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年大吉

第11章 承你吉言

是啊，你爸爸發財了，但發財的不是本爸爸。

陸英悶悶洗出一盆子車厘子堵住兒子的小嘴，自個兒卻坐在一旁望着車厘子發呆，眼前的車厘子品相很好，又大又圓，是水果店進口的那種，價格……不提也罷。

曾經，他有陣子天天吃，連吃了小半年才膩味換口。

崽崽含糊問：“巴巴怎木不次嗷？”

陸英搖頭，搬起包裝箱尋找貼條，發件人的名字含糊不清，號碼是個座機號，熟悉的前三位數字，屬于哪座城市再明确不過。

“爸爸你要給誰打電話？”陸崽崽見陸英拿着手機摁下一竄號碼，卻半天不撥通。

陸英吐口氣，将手機放下，拿起車厘子一個個往嘴裏塞：“你喜歡就多吃點，我去做飯。”

“哦……”陸崽崽邊吃邊不時打量爸爸，他總覺得爸爸看到車厘子時整雙眼睛都亮了，可是現在又忽然晴轉多雲，甚至心情很低落。就連上次和讨厭的鄰居家打起來，爸爸也沒有這樣難過。

陸崽崽呲溜離開椅子，小胖手抓着車厘子蹭到爸爸身旁，“爸爸張嘴，你為我做飯吃，我喂你車厘子吃，嘻嘻~來，張大嘴巴！”

“嗷~”陸英哪有不捧場的，連忙低頭嗷嗚一下張大嘴，似猛獸般一口奪下車厘子，嚼吧嚼吧：“嗯嗯，真甜。”

“嘻嘻~再來再來……”

你一顆我一口，父子倆其樂融融，将煩心事抛之腦後。

“秦總，這是有了對象？”

幽靜的古樸私人餐廳，秦拙樸帶着秘書與合作夥伴相對而坐，大家都是多年的熟人，說話比較随意。秦拙樸向來很注重餐桌禮儀，鮮少在桌上玩手機，今兒卻在用餐完畢後，握着手機久久沒有放下。而且那繃着的眉眼，不知不覺竟然柔和了許多，真是令人驚奇。

秦拙樸無奈搖頭：“王總說笑，我可是憑實力單身至今，要不然怎麽評得上‘最想嫁的單身貴族’，還年年榮登榜首。”

“哈哈哈！我看你的樣子就快要脫單了，從前你可不會開玩笑。今天還曉得調侃自己，啧，心情很好吧。”

“王總對我誤會太大，我這人只要混成了朋友，說什麽都無禁忌。不過今天心情的确不錯，來，慶祝我們兩家的合作更上一層樓。”

“行，來年争取讓我喝上你的喜酒。”

“承你吉言。”

飯後回到辦公樓，秦拙樸踏入辦公室便抛下外套，對外間的助理快速詢問：“我桌上的座機有沒有來電？”

助理忙點頭：“十八點零五分有秦董的來電，只交代了要您回電。”

“知道了。”

栖霞鎮，陸崽崽放學回到家裏無比開心，因為元旦放假三天，爸爸還說元旦那天要帶他去游樂園玩！

打定主意辭職的陸英同樣很期待游樂園，上次帶孩子去玩還是一年多前的事，每天忙每天上班，孩子沒玩到，錢賺得也不多。做一些技術含量不高的工作，加上學歷限制，想賺錢想升級真的太難。楊哥給了他夢寐以求的機會，學一手技藝。

“我還想再睡一會，爸爸，我不想起床嗚嗚嗚……”假期第一天，早晨七點半，陸英已經完成保潔的工作回到家裏，酣睡的小家夥居然賴床。

陸英直接捧着香噴噴的早飯坐在床頭吃。

小家夥呲溜跳起，憤憤地抓過衣服笨手笨腳穿好，陸英才不理他，繼續享用美味。

“爸爸！你還一個人吃！你都不等我！”小家夥急地不行。

“快去刷牙。”

“你要等我哦，你不能再吃了！”

“去吧去吧，爸爸等你。”才怪。

陸崽崽洗刷出來，陸英已經吃飽，抹抹嘴安靜坐着，欣賞兒子現場‘吃播’。

“今天外頭在下雨，你要跟我去上班嗎？”

陸崽崽搖頭：“我不想去，商場游樂園越來越無聊，在那玩耍的都是小寶寶，哼，話都說不清楚，走路還搖搖晃晃的，我已經是大班的哥哥啦，才不想天天和小寶寶混在一起，實在是太無聊了！”

“哈哈……”陸英笑出來，捏捏兒子胖乎乎的肉臉蛋：“行吧，大哥哥你好厲害。”

“我就在家裏拼玩具吃車厘子可以嗎？”陸崽崽期待地眼神飄向玩具和水果。

“當然可以。”陸英起身将電飯煲擺弄一番，裏頭裝好适量的大米和稍微炒過的各種菜肴雜燴湯汁，只要插上電，和煮飯一樣到時間就可以吃‘煲仔飯’。

“你到中午餓了就把這個煮飯的按鍵摁下去，聽到響聲就放手，大概煮一節課的時間，電飯煲滴滴叫以後你就可以拔掉插頭吃飯。”

陸崽崽點頭：“我早就會啦，已經煮過很多次，爸爸總是說個不停，我又不是小糊塗。”

陸英對兒子很放心：“手機在桌上，有事就給爸爸打電話。”他特意給兒子配了諾基亞老人機，專門用來他不在身邊時方便聯系。

“知道啦。”

“記住不許給陌生人開門，不許一個人外出。”陸英再三叮囑，雖然知道兒子已經有很多次獨自在家的經驗，他很聽話很讓人放心，但陸英依舊不厭其煩地叨叨。

“我在家會很聽話。”

陸崽崽和從前一樣，獨自留在家裏玩了一天，吃喝拉撒自己解決，沒有給爸爸造成任何負擔。

翌日早晨，屋裏屋外的氣溫明顯下降，氣溫終于打破了1°，降到了零下。雨水淋淋漓漓，夾雜着零落的雪花，再來點兒大冬風，冷得刺骨。

陸崽崽依舊選擇待在家裏，陸英怕他無聊，特意拿出來一盒嶄新的拼圖。

“哇！我最喜歡的小豬佩奇一家！爸爸什麽時候買的？”

“這是給你的元旦節禮物，本來想明天給你，但我覺得提前一天你可能更高興。”

“嘻嘻~~沒錯，我很高興！謝謝爸爸！我今天一定會好好把它拼出來。”

“加油，我出門了。記得我說過的注意事項。”

“爸爸再見，爸爸騎車要小心過馬路，不可以闖紅燈哦~”

“知道了，小交警。”

告別兒子，今天出門上班的陸英心情很好，一路上規規矩矩不急不慢地騎車前往大商場，他換上工作服，和來往的同事們打招呼，不多時等到了李主管。

“主管，這是我的辭職信。”

李主管詫異，盯着面前形容出色的優秀員工：“為什麽突然要辭職？”

陸英早想好了說辭：“今天是這一年最後一天，其實我早就想辭職，一直拖延到最後才拿出辭職信。今年的事情今年結束，明年想要新的開始。希望主管能理解我，你也知道，我再待下去沒有任何意義。”工資不漲，獎金也無緣無故的沒了，又沒有上升的希望，還三天兩頭被搞不動的上層找茬。

當然最主要是，有了楊哥家更好的選擇。

李主管嘆氣，“你的意思我明白，本來你是我最看好的員工……小陸，你找好下家了嗎？”

陸英實實在在點頭：“有朋友讓我去他店裏上班，一家蛋糕店。工資比現在多。”

李主管點頭：“那就好，我知道你不容易，不管你去哪，希望你能越過越好。辭職我會給你批，但按照規矩你還得幹一個月找到新人，年底特別忙，你能理解吧？”

“我知道，我會按照規矩來。不過元旦我一定要請假。”

“元旦是活動最後一天……”主管為難。

陸英聳肩：“我兒子後天要上學。我已經很久沒假期了。”

“好，我準了。”

“謝謝主管。”

“哎，別客氣。我是真舍不得你，小陸以後記得常跟我聯系，有什麽困難一定要跟我說，別見外。”

“謝謝。”

辭職和休假都得到了李主管的批準，陸英這天幹活格外輕松，同事們不知道他辭職，大夥依然各就各位。

“超市特價大優惠，全場消費滿一百打九折，另贈大白菜一個！消費滿兩百打九折，另贈大白菜一個和土豆一斤！消費滿三百打八點五折，另贈大白菜……”

“走做路過不要錯過！買到就是賺到！”

活動已經持續兩天，為了大白菜和土豆的爹爹婆婆一點不見減少。超市員工們忙不停，陸英戴着口罩作為登記人員勉強能喘口氣。眼見隊伍依然蜿蜒擁擠，吵吵鬧鬧，那叫一個頭大。

“大爺啊，您真是個大爺，你看這大白菜好好的多新鮮，非要剝掉外面一層皮！唉喲你還剝啊！太浪費了！”

“我就是要剝怎麽滴，這外面的葉子不好看，髒了。”

“根本一點都不髒，大白菜變成小白菜，您真行，敢情只吃個白菜芯子。”

爹爹婆婆喜歡計較，偏偏有幾個大媽員工又喜歡對杠，屁大點事能嚼半天拉扯不清。

說這些大爺大媽節省吧，浪費商家的東西一點不心疼，覺得外面一層甚至好幾層葉子都不好，剝掉扔了再上稱。轉頭超市的員工走了，那大簍子裏一大堆被嫌棄剝下的白菜葉子立即被搶空，還是那群大爺大媽。

員工和客人們不時發生龃龉，陸英只管默默忍受，半個字不敢溜出來，這些人戰鬥力強悍，唾沫星子能淹死他。

嗯，今天他是抓筆杆子的斯文人，這麽想連空氣都清新許多。

“陸英！陸英！小陸哥！”

正忙活的陸英聽到聲音擡頭，看到一個負責清潔的同事阿姨舉着他的小豬手機急匆匆跑來：“你兒子打來的電話，在休息室裏響了好多遍我就接了，他一直在哭也不跟我說。你趕緊問問孩子是不是出了啥事。”

陸英飛快接通電話。

兒子的哭聲湧入耳膜，陸英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