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沙漠之國
第16章 沙漠之國
燕雲樓,湖州罕有的五層高樓建築,穆珀目測層高至少四米三,這樣的層高所用到的原木必然十米以上,因為一棵樹能用來做柱子的高度也就那麽一截,去頭去尾再取個直,還要有足夠的圍度,即便在這個還沒有濫砍濫伐的時代也是很貴很貴的。
不得不說,湖州的商人,真有錢。
這裏是湖州商會的地址,一層茶水待客,二三四層酒樓,唱曲,五層是商會成員的開會所在。
這次在燕雲樓三層,臨窗臨中井的一個大包廂裏,商會的人宴請穆珀。這個位置很好,臨窗能看街景,臨中井能聽到二樓唱曲評彈。
“穆珀殿下,遠道而來我們倍感榮幸。”會長做的是糧食生意,可以說穆珀和長豐打架,他完全不受影響,但如果長豐真的被打壓下去,尤其是名義上還是被穆珀這個外國人打壓下去,他這個做會長的就很可能壓不住本地的商戶了。
所以在從各位管事那裏知道穆珀的計劃之後,會長是真的松了口氣,也不得不贊嘆穆珀識大體,講人情,齊掌櫃的知恩能報,不愚忠,這件事處理好了大家皆大歡喜,尤其是搭上去沙毗利的這條商路,要知道沙毗利進貨多靠海商,他們認識不少海商大戶,只要有一半願意帶着湖州商會的人玩,他們就能在有生之年賺下幾輩子的錢。
“這次的方案,還要多仰仗殿下的照顧。”會長舉杯道:“鄙人忝為商會會長,于經商一道上還多有欠缺,這次我在殿下的信中看到了兩個字,竊以為很好,這兩個字,叫做雙贏,咱們大家以後的合作與競争,應摒棄私利,以雙贏為最終目的,合作共贏,不可同室操戈。”
“這一杯酒,讓我們敬雙贏!”會長可能經商差點,但臉皮絕對是最厚的,他們這裏面又不是商會全體,至少這次‘雙贏’的另一方長豐周家就不在場,不過這個場面誰也不會拆會長的臺。
“敬雙贏!”同桌的人舉杯同慶,大家笑逐顏開。
屏風另一邊,齊掌櫃等人也聽到了會長的話,心中暗罵虛僞,但臉上還是一片和煦,紛紛舉杯,敬會長家的管家。
酒席宴罷,醉眼朦胧的一衆老板在保持清醒的管家攙扶下離開了燕雲樓,當然,等各自上了馬車,有幾個清醒幾個醉就不知道了。
“殿下,長豐的二爺想見您。”齊掌櫃和穆珀在一輛馬車上,旁邊還坐着湊熱鬧倍兒精神的旻梓琛。
“他們家的內鬥我不感興趣。”穆珀想了想道:“這位二爺,是周琮的叔叔?”
“親叔叔,之前老東家走的時候他趁着東家不在聯合了六個管事要奪權,要不是大奶奶娘家有手段,周家就變了天了。”
“你們東家,就沒懷疑過是這個二爺下的手?”穆珀問這話的時候一臉的八卦,旁邊旻梓琛也瞪着大眼睛看齊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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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掌櫃撚撚胡子,他老了老了,幹上嚼人舌.頭的活計了,“老東家走的急,老東家要是自知大限将近,是不會将東家派出去的,東家離開八天後,老東家去世。當時我們這些受過老東家恩惠的掌櫃有些懷疑,可惜或許真的是病重不治,我們什麽都沒查到。直到老東家出殡前,東家才回來,所有的調查也就停止了。”
“有的時候要相信自己的直覺。”穆珀悠悠道,“再不可能的事,也有可能是真的。”
齊掌櫃看了眼穆珀,緩緩合上眼,“我現在跟着殿下做事,長豐的事不歸我管。”
片刻後,旻梓琛發現齊掌櫃在狠狠的咬着牙,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沒有問出口,倒是之前兩人的對話,他覺得有些問題。
晚上,正在熟睡的穆珀聽見窗外的動靜,手腕一翻,藏在枕下的彎刀就進了手,而後就看見窗戶被輕輕擡起,月光下隐隐透出身形,穆珀嘆了口氣,他知道是誰了。
旻梓琛将前襟剎進腰帶,團着身跳進窗子,脖子上忽然一陣寒意,微微垂眼,一個寶石刀柄在自己眼前,而他的脖子已經被彎刀包圍了大半。
“穆珀大哥,你,你手穩着點。”旻梓琛聲音有點哆嗦,他曾經以為自己刀斧加身淩然不懼,但現在他是真的怕了,呼吸都和緩了不敢大力。
“世子半夜來訪,有何貴幹?”穆珀的聲音帶着惡意和蘇醒後的沙啞,旻梓琛這家夥膽子實在太大。
“我有點事想問你。”旻梓琛伸出手指,輕輕把刀刃推開,出了口氣,發現自己有點腿軟。
“說吧。”穆珀不大友好,畢竟誰半夜會對一個跳窗的惡客笑嘻嘻。
“那個,周家老東家,是不是,死的有蹊跷?”旻梓琛看穆珀沒點燈,就想把燈點上。
穆珀靠在床上,輕笑着用小聲道:“能讓你發現,看來是真的有蹊跷,別點了,點了門口的倆人還要進來。”
剛打開火折子的旻梓琛立刻蓋上,他的直覺告訴他,等下門口那兩個漢子進來把自己扔出去,穆珀是絕對不會管的。
“剛才在馬車上你倆就差說出來了。”旻梓琛靠在窗邊,“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傻?”
“想多了。”穆珀半合着眼,醞釀睡意。
“周家的事,你給我講講呗?”眼前這家夥肯定知道點什麽,旻梓琛想着。
“我又不是大夏人,我也不是周家人,我怎麽知道。”穆珀長出一口氣,他這是造了什麽孽,大半夜的要給好奇寶寶講故事。
“你不知道也能分析出來,齊掌櫃也能領會,唯獨我不明所以。”旻梓琛看穆珀避而不談,“我保證,我絕對不會說給別人。”
穆珀擡眼,看着旻梓琛,“就好像你說出去別人就會信一樣。”
“所以果然有問題是吧。”旻梓琛認真道:“是那個二爺,還是大奶奶?”
“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誰?”穆珀輕笑,坐直面對着旻梓琛,“是周琮。”
“那是,他親爹……”旻梓琛頓時不相信了。
“他不需要做什麽,只要在大奶奶和二爺動手的時候不在場就行了。”在父親病重的情況下,周琮離家十天,回來後直接成為三方角逐之下的勝利者,他手上未免太幹淨了。
老東家離世,二爺,大奶奶娘家,還有老東家帶出來的這批老掌櫃和管事,三方各成一派,但周琮回來後,大奶奶娘家和老掌櫃這兩方天然合二為一,而且對周琮威脅最大的老掌櫃一方還要分出力量對付二爺一方,對周琮的插手就無力抵抗了。
至于大奶奶娘家,沒了大奶奶裏應外合,他們争奪親家的産業,名不正言不順,加上周琮上任後加強了兩家的合作,他畢竟也是有着母家血脈的人啊。
剩下籠絡了過半管事的二爺局勢一下子反轉,他再死硬的争,名聲就毀了,而且沒有外力支持的話他的贏面不大,所以他選擇退,這一退,就把手裏的優勢退的近乎消散,被老掌櫃一方打壓的不輕。
話說二爺到現在都沒有放棄,雖然是人之常情,但從自身利益上來說已經得不償失了,而一直行事和老東家如出一轍的周琮對這個親叔叔出現了多次忍讓,這就更加微妙了。
周琮成為最大贏家,退有母家支持,進有一群父親培養起來的老人,即便原地不動,在其中某一方獲得巨大利益之前也不會有人動搖他的當家地位,何況周琮也不是個傀儡,他也在不斷延伸自己的觸角。
或許老掌櫃們都有所察覺,但都選擇了沉默,就像齊掌櫃,即便離開長豐也是為了在這場競争中保存長豐的實力,當初齊掌櫃篤定周琮會踏入陷阱進行仿冒就證明了,他很清楚周琮是個什麽人。齊掌櫃選擇答應二爺帶話,除了他現在是穆珀的人,對長豐的争鬥不應該存有個人意見之外,還有就是他知道這位二爺快撐不住了。
周琮接任長豐已經七年有餘,二爺的作用越來越小了,那他們這些主要抗衡二爺的人呢,還不是要被周琮的心腹慢慢頂替下去。
穆珀不想給好奇寶寶講故事,但奈何這家夥會耍賴,從床尾爬上來,一副你不說清楚就別想繼續睡的架勢。
等穆珀将這其中瓜葛‘猜測’完,看了眼有點恍惚的旻梓琛,“你還不走?”
旻梓琛應了一聲,轉身下地,又看了一眼穆珀,這群人的世界好可怕。
小半個時辰後,窗棂傳來敲擊聲,剛進入睡眠狀态的穆珀憤而起身,“你又幹什麽!”窗外,還是剛才那身打扮的旻梓琛低着頭,“睡不着,老覺得有人要殺我。”
你這還是個直覺系,穆珀笑道:“要殺你的人有沒有可能是我?”
“有,因為我打擾你睡覺。”旻梓琛篤定道:“但今天肯定不會,明天你還要用我幫忙。”
“你想幹什麽?”穆珀擋在窗前,旻梓琛嘿嘿笑,“穆珀大哥,咱們今晚上也算相談甚歡,不如,抵足而眠?”
“你不要欺負我大夏語學得不好,那叫相談甚歡?”穆珀氣笑了,這怎麽還賴上了,“睡不着去練槍,累了就睡着了。”
“大晚上的,打擾別人多不好。”旻梓琛現在心情有點複雜,剛才穆珀跟他講的事和他平常見到的相差好多,心靜不下來,練槍分神容易出意外,這是他父王從小教給他的。
“你打擾我就一點沒障礙是嗎?”穆珀讓開窗口,旻梓琛立刻熟練的跳進來。沒理會還想說點什麽的旻梓琛,穆珀指了指房間裏的斜榻,“去那睡。”
“你連個床都不給……我去我去。”旻梓琛看見穆珀瞪眼,立刻慫了,自覺的從櫃子裏拿出備用的被褥枕頭,團吧團吧放在榻上,解了外衣和頭發就裹進去了。
穆珀揉揉腦袋,轉身回自己床上,旻梓琛說的沒錯,明天還有一場大仗,要養好精神。
清晨,外面還沒傳來鳥叫的時候,夏青的聲音就打破雞鳴報曉傳到了穆珀的耳朵裏。
“穆珀殿下!我家世子不見了!我家世子不見了!”夏青早起給旻梓琛準備洗臉水,卻發現床上沒人,槍也沒拿走,沒有帶其他人手的夏青只能立刻來找穆珀,結果被哈肯和努克兩個鋼澆鐵鑄的胳膊給攔在了外面。
穆珀伸手,從床頭拽下來一個香囊,一下扔到還睡迷糊的旻梓琛腦門上。
“啊!誰襲擊本世子!”旻梓琛只覺得自己被石頭砸了一下,驚坐而起後發現只是個香囊,然後就聽見夏青那凄厲的喊聲。
“夏青,別喊了,我在這兒呢。”旻梓琛慌忙下來打開門,就看見夏青扒拉着哈肯兩人的胳膊,身材偏瘦的夏青和兩個人高馬大的烏遜族力士對比分外滑稽。
“世子。”夏青身子一矮,從兩人胳膊下鑽了出來,“世子您怎麽跑這兒來了。”
看世子衣衫不整,頭發散亂,夏青腦袋嗡的一聲,“世子,您,您不會。”
“好了好了,回去說,那個,回去幫我梳頭,我從後門走。”直接從院門出去有點太顯眼,旻梓琛知道他倆再繼續說估計另一個香囊就扔出來了,趕緊推着夏青往外,“你以後穩重點。”
“您還說我……”您這個形象穩重嗎,還有您又跳窗戶!夏青滿滿的腹诽,當然他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