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新的底氣
十八.新的底氣
年後崔子白去了一趟警局,前段時間他去過一次,但是正巧趕上王卯出差,吳笠威又被派到別處去,詢問一事遲遲拖着。根據王卯所說,他似乎對萬輝昂被放一事不知情,肯定的是陸豐還是關着的,讓他放心。
話是這麽說,可轉念一想,崔子白跟萬輝昂說到底并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何至于他一被放出來就要追着他妹妹殺,要是真想報複大可以直接來找他,為什麽要拐彎抹角繞一個大圈子,反而最後還丢了性命。
市南的那塊地拆得很快,工期比同一批拆得還要趕,二月中旬在前面被推掉的地皮上,已經開始造新的商廈了,負責這項工程的叫信晨有限公司,董事姓蔣,在聯競賽的獎杯底上也刻着這個公司的名字。
這天錢林茜像往常一樣要去舞蹈室訓練,在訓練室樓下她看到了崔子白,她很清楚他在這的用意,但錢林茜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匆匆從他身邊走過。
“我有話要問你。”崔子白喊住了她。
“沒空。”錢林茜不想跟他多說什麽,她逃避着快速上樓。
三小時後錢林茜在樓下又看到了崔子白,還是站在剛才的位置,她沒想到他竟然在這站了三小時。
錢林茜拽着背包袋子走到他面前“什麽事?”
“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關于盧怡梁。”
錢林茜笑了一下別過臉“我能知道什麽,我跟她只是普通同學。”
錢林茜接着又說“人死不能複生,既然過去了就不要再糾結這麽多,過好自己的生活才是。”說完便闊步向前走。
“你是不是認識李近墨?”
“不認識。”錢林茜回答地很幹脆。
崔子白盯着她的背影逐漸遠去,在殡儀館時她明明是知道點什麽才說了那些話,她看李近墨的眼神明明也是看向相識人才有的。
“你想知道什麽?”吳慧瑩站在樓梯間看着崔子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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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怡梁也不是什麽話都跟崔子白講,崔子白對她朋友的那些事也只是知曉一部分,就比如說吳慧瑩曾暗戀過李近墨這事他是不知道的。
“那日我總覺得奇怪,盧怡梁和我逛得好好的,突然卻說看見熟人匆忙走掉了,連跟我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也許你想得沒錯,這不是尋仇那麽簡單。”吳慧瑩也覺得蹊跷,可是他們再也找不出任何證據證明其他,一切都貌似很合理。
“你為什麽看到李近墨在就跑掉了?”崔子白的問話讓她有些無措,這一幕竟然讓崔子白看了去。
“你和李近墨是什麽關系?”她反問。
“他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曾經救過我兩次。”
吳慧瑩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還能為什麽,就是表白失敗覺得丢臉,你沒經歷過是不懂的。”吳慧瑩說道。
轉念一想又說“你是不是也有喜歡的人?”
崔子白一聽立馬停下了腳步,雙手瘋狂擺動着。
吳慧瑩一看他這樣子,心中早已了然“就像錢林茜說的,既然已經過去就別鑽牛角尖,即使有疑點,即使兇手不是那人又能怎麽樣?你再去收集證據去抓他們?能尋到一個背鍋的又能完美避開一切,對方肯定來頭不小,別最後引火上身,盧怡梁也肯定不希望你這樣,還有一年我們就要高考了,凡是要以學業為重,錢林茜不說也有她的道理,她現在藝考當前,管不了其他的事。”
吳慧瑩這一番話倒是說到點子上了,就算找到了真正的兇手又能怎樣,就他這樣的性格別把自己搭進去就已經萬事大吉。
“對了,那個蔣昊不是好人,上次在北都醫院裏我看見他也在病房跟李近墨說些什麽。”
“是一個戴着黑色棒球帽,穿藍色格子T恤的人嗎?長得還蠻兇的。”吳慧瑩想了許久點點頭。
原來那人就是蔣昊,崔子白之前就有猜測過那人的身份,李近墨沒有在他面前提過此人,他其他的朋友多少都有提過,獨是他不曾提及,想來也只是在同一個籃球隊的交情而已,他下次碰見李近墨也得提醒他幾句才是。
大市每年春秋兩季都有一段時間總連着下雨,這雨下法還很奇怪,早晨制造一團子烏雲來,到中午先從小雨開始下,慢慢到下午一兩點的功夫開始倒雨,雨勢大得要把大市三區淹掉一般,從四點雨開始止住,天上的烏雲逐一散去,太陽眼瞧着從西邊現出來了,每到四點已過這天氣好像到了個分水嶺,便不再下一滴雨珠,夕陽落下的那片天變得粉紅,淡淡的,夾雜着一點橙色的顏料,肉眼看美得像是仙人繪上的圖畫。
崔子白剛從籃球場的器材室掙脫出來,場內早已空無一人,他看着身上滿是被各色顏料噴灑的短袖,将一旁扔在地上沾滿泥水的校服外套撿起穿上,他也顧不得被泥水浸過的外套有多髒,被多少蟻蟲爬過,現在他只想趕快離開這裏。才五月底還沒到六月的天已經很熱了,一些怕熱的同學早就換上了短袖,教學樓內還有三兩個磨蹭的學生在樓梯上打鬧,看到崔子白經過不免有些驚訝,他的外套領子被直直翻上去,拉鏈拉到了最頭上,現在這種天沒人這麽穿,真是一個怪人。
出了校,崔子白只管埋頭向前走,直到李近墨把電瓶車開到崔子白面前,他才停下了腳步。
李近墨買了輛新的電瓶車,崔子白第一眼看以為是一輛摩托,因為外形太像,車型很大,前面插着兩個像是螳螂腳的細長反光鏡,車外一整個黑漆,坐人的兩側塗了兩抹紅色,像是煙火造型。
崔子白這才想起他是來給他送書的,之前就說過,只是現在他這個樣子實在有些丢人,崔子白也最怕被他看了去。崔子白就算是不說李近墨瞟一眼都知道他發生了什麽,這種事他之前也看到過不少,李近墨沒有急着将書給他,而是将挂在前面的頭盔遞了過去,示意他上車。
這個點真是夕陽最烈的時候,天上原是淡粉的雲多了起來,顏色也濃了不少。這時候東子路的湖漾公園是一天中人最多的時候,因為那能清晰地看見雨後天邊的仙景。
湖漾公園建在幾處礦山對面,中間挖了一大型的湖道阻斷了公園和山的交彙,這公園附近大多都是排屋和一兩幢矮房子,環境還算清幽。
五六點的模樣趁着夕陽還未落,附近的居民早早吃了飯就出來閑逛賞景,有些不是住在附近的居民駕着車慕名而來,湖漾公園占地很大,成群的綠樹圍着湖種起一圈,有高有低錯落着種,綠色的草皮和石板路交叉着鋪設,外圍還有一圈紅色的橡膠跑道專供人們鍛煉。
崔子白曾和盧怡梁來過一次,是在前年冬天,當時去的時候天太冷了又下着小雪,整個走道上幾乎看不見旁人的身影,本是想要看雪景,最後卻掃興而歸。
“你帶我來這做什麽?”崔子白問李近墨。
李近墨看了他一眼,回了兩個字“散心。”
公園內很多都是大人帶着小孩前來,很多草坪上都建着供孩子玩耍的娛樂設施,商家自然不會放過這種賺錢的好機會,路邊擺着各種攤位,有套圈的,有做手工折紙的,大部分都是偏向小孩的玩意,崔子白是不喜歡跟小孩打交道的,現在的孩子都太早熟,十歲以上的孩子嘴裏滿是網絡用語或是脫口而出的粗鄙髒話,活脫一個小大人樣,十歲以下的喜歡到處亂串,嘴裏吱吱喳喳誓要把這天地都要掀翻的架勢,吵得腦子嗡嗡疼。
過了小石橋,周遭的聲音總算小了不少,入園一路上光顧着躲避身下的小孩,連美景都未能好好看上半分,到了湖邊眼前沒了遮擋物,一片豁然,只見湖對岸的幾處綿延礦山,近處三五只黑天鵝緩緩游過,它們的嘴是紅色的,脖子細長,時而吃着岸上小孩喂給它們的吃食,小孩既害怕黑天鵝游上岸又想要喂它們吃的,只能遠遠把身體往後縮,小手用力向前甩去,黑天鵝們吃得盡興了,就抖抖身上的翅膀,帶動底下的湖水一起,形成一道道彎曲的波紋,一下一下往後退去。
遠處的天是那樣的紅,照在湖上把湖水也染紅了,一片金色閃閃,有山有水有光,古文所述山水之色仿佛真實出現在了眼前,這是一種無法用照相就能拍出的美,只能用肉眼看,用心去品。
崔子白和李近墨就坐在遠處的草地上看着此景,看小孩喂黑天鵝,看大人照相記錄美景,看這一撥人來了又去了,直到遠處夕陽徹底落下,石板路上的長燈亮起,他們才肯離開。
開着電瓶車緩緩繞着湖前行,天黑進來游玩的人也不再少數,路邊擺起了攤位販賣各種美食,兩人找了一處賣牛肉粉絲的攤位填飽肚子,牛肉不多,是切成絲狀的,味道放在外面賣也只能夠上合格的标準,但崔子白和李近墨都全吃完了,就連湯底也喝了幹淨,明明是普通的味道卻覺得美味至極,坐在街邊吃着路邊攤,迎面吹着餘熱散去後的涼風,這對他們都是第一次的體驗,崔子白這下終于明白李近墨為何要帶他來這了,身處在這個地方真得能忘卻一切煩惱。
“你們班上的人對你怎麽樣?很不好麽?”李近墨載着崔子白開在回家的路上問。
“沒有不好,就是普通的同學關系。”崔子白自然不會把這幾月的事說與他聽,說了也不能改變什麽,反而徒增他的煩惱。
“那你今天怎麽出來這麽晚,衣服還搞成這樣。”
“就...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摔在泥潭裏了。”
崔子白随便編了一個理由,李近墨聽了也沒有再多問下去,将崔子白送到小區樓下時,樓上的燈仍是滅的,崔子白已經有好久沒見過盧豪強了,他平時工作忙崔子白也不好過多打擾他,也不知道廠子的生意恢複了沒。
李近墨接過頭盔,将放在包裏的書給了崔子白,崔子白揮着手想同他道別,卻被李近墨一手握住了手腕,崔子白看着他的手緩緩摸過藏在衣袖裏的傷口,心裏不自覺有些緊張,左手傳來一陣酥麻感,手心微微附上了一層薄汗。
他說“這樣的疼痛還要忍受多久,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
說着李近墨擡頭看向崔子白“放心吧,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
那時崔子白還不清楚李近墨說的是什麽意思,直到第二天,崔子白在教室裏看見穿着環附中校服坐在他座位旁邊的李近墨時,他徹底傻了眼,崔子白一度以為是一場夢境,進教室門時不再會被地上的液體絆倒,不再有從天而将的垃圾和顏料,周邊的目光不再帶着惡意,更多的是不甘和畏懼,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不知道是怎麽說服他那專權的父親,李近墨竟然來到了他的身邊,竟然放棄了大多數人都夢寐以求的二中的好資源,轉學到了環附中這樣普通的學校,就是為了他。
這一幕本該發生在少女們都喜愛的偶像劇中,崔子白沒想過有一天竟發生在了他身上。
李近墨說,他永遠都是他的底氣,只要有他在,崔子白永遠都可以擡起頭走路。
盧怡梁的話崔子白記了七年,李近墨的話他用了後半輩子去回味。
在這一刻崔子白萬般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他對李近墨産生了超越朋友以外的感情。
他喜歡上了李近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