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年大吉

第4章 前任小陸

秦拙樸策馬飛揚而去，老高唬了一愣。

他老婆倒是給他一拐子，氣惱：“你個大男人咋那麽八婆，想學人當月老啊，我看你是閑得慌。沒看你一說名字樸哥的臉色就不對？樸哥的私事哪用你操心。”

“怎麽不對？我沒注意啊，我哪知道。這就怪了，難道他們認識？”

“你這回可得罪老秦了。”徐總指指老高：“你知道餘有容是誰不？”

“誰？老徐趕緊說，我都急死了。”

“前任。”徐老板嘆氣。

“我們不知道。”幾個同伴同時搖頭。

“沒聽說過。”

老高好半晌一拍腿站起來：“屁！他前任不是那誰，小陸來着！卧槽起碼都過去六七年了吧？自從小陸走後，老秦就成天忙着工作，根本沒找過別人。那家夥又較真又潔癖，他要是有了新發展肯定帶我們看。這餘有容是哪任？小陸我還記得，賊幾把神奇的小夥，就是長得妖裏妖氣的瞅着有點犯怵，聽說連大學都沒讀過，當時我就覺得兩人玄乎，結果還真的應了。”

“小陸我也記得。老秦第一回 帶他和我們見面就是打高爾夫，那小家夥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面的，連杆子都不會拿。老秦手把手教的，結果眨眼功夫人就成了高手，一口氣打完十八洞都不帶歇氣，一整半天下來把老子打傻了。真他媽神人!當時的俱樂部老板麥克瑞追着想簽他在俱樂部工作，老秦不讓。”

“是的，我印象深刻。”

“對對對，天賦異禀的小陸，老秦當時的寶貝疙瘩。所以，餘有容哪來的？”

徐總不繞彎子：“米國留學那會老秦就認識餘有容，當時老秦讀研，餘有容是同校的大學生。兩個同類認識了，然後就戀愛了呗。不過餘有容打小在國外，特別的不傳統，好些作風讓老秦看不慣，後來就分了。你們說的小陸我卻沒見過！當時我應該還在米國。”

“什麽叫特別的不傳統，能說仔細點不？”老高八卦追問。

徐總輕咳：“下回見了餘有容你甭客氣，确實不是啥好鳥，那小子是個雙，和老秦戀愛那會跟別的美女玩暧昧，老秦就撤了。不是啥風光事，他不說，我當然不會主動說。你們聽聽就算了。”他說的已經很含蓄委婉，在座的都懂。

“我去TMD。”老高怒了，連髒話都彪了出來，這回他老婆倒沒阻止，“原來是這麽個玩意，戲弄我不知情？老秦有風度不罵嘴，我可不跟他客氣。等老子下回見他，看我不噴死他。敢情現在過了幾年還想着找老秦和好如初？啧，真是想得美。”

女人們坐在一邊沒插嘴，而是若無其事地在聊孩子和美容。高夫人有點心不在焉，她娘家和秦家是親戚，秦拙樸算是她表哥，所知道的事遠比這些糙漢子們多，她覺得比起秦拙樸和什麽人戀愛結婚，血脈延續可能才是秦家最大的問題。秦拙樸想脫單随時都可以，只要他點頭。可孩子的事，秦拙樸再優秀也強求不得。

這些頗隐秘的事她連自己男人都沒說。家裏長輩們很為秦拙樸擔心，甚至懷疑他的健康。早在秦拙樸坦白出櫃，秦家就和秦拙樸約法三章，其中一條便是無論将來如何秦拙樸必須找人試管嬰兒留下秦家血脈，秦拙樸答應了。二十八歲那年秦拙樸去國外試管嬰兒，結果……至今起碼五六次，一次沒成功。她幾乎眼見着秦媽媽因為操心焦慮，這兩年頭發白了許多。越發衰弱的秦爺爺亦不如過去樂呵幽默，總是沉着臉，心事重重。換位思考，她很理解秦家長輩壓抑的心情，秦家爺爺老了，秦爸爸壯年早逝，而唯一剩下的嫡親血脈就是秦拙樸。一個不喜歡女人，又特別固執有主見的男人。逼他和女人結婚一輩子都不可能，剩下的試管嬰兒這條路偏偏非常不順利。

她不知道秦拙樸急不急，反正秦家的長輩們急得寝食不安，最近她媽三天兩頭陪着秦家姨媽求道拜佛問風水。今天拜碧霞仙君，明天拜送子觀音，真有些魔障。換個角度來說，她很同情秦拙樸。有時候家裏人給的壓力，比外頭被人罵了還痛苦難受。

許久沒放松的秦拙樸繞着紫草湖痛快地奔馳了好幾圈，直跑得背脊出汗，氣息不穩才緩緩停下，溜着馬兒慢悠悠在草地上散步，不知不覺溜達到高爾夫球場邊，透過隔離網，裏頭有幾個眼熟的小年輕在玩球，他沒準備打招呼，悄無聲息地掉頭走開。

“陸穎！陸穎你仔細看好了……”

馬兒嘶鳴，陡然被迫停了下來。馬背上的男人緩緩回頭，漫不經心地目光再次落向球場，最後定在一個年輕女孩身上。幽深的雙眸平靜無波，又似回味出神。

馬兒再次啓程，直接跑到俱樂部的娛樂休憩區，秦拙樸是這兒的頂級會員，有固定的私人場所。那是一棟漂亮的木制小洋樓，有很寬闊的玻璃門窗，拉開簾子就可以看到最美的紫草湖。過去在他不是很忙的時候，會在這兒玩一天，然後歇下來，夜裏欣賞漫天繁星，享受難得的靜谧時光。

他很喜歡那樣的夜晚。

陸英比他更喜歡。

在這裏度過的每一個夜晚，充滿肆意的歡笑和纏綿的愛意。每次不經意地想起，總能讓平靜地心湖蕩起無邊的漣漪。

“叮叮噠~叮叮噠~~鈴兒響叮噠~~”

天空飄着小雨，披着雨衣的陸英騎着電動車，陸崽崽歡快的歌聲一直在車流擁擠的馬路上飄揚，那五音不全的走調歌聲簡直要把人笑死。陸英不敢打擊興致勃勃的兒子，只好沿路憋着笑，雙肩顫動不已。到了紅路燈的地方，旁邊一起堵着的司機都笑哈哈地瞅着陶醉于歌聲中的小胖孩。

陸崽崽渾然不覺，微微眯着眼，迎着冷風繼續引吭高歌。

“我們坐在雪橇上~我們滑雪多快樂~~叮叮噠~~”胖胖的臉上紅撲撲一片，可見他內心有多麽火熱，怕是全裝着聖誕節的喜悅。

過兩天就是一年一度的聖誕節，來自于西方的聖誕老人早在國內飄紅多年，聖誕漸漸成了家喻戶曉的喜慶日子。到那天幼兒園會組織小朋友們一起慶祝聖誕，聖誕歌曲要求小朋友們熟練。陸崽崽平時根本不愛唱歌，但是老師要求的歌曲卻一定會認真學習。

畢竟老師叮囑過，聖誕節當天，聖誕老人（家長）會給每個乖巧可愛的孩子準備好一份禮物挂在學校的聖誕樹上。

陸崽崽當然要好好表現，要不然聖誕老人漏掉他的禮物可怎麽辦。

陸英今天早晨去學校時，已經把準備好的禮物交給了老師。他看到學校大廳準備的超大聖誕樹，張燈結彩氣氛濃厚。對于學校的快樂氛圍，身為家長的他很滿意。他始終記得某人說過，小孩子嘛，最重要的不是學習知識，而是享受健康快樂的童年。

“真是有精神的孩子，他不怕冷啊……”馬路上擠擠挨挨，一輛黑色豪車內，頭發花白的貴婦人側頭瞅着不遠處電動車前窩着唱歌的陸崽崽，她只能看到一張紅撲撲的側臉，能聽到小孩精神抖擻的歌聲。本就稀罕小孩的婦人情不自禁扯開嘴角，在她看來，無論貧窮富貴，高矮胖瘦，純真的孩子永遠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存在之一。多年來，她一直盼着膝下能有子孫環繞，一家人熱熱鬧鬧，偏偏事不如意，兒子已經三十好幾，她想要個孫子孫女的心願過分嗎？

老天不讓她如願，她卻不想輕易放棄。

要不然，她何至于會來到栖霞鎮這麽個……印象不大好的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