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16、今天他又不開心
◎永遠盛放着 我軟軟的海棠◎
“學妹,身體不舒服嗎?”陸祺發現眉頭緊鎖的阮棠,溫聲說,“你臉色有點差。”
阮棠關上手機屏,倒扣在桌子上,抱歉道:“對不起,我昨晚沒休息好。”
“不舒服今天早點回去,等下次來的時候把提案做好就行。”陸祺掃了眼她手裏的資料,見她停留在最後一頁,挑了挑眉,“你想做這個IP?新人作家的BE現言文,是我們目前還沒接觸過的題材。”
阮棠:“嗯,我喜歡這個。”
李詩薇探頭:“那你可要小心了,現在影視化可是甜寵文的天下,這種BE都是不受待見的。現代人上班上學已經吃了很多苦了,沒人想休息刷劇的時候還要流淚的。”
阮棠彎唇:“沒關系,我有信心。”
陸祺又囑咐了幾句關于方案的事,嚴越和李詩薇見她還是固執地選擇最後一個IP,都笑着祝她好運,然後給她的私人郵箱轉了很多之前做過的提案。
今日祝以安和大老板都不在,自然由三位獨立編劇說的算。三人看着阮棠不見緩和的臉色,一拍即可,讓她下午就回了學校。
回去的地鐵上乘客很少,阮棠找了個靠邊的位置,靠着座椅旁白的塑料擋板,有氣無力地刷着微博。
總是要點開韓星野的微博看看,每次刷新都是徒勞,但她還是放心不下。
萬一有回應了呢。
地鐵車廂內信號不好,顯示“loading……”字樣的圓圈緩慢旋轉,終于在頁面裏彈出了一條新微博。
【@韓星野:新歌創作中,不久後與大家見面。】
微博下方的評論區瞬間多了幾百條回複,阮棠朝下劃了幾下,除了一衆高喊“哥哥好帥”“啊啊啊啊老大發微博了”等等彩虹屁之外,也有小粉絲柔弱地發聲:“老大新歌是影視劇OST嗎?還是那種讓人聽了心肝脾肺腎都跟着疼的風格嗎?”
Advertisement
阮棠在這條評論旁邊點了贊,又浏覽了最新的評論,把微信從後臺程序中拖拽出來。
她和韓星野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很久很久之前,阮棠第一次到他家的時候。她點開韓星野的朋友圈,只能看見最上面一條短短的杠。
要麽是他屏蔽了朋友圈,要麽是他屏蔽了她這個人。
車廂內本就人少,這一刻,阮棠感覺空曠得仿佛置身在曠野。她是韓星野生活裏突然的闖入者,打亂他的計劃,讓他秩序生活進入無措狀态。
他應該很讨厭這個感覺,也會很讨厭她。
阮棠心亂如麻時,微博提示音叮咚一聲響了。
她點開,是韓星野回複了那條她點贊的評論。
【@韓星野:不,是甜歌。】
阮棠退出評論提示再去看熱搜榜時,果然在熱搜榜單上看到了#韓星野小甜歌#這個詞條。
一大顆眼淚含無預兆地砸在手機屏幕上。
這怎麽不算回應呢。
阮棠想,那個岑言這種老粉口中因為沒談過戀愛而不唱甜歌的人,那個開演唱會從來都讓粉絲哭得喉嚨沙啞的人,回應要寫甜歌了。
他字字沒提回應,卻字字都是回應。
韓星野他為溫繪破戒,走下神壇,步入紅塵。
///
阮棠回到宿舍時,已經收拾好情緒,而宿舍裏的岑言顯然沒有。
她剛剛參加漫展回來,臉上的妝只卸了一半,現在激動地在屋裏轉圈。
“今天是什麽日子啊棠棠?是太上老君下凡的日子嗎?是菩提老祖普度衆生的日子嗎?是王母娘娘開蟠桃會在人間平等的選擇一個幸運兒嗎?”岑言沖上來一把抱住阮棠,“我今天實在是太高興啦!”
阮棠配合地彎起唇角:“知道啦,看到熱搜上你的偶像準備進軍小甜歌界啦。”
“Nonono!不止于此。”岑言挑起尚未卸妝的那半邊眉毛,“今天我的編輯找我,說我那本新文有影視公司詢價了!”
“我要發達啦!”
阮棠大力地拍手祝賀:“那尊貴的不鹽老師,可以透露下對方開出的價格嗎?”
岑言:“目前還不知道,編輯說整理好了一起發給我。”
阮棠:“哇,那豈不是說明不止一家公司報價啦!我的不鹽老師真是宇宙最強女大學生!”
岑言攬着阮棠的腰:“走走走,等我卸完妝咱們出去慶祝一波!”
岑言卸妝時,阮棠在點評軟件上看了一圈也沒看到什麽比較有氛圍的餐廳。等岑言衣服也換好時,她還埋頭苦搜中。
“棠棠,別看互聯網,來看你的姐妹。”岑言神秘道,“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半小時後。
阮棠和岑言站在一家人聲鼎沸的酒吧外,她難以置信地看向岑言:“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
岑言:“對呀,我們專業的同學推薦給我的。據說這裏的服務生都超級帥,人均出道的水平,調酒也不貴,DJ打碟也好,所以好多同學都來這裏喝酒。”
阮棠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但是今天是岑言這麽高興的一天,她也不忍心拂了好朋友的興致。
走進酒吧內,她們在吧臺旁選了兩個座位。阮棠不常喝酒,根本不懂這裏不同顏色的酒有什麽區別。于是由着岑言給她點了杯幹馬天尼。
舞池那邊的音樂聲很大,阮棠趴在岑言耳邊喊:“沒想到你還懂得這麽多,我根本不會點酒!”
岑言跟着音樂小幅度地搖晃着,也樂呵呵地大聲回應:“其實我一點也不會!只是感覺這個名字還不錯,就點啦!”
“…………”
OJBK.
阮棠心裏有事,沒跟岑言說幾句話就開始悶頭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後來帥氣酒保還調了幾杯看起來粉嫩漂亮,喝起來酸酸甜甜的酒。
岑言喝得比阮棠稍微少一些,但是每一杯酒端上來時,她都要先拍個照片發給別人。
阮棠紅着臉睨她:“你怎麽像報備查崗似的呀?背着我在外面有狗了?”
“哪有,跟你說過的,就是那個‘不鹽姐姐真好看”嘛,小姑娘聽說我今天來酒吧,非要我每一杯酒都拍給他看看,沒看過。”岑言聳肩,“你知道我,我是沒辦法拒絕可愛的小女生的。”
酒精緩慢地侵蝕着阮棠的反應神經,她趴在桌上看向五彩缤紛的舞池,慢吞吞地說:“言言,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這個也很難用幾句話說清楚,但我覺得就像微信秒回一個道理。”岑言支着下巴,臉色微醺,“簡單地說,事事有回應。”
事事有回應。
以現在阮棠的大腦運轉速率很難理解這句話,但“回應”這兩個字還是精準地踩在阮棠敏感的神經上。
她不擅長流淚,否則現在的眼淚也許可以淹沒整個酒吧。
阮棠在桌上趴了幾分鐘,長發悶得腦袋更暈更熱,她坐直身體,恰好看見一個中年男人朝已經醉了六七分的岑言的杯裏,扔了一顆白色藥丸。
藥丸進入酒杯中,極快速地溶解掉。
阮棠瞬間清醒,抓住男人的手腕,大喝一聲:“你幹什麽!”
男人心虛地轉了幾圈眼珠,在周圍人看過來的目光裏也提高了分貝:“你這小姑娘喝多了吧,我不認識你!”
“你朝我朋友杯子裏扔了什麽東西!”阮棠快速轉向酒保,“把我朋友的杯子拿走保存好,我要保留物證!”
男人甩開阮棠,瞪過來的眼神又兇又狠:“你有病吧!”
阮棠被他甩了個趔趄,正好撞到岑言的身上。
“喲,敢給我下藥,還敢動棠棠,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岑言捏了捏手腕,眯起眸子看向周圍,“你們都閃遠點,濺身上血我可不管幹洗。”
男人眼神古怪地看向岑言:“你這細胳膊細腿,真是瘋女人。”
“這樣,我讓你們兩個跟我打,如果贏了我就給你們道歉。如果輸了,”男人笑容猥瑣,“那今晚就讓你們這對感情好的姐妹花一起陪我,怎麽樣?”
酒保見狀不對直接報警,然後偷偷暗示阮棠:“你們別怕,我報警了,他們一會兒就到。”
阮棠晃晃悠悠地站穩身子,點頭認真道:“确實要早點來,不然來不及了。”
酒保茫然:“來不及什麽?”
岑言勾唇:“來不及給這個變态收屍啊。”
“………………”
十分鐘後,派出所民警趕到現場。
中年男人捂住裆部躺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叫着,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倒是岑言和阮棠坐在旁邊,手裏捧着酒保特意準備的溫開水,兩臉歲月靜好。
警察詢問周圍人情況,把躺在地上不動彈的男人拉起來時,阮棠低聲對岑言說:“我看你今天下手不重啊。”
岑言回頭示意:“他不是報警了嘛。”
酒保感覺到兩人投來的目光,牙齒顫顫扯出個笑容:“打累了吧,還需不需要溫水?我們店裏管夠。”
在周圍熱心群衆的證明,和酒保特意保存的酒杯之下,男人對自己下藥的事實供認不諱。雖然事出有因,但岑言和阮棠還是把人給打了,需要跟着警察回去錄一份口供。
開往派出所的路上,警察擔心兩個小姑娘害怕坐在前座的中年男人,故意挑起輕松話題:“我看這人傷的不輕啊,你們倆誰是主打啊?”
岑言此時老實地像小學一年級的學生,乖乖舉起右手:“是我。”
警察:“真看不出你這細胳膊細腿的這麽能打。”
阮棠極其自豪地也舉起右手:“她會柔道!”
岑言默默比了個手勢:“八段。”
男人捂住裆部,落下悔恨的淚水,險些哭出了聲。
口供錄得很快,阮棠和岑言很快被放了出來,倒是男人直接被拘留十五天,還要再交三千元罰款。
經過一場酣暢淋漓的搏鬥之後,兩個人的酒勁都有點上頭。阮棠和岑言坐在派出所門口的臺階上看月亮,看着看着阮棠又心裏泛酸。
“月亮真好看,但它不屬于我。”阮棠吸吸鼻子,“言言,你有喜歡的月亮嗎?”
岑言昏昏欲睡,強打着精神應了聲,但很快又低下頭。
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她看見不遠處停了一輛跑車,緊接着下來一個年輕男人,朝她們的方向跑過來。
他逆着光來,阮棠不太能看清楚他的臉。
正在暈暈乎乎之際,阮棠忽然眼前一黑——
被召喚了。
///
另一邊。
韓星野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幾次點開和阮棠的對話框,敲敲打打,又删删減減,最後一個标點符號也沒發出去。
他不擅長處理親密關系,從記事起的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生活,在學校裏因為貧困被孤立冷落,韓星野卻樂得自在。
魯迅先生有一句話說得好,猛獸總是獨行,牛羊才成群結隊。韓星野一個人冷冰冰地習慣了,也不覺得這份孤獨有什麽。
然而。
他沒法再想下去,越想就越覺得渾身不舒服。韓星野從床頭櫃上拿起那頁寫了一半的曲譜,又皺起眉頭。
曲子寫的支離破碎,歌詞也生硬,根本沒有甜歌的氛圍感。
或許他還是不能理解什麽叫做喜歡。
韓星野下意識地去摸胸口的吊墜,這是他創作時的習慣,每次寫東西時都要摸着這塊太極玉吊墜。
白色的太極玉被韓星野摩挲幾次,他忽然覺得床上一沉。
再擡頭,是醉眼朦胧的阮棠,坐在床上,朝他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
“我是不是又被你叫來了。”阮棠盯着韓星野頭頂看了幾秒,奇怪道,“怎麽沒有進度條呢?難道我在做夢嗎。”
韓星野捏起她的臉:“疼不疼?”
阮棠點頭。
韓星野放下手:“那就不是做夢。你喝酒了?”
阮棠笑眯眯地點頭:“對呀,今天岑言有好高興的事,我們兩個人慶祝,去酒吧喝了酒。”
她邀功似的挺起胸,像只驕傲的小鹿:“我們還在就把生擒了一個大壞蛋,送到警察局了呢。”
韓星野輕聲哄她:“真棒。”
阮棠沒再說話,跪坐在床上,盯着韓星野的眼睛看,嘴角揚起的弧度逐漸收斂,最後完全沒有笑容,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韓星野把曲譜放在一旁,溫聲問:“怎麽了?”
阮棠甕聲甕氣:“韓星野,什麽才是喜歡一個人呢?”
韓星野沉默幾秒,輕輕搖頭:“我不知道。”
“岑言說,喜歡一個人就會事事有回應。”阮棠哽咽,“像溫繪回應你,也像你回應她。”
韓星野莫名:“我回應她什麽了?”
阮棠:“歌啊,你說要寫一首小甜歌。這個不就是對sugar和sweet的回應嗎。”
韓星野扶額:“……誰告訴你這麽理解的。”
等他再擡頭時,阮棠向前爬了幾步,漂亮的眼睛裏泛着淚花,直勾勾地盯着韓星野:“你喜歡溫繪是不是。”
韓星野:“我不喜歡。”
“你騙人。你喜歡她,才會給她寫歌。”阮棠默默地抱緊自己,縮成一個團子,側頭看向他,“韓星野,我覺得吧,喜歡一個人就是希望他開心。希望他天天開心,時時開心,不要在腦袋頂上冒出什麽奇奇怪怪的進度條。”
她的眼睛裏有醉意,卻澄澈。
“我不想要這個人的任何東西,我只想他快樂。”
阮棠把頭埋進膝蓋,眼眶好熱,她用力壓抑住濃烈翻滾的情緒,也只能盡全力不讓自己哭出聲。
即使借着酒意,她也不能毫無顧忌地把什麽都說出來。不能走到退無可退的境地。
她想,原來自己能夠一直那麽快樂,是因為沒有遇到能夠左右她情緒的人罷了。
耳邊忽然傳來撥弄吉他和弦的聲音。
阮棠把被眼淚打濕的長發捋到耳後,慢吞吞地擡起頭,看見韓星野坐在床邊的琴凳上,抱着一把木吉他坐在月光裏。
“失眠的夜裏看月亮/月光裏有一朵軟軟的海棠
她會哭會笑醉得莽撞/像在我的心房開了一槍
黑夜到白晝 極寒到春光
軟軟的海棠開在我心上
黑夜到白晝 極寒到春光
永遠盛放着 我軟軟的海棠”
吉他聲輕快,韓星野的聲音更清亮,阮棠聽他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後來已經跟着韓星野的旋律慢慢搖晃。
他唱完,把吉他放在一邊,走到阮棠跟前,半蹲下。
“這首歌叫《軟棠》,柔軟的軟,海棠花的棠。”韓星野眸光湛湛,溫柔又潋滟,“本來還沒準備好,但我見不得你掉眼淚。”
“阮棠,有一句話你說的很對,我只會給我喜歡的人寫歌。”
他啞聲,“阮棠,這首歌送給你。”
作者有話說:
(驕傲)軟棠的歌詞是原創哦!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