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麻煩找上門
第四十七章 麻煩找上門
姜培生在天津有三家公司,都是從日本商人藤井三郎名下拍過來的,一家跑海運,另兩家做的是對外貿易。這三家公司之前的合作夥伴因為與日本人做生意都接受被調查,名下的公司大部分也被查封。姜培生為了能讓自己的生意盡快展開,跑了內部關系,把這幾個人從審核名單上劃掉,同時作為交換在他們的公司裏入了股。這通操作下來,短短一個多月後姜培生手裏的資産就翻了兩倍,在天津港和塘沽港的貿易公司裏擠到最前面。從到天津開始,姜培生就經常帶着婉萍去各種舞會酒會,與從前她交際圈裏的軍長司令太太不同,這邊最常打交道的都是商會會長的或者私人企業老板的親眷。她們沒太多的權勢可攀比炫耀,于是把精力都用在了衣裳、頭發、首飾上,個頂個的講究,從頭發絲到腳後跟,穿的用的都是一套又一套的名堂,連旗袍上鑲的扣子都能講出幾十種花樣來,婉萍聽她們說話就覺得什麽都新奇有趣。同樣是聽人說話,與跟在王太太宋太太身邊全然不同的是心境。在重慶時候的婉萍總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話講不好惹了人家不開心,但眼下在這些更講究更花哨的太太面前,婉萍成了被衆星攏月的那位。她當然想到了,也許這些時髦太太背過身就會罵自己是土氣的鄉巴佬,是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但當着她的面,她們可是一句都不敢講,一個個說話都得看她的面子、揣摩她的心思。有次從酒會坐車回家的路上,婉萍就跟姜培生說:“下次哪怕我穿一件最廉價的舊黑布裙子,何老板他們的太太也能變着花樣誇出口,真是只要自己敢說,就不怕別人不敢信。”“那些人不就是那樣,日本來了給日本人賣力,我們來了就換個對象巴結。總之有奶就是娘,多給點好處,他們連老娘都能拉街上叫賣。”姜培生說。
姜培生在天津有三家公司,都是從日本商人藤井三郎名下拍過來的,一家跑海運,另兩家做的是對外貿易。這三家公司之前的合作夥伴因為與日本人做生意都接受被調查,名下的公司大部分也被查封。姜培生為了能讓自己的生意盡快展開,跑了內部關系,把這幾個人從審核名單上劃掉,同時作為交換在他們的公司裏入了股。這通操作下來,短短一個多月後姜培生手裏的資産就翻了兩倍,在天津港和塘沽港的貿易公司裏擠到最前面。
從到天津開始,姜培生就經常帶着婉萍去各種舞會酒會,與從前她交際圈裏的軍長司令太太不同,這邊最常打交道的都是商會會長的或者私人企業老板的親眷。她們沒太多的權勢可攀比炫耀,于是把精力都用在了衣裳、頭發、首飾上,個頂個的講究,從頭發絲到腳後跟,穿的用的都是一套又一套的名堂,連旗袍上鑲的扣子都能講出幾十種花樣來,婉萍聽她們說話就覺得什麽都新奇有趣。
同樣是聽人說話,與跟在王太太宋太太身邊全然不同的是心境。在重慶時候的婉萍總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話講不好惹了人家不開心,但眼下在這些更講究更花哨的太太面前,婉萍成了被衆星攏月的那位。她當然想到了,也許這些時髦太太背過身就會罵自己是土氣的鄉巴佬,是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但當着她的面,她們可是一句都不敢講,一個個說話都得看她的面子、揣摩她的心思。
有次從酒會坐車回家的路上,婉萍就跟姜培生說:“下次哪怕我穿一件最廉價的舊黑布裙子,何老板他們的太太也能變着花樣誇出口,真是只要自己敢說,就不怕別人不敢信。”
“那些人不就是那樣,日本來了給日本人賣力,我們來了就換個對象巴結。總之有奶就是娘,多給點好處,他們連老娘都能拉街上叫賣。”姜培生說。
“可越是知道他們這樣,我心裏就越慌,”婉萍抱着姜培生的胳膊,側身靠在他的肩頭說:“他們都是些認錢不認人的,現在你一口氣拿下了這麽多股份,我只怕有人面上笑嘻嘻,心裏要憋着勁兒要使壞。”
“你以為我能這麽順利把公司辦下去是只靠我自己嗎?我哪有那麽大的本事,兩個月之內辦完這麽多的事情。”姜培生說着側頭看着婉萍:“我當然知道他們不老實,這些個地頭蛇一下子損失這麽多錢,絕對要尋機再搶回來。只是我也不怕他們鬧,真要鬧起來正好有個機會處理掉一些人,一次收拾老實後面倒省得浪費心思。”
姜培生不是個喜歡講大話的人,他這樣說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婉萍吃下一顆定心丸,想了一會兒,說:“我聽說王司令去山東了。”
“嗯,”姜培生點頭:“他在山東是軍政大權一把抓。”
陳家人在天津的日子可以說是從未有過的舒坦,屋子裏燒得十分暖和,再不必擔心凍手凍腳,吃食更是講究,聘了兩個廚子,一南一北各有專長。
唯一的小波折是副官劉章找來了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傭,夏青見到那女孩相貌秀麗後臉色很是不好,人在屋裏待了一天不到就被她打發走,自己出門另找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媽子回來。姜培生不在家的時候,夏青拿這事還專門說了婉萍,嫌棄她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怎麽能在家裏留一個比自己還要年輕的姑娘呢?
婉萍對此倒是不在乎地說:“培生要是個跟劉司令一樣的人,之前在外面那麽多年早就找了,說不定現在都給我抱回來好幾個孩子。再說他要是真想胡來,咱們誰也防不住,我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也沒用。”
夏青聽了婉萍的話依舊是直搖頭,說:“外面的防不住,家裏的始終要防一手。”
婉萍搖搖頭,把這話壓根就沒聽到心裏去。她只管享受着眼前的悠閑日子,白天要麽看書逛街,要麽和那些商人的妻子們一塊去聽聽名角們的京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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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婉萍聽不來京戲,但聽了三五回後漸漸品出了其中樂趣,《貴妃醉酒》、《窦娥冤》、《鍘美案》、《桃花扇》等等她都聽過。
十二月一號 ,婉萍聽說荀老板要來天津城裏唱《西廂記》,她特意訂票買了最早的一場,本來是拉着姜培生一塊去的,但他臨時有些事情去不了,婉萍便叫了平時與她家生意往來比較多的何老板的太太。
臺上的崔莺莺唱着:“蘭閨深寂寞,無計度芳春。料得高吟者,應憐長嘆人。”
婉萍正專注地看着臺上,沒注意到後排發生一陣小騷亂,直到有人拉住她的胳膊,婉萍這才回過神,心中有些不悅地扭頭,發現擾了她看戲的人居然是家裏的老媽子黃嬸。
“太太您快點回家吧!家裏出事了!”黃嬸是個身材略臃腫的鄉下婦人,一張大圓臉盤子,臉蛋黑紅、瞧着便是一身力氣的健碩模樣。她從前在不少人家做過事情,看着雖有些粗笨,但很有規矩,來家裏一個月了,夏青對她非常滿意。婉萍印象裏黃嬸也不是個容易慌神的人,她特意跑來說家裏出事,讓婉萍也不由十分緊張。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婉萍連聲問。她說話聲音引得旁邊看戲的人側頭看過了,有人是煩躁,嫌她說話打擾了荀老板的戲,也有好奇的,對于別人家出了大事很是感興趣。
“太太,咱們還是回去說吧,這裏人太多了。”黃嬸左右看了一眼,壓低着聲音說。
“是我姨母又犯頭疼病?還是培生出事了?”婉萍顧不得別人眼光追着問。
黃嬸抿抿嘴角,猶豫幾秒,潦草地搖頭說:“太太,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姜太太,要是家裏有事,您還是快點回去吧。”陪婉萍看戲的何太太說。
“嗯,我先走了。”婉萍說着話,随黃嬸一起出了梨園。梨園外一輛黑色小汽車已經在等着,一見到婉萍和黃嬸出來,司機立刻打開門讓她們坐進去。回家的路上,婉萍又問起了黃嬸:“到底出了什麽事?”
黃嬸滿臉糾結,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事,只能苦着臉說:“太太您回去就知道了。”
從梨園到多倫道 7 號開車走馬路大約十來分鐘的路程,車開進院子後婉萍快步走進屋裏,她沒有脫大衣,穿過前面的門廊,直奔客廳,一眼就瞧見靠窗的黑色皮沙發上坐着個女人。
她留着到耳根的短頭發身上穿一件白底紅梅的棉夾棉旗袍,細長的眼睛微微向上挑着,像畫裏的狐貍一般,鼻梁又高又直,嘴唇是肉嘟嘟的。
“請問你是哪位啊?來我們家裏找誰?”婉萍極力克制着情緒,把包扔在沙發上,兩臂抱在胸前,立在那女人一步遠的地方低頭問她。
“我叫朱穗,是芷江機場的護士,來這裏找我孩子的父親。”朱穗說話時特意将右手搭在了小腹上,随後挑起眼皮,嘴唇自然地勾起了笑:“培生沒有跟你說起過我嗎?”
“我姨母呢?”婉萍未搭理朱穗的話,而是問向旁邊一直陪她的黃嬸。
“這女的把夫人氣着了,這會兒夫人正在樓上躺着休息呢。”黃嬸連忙說。
“你上去看看姨母,她要是實在不舒服就送去醫院吧。”婉萍吩咐說。
“好的,太太。”黃嬸應着話走到了樓梯邊,到電話旁時立住腳問婉萍:“要不要給姜司令打個電話,跟他說一下家裏的情況。”
“不用,他快下班了,”婉萍指了下靠牆的立鐘,說:“黃嬸,你上去陪着我姨母吧,有什麽事情我喊你。”
黃嬸說:“太太,有什麽事兒你一定記得叫我,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婉萍點了下頭,等着黃嬸上到二樓後,她才又看向朱穗說:“你要不說話,我心裏還有幾分慌張,你一開口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是護士。”
“我怎麽不是護士?你從哪裏瞧得出來?”朱穗笑着晃晃手指,她習慣性地去撩頭發,指尖搭到肩頭摸了個空,又自己垂下來。
“你頭發是剛剪的,指甲油都沒有卸幹淨。”婉萍冷着臉問:“你是哪個歌舞廳的?你來我家到底什麽目的?”
“目的?我跟你講了,我來找孩子的父親,要不然還能有什麽目的?”朱穗抱着胳膊,翹起了二郎腿,她歪靠在提着沙發上,一點也不害怕地直勾勾盯着陳婉萍笑:“幹什麽呀?姜太太。你和培生結婚這麽多年都沒孩子,現在姜家終于有後了,你作為大太太你不該高興嗎?繃着個臉吓唬我算什麽?”
“你是不是芷江機場的護士,是不是懷了我家培生的孩子,等培生回來自然就知道了,我沒有要吓唬你的意思,我就陪你在這裏等他。 ”婉萍冷着臉說完,随後坐到了距離朱穗最遠的沙發邊上。
說她是舞女的話是婉萍詐朱穗的,不過看樣子她倒索性不繼續裝端莊了。婉萍看着朱穗撥弄着手指甲,越瞧得仔細便越覺得她身上風塵氣重,更加确定鬧上門的這位絕不是什麽戰地護士,可如果說朱穗就是個歌舞廳裏的舞女,甚至于是妓女,那她真的懷孕了嗎?如果懷孕了,肚子裏的孩子可不可能是姜培生的?婉萍心裏一時也沒了準,縱然她是無比相信培生不會做對不起自己的事情,但又疑惑如果此事全是憑空捏造,誰給了朱穗這樣大的膽子,讓她敢訛人訛到警備副司令的頭上來。
婉萍也不再說話,她與這個自稱叫朱穗的女人僵持着。兩人對坐了一個小時後,房門再次打開,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響,婉萍聽着腳步,分辨出來是姜培生回來了。
姜培生走進客廳,看到皮沙發上的女人蹙起眉,伸手指向大門的方向說:“你自己走還是我請你走?”
“培生,”朱穗輕弱地叫了一聲姜培生,然後站起身,微低着頭,右手護在小腹上,說:“我知道我不該來的。”
“你是不該來!”姜培生沉着臉說。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願意承認,可孩子是無辜的。”朱穗軟着聲音,說話一副可憐巴巴、任人欺負的樣子。
“劉章!”姜培生不再跟朱穗說話,扭頭叫聲他的副官。
“有!”劉章立刻應聲跑上前。
“兩個事兒!”姜培生黑着臉,伸出兩根手指在劉章面前晃了晃:“第一,把這女的哪兒來給我弄哪兒去;第二,跟門衛講明白,這裏是我家,不是公廁!不是什麽蒼蠅臭蟲想進來就能進來!他們要是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就麻溜給老子滾去新港當苦力!這輩子都不用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