣,從齒輪下手,險險讓孫家這個龐然大物癱瘓。
拿着一個半癱的孫家去和別人交易,二皇子的計劃可以說完美,而一直被瞞在鼓裏的孫家,即便找到了罪魁禍首,也不能明着去報複二皇子。那之前跳出來搞事的三皇子就是最佳報複人選了,這也是二皇子的最後一步,雖說世家之間同氣連根,但也要看這個根還能不能活,找一個皇室宗族,讓逼紅了眼的孫家下手。如果只是對付三皇子,或許還有情可原,但連累他人,皇帝不會輕饒,世家也不會幫忙,反而會各自拿出鍋碗瓢盆,準備分贓。
明面上看,不知道得罪誰了的三皇子遭到刺殺,連累懷親王。暗地裏,則是世家的一場瓜分盛宴。
上輩子這時候旻梓琛還沒回京,他是後來從懷親王叔叔身死往後推的。這次他是搶了一個先手,把那個奇葩殺手給收入囊中,這樣他才能知道是誰雇傭的這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