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的妻子不是你
第九十六章 我的妻子不是你
蘇凝霜在進入書房時頓住腳步,擡手扶了扶鬓發,又低頭撫平了衣裳後才帶着裴沖進去。
自裴澈從蒼陵回來後,蘇凝霜便日日都帶着裴沖晨昏定省的去給裴澈請安,除非裴澈有公務不在府中,否則- -次不落。
畢竟這一日之中,她也只有借着這片刻功夫與那人說上幾句話了。
“沖兒給父親請安了。”裴沖規規矩矩的向書案後的男子作揖。
裴澈擡眸看了看那恭謹怯弱的孩子,又看了一眼他身旁溫柔含笑的蘇凝霜,垂下眸繼續看兵書。
才走了目無尊長的裴淩,就來了他此刻更不想見的人,裴澈平靜的語氣中不難聽出些許疲倦與不耐:“世子妃不必日日帶沖兒過來,我不是那般重守禮數之人,有這個閑功夫,不如讓沖兒多與武師傅練練功夫。”
裴沖患有先天不足之症,打小身子就不如其他孩童結實,時不時就會鬧上一些風寒小症,為此裴老侯爺與夫人便為這個嫡長孫請進府中一位武師傅,不求裴沖在武學上有多大進益,但求能強身健體。
蘇凝霜本以為裴澈回來了,定會念在多年未能親自照拂裴沖長大的份上,親自教他習武,可她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裴澈依然無法對當年之事釋懷。
他并不喜歡這孩子,也極少與沖兒親近。
蘇凝霜有些不甘的心想:若沖兒是楚清那賤人為他生下的孩子,他可還會這般冷漠無情?
必然是不會的。
蘇凝霜掩下眸中冷然,再擡頭時仍舊一副溫良恭儉的神色,行止上令人挑不出絲毫錯處,她柔順點頭:“夫君所言極是,是妾身思慮不周了,明日我便讓沖兒免了黃昏的請安。”
聽到蘇凝霜所言,裴澈頓時将眉頭緊皺,語氣也跟着淡了下來:“此處沒有旁人,世子妃不必這般稱呼我。”
蘇凝霜臉上的笑意頃刻僵在嘴角,面上火辣辣的似被人打了一巴掌,端于長袖中的雙手也緊緊摳在一起。
她是他的妻子,他一走多年回來後又與她分房而居也就罷了,可竟連她私下裏想喚他一聲夫君都不行嗎?沖兒還在場啊,他哪怕是裝一裝樣子也不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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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凝霜有些恍惚,不禁想起那些她這輩子都不願想起的塵封往事。
六年前她大婚當日,眼前人騎着高頭大馬将她接進武英侯府,當時坐在喜轎中的她覺得那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時刻,只是幸福如夢幻泡影,短暫的一戳就破。
她的新婚夫君在拜堂前出乎衆人意料的脫下喜服換上了戰甲,毅然決然的奔赴向千裏之外的蒼陵。
她從嫁給心上人的喜悅裏瞬間墜入冰淵。
她已經掃除了他們之間的阻礙,她馬上就可以與他舉案齊眉、長相厮守了,她不甘心,她穿着喜服不顧一切的追了出去,挽留他、懇求他不要丢下她與腹中孩兒。
可他卻高坐于馬背上,垂首漠視她:“蘇凝霜,你要的我都已給了你,莫要鬧的太難看。”
裴沖楞楞的看了看自己的父親母親,有些不知所措。
年幼的孩童并不懂長輩們的心思,只認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麽話才會令氣氛驟冷,令父親母親不喜。
他鼓起勇氣向裴澈道:“父親,都是沖兒的錯,是沖兒想與您親近非要來請安的,還請父親不要責怪母親……”
裴澈極為複雑的看了那孩子一眼。
這孩子的出生就是個錯誤,是人心險惡陰謀算計的悲哀後果,他承認自己不是個好父親,因為每當他看到這個孩子時,就只會産生深切的厭惡,産生對清清的強烈愧疚。
只是大人們的過錯又與稚童有何關系?裴澈心裏也清楚,他不過是過不去自己心中的坎,與其說他厭惡這個孩子,不如說他更厭惡憎恨他自己。
他在為楚家人收屍的當日就在清清的墓碑前發過誓,待他為她沉冤昭雪後便會下去陪她。
他怎麽會讓她一個人孤單冷清的長眠于地下?他的清清會害怕的。
可世事弄人,他竟然與別的女人有了一個孩子,他害怕九泉之下的清清再也不會原諒他。
那丫頭表面乖巧柔順,可骨子裏鬼馬驕傲的不得了,她說過,她不喜歡與其他女子争寵,她未來的夫君也只能有她這一個妻子,不可碰其他女人。
他也答應過她的,只會有她一個。
武英侯世子與世子妃,這對在世人眼中美好又恩愛璧人,此刻因裴澈的一句話就将浮光泡影打碎,如同将外表光鮮的果實一刀剖開,将內裏腐爛到極致的果核揭露在明面上。
蘇凝霜硬撐着才讓自己沒有失态。“沖兒,你先出去,娘與父親有話要說。”她壓下心中的不平與酸澀,柔聲将裴沖支開。
裴沖猶豫着看向裴澈,蘇凝霜則眼神鋒利的投向他:“娘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沖兒不敢!”年幼的孩童在親生母親厭棄又狠厲的目光中瑟縮了一下,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裴沖出去後,裴澈也合上兵書起身,他并不想與蘇凝霜獨處,更不認為與她有什麽可說的。
“子陽。”蘇凝霜喊住裴澈。
她身姿站的筆直,極力在這個男人面前維持着自己世家貴女的矜貴與驕傲,只是那開口說出的話語還是洩露了她的底氣:“六年了,你還沒放下她嗎?”
不承認她是他的妻子又如何?在世人眼中,她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武英侯府獨一無二的世子妃!這一點毋庸置疑!
她已經等了這麽久,斷不會因為這一言兩句的冷語就被打敗退縮,這世上除了她,再無其他女人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了,對,他們還有了沖兒,只要她願意留在他身邊,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
裴澈停住腳步,輕嘲道:“我對她的感情,你難道不比任何人都清楚?”
頓了頓,他又斬釘截鐵的回答了蘇凝霜:“對她,我從未有一日放下過。”
蘇凝霜才剛剛重塑起來的自尊與傲氣又轟然塌裂,她猛然轉過身,愛恨交織的目光死死鎖在那颀長而立的身影上。
“那我算什麽?這六年來守着武英侯府為你侍奉父親母親,為你生下沖兒獨自撫養他長大的我又算什麽!?即便沒有功勞我也有苦勞!你就這般狠心待我嗎?”
“她死了!楚清早就已經死了!裴子陽,你能不能也分出一點愛意給我?”
蘇凝霜渴望那男子能回頭看看她,哪怕看一眼也好。
可惜裴澈仍舊只留給她一個肅立又冷漠的背影,一如當年,她只能遠遠的在後面看着他,無法理直氣壯的走在他身邊。
裴澈先是沉默片刻,而後厲聲道:“蘇凝霜,你與清清乃是至交好友,說出這番話你認為你對得起她嗎?”
随即他似又想起什麽,忽地笑了:“也對,若你将清清當成了好友,當初也不會瞞着她暗暗戀慕于我,更不會在她屍骨未寒之際趁我不清醒而故意接近我,你與她為友安的是什麽心思,為了得到世子妃的位置又使出了什麽手段,我想你自己比誰都清楚,你想讓我如何對你?”
“你放心,看在沖兒的份上,我也會給你你應得的地位與權勢,可這并非是我對你有情,我不過是在為自己曾做下的錯事負責罷了。”
裴澈唇角輕勾,低沉和緩的嗓音字字敲在蘇凝霜的心上:“你想知道你算什麽?你自然是高貴的世子妃,是武英侯府未來的當家主母,不過我希望你清楚,我裴子陽的妻子,永遠都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