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情人眼裏出西施?
第 45 章 情人眼裏出西施?
第45章
潛入烏城的時間就是今天夜裏。
裴辛手下一個擅長易容的暗衛正在為二人化妝。
面膏在裴辛略顯蒼白的膚色上暈開, 是暗沉的顏色。
暗衛拿起一塊同色的油泥,搓成長條,貼在裴辛下颌處, 刻刀和毛刷比劃了幾下,就成了一道惟妙惟肖的傷疤。
暗衛又将裴辛的頭發放下來幾縷,挑亂。
顧放之在旁邊很驚奇地看着;漸漸的,他已經開始很難在裴辛臉上再看到屬于他自己本來的樣子了。
除了裴辛睜眼的時候, 那雙鋒利的眼仍舊幽深冷冽,像一把插/在風雪中的利劍。
裴辛易容的時候,顧放之也沒閑着。
秦瑄給他講了一些此次潛入烏城的要點。他講得很細,從如何進城到怎樣應對盤問, 還有就是萬一被發現了,要怎麽逃命及呼喚死士。
顧放之聽得很仔細:“嗯嗯, 嗯嗯,嗯嗯記下了……”
顧放之玩過不知道多少文字游戲, 不論古代現代,大多都有這麽一個潛入part。
有時是僞裝成宮女, 有時是僞裝太監、小兵、保潔、泊車小弟……
玩游戲的時候顧放之就喜歡這段,現在輪到自己親身上陣, 還難免有些激動。
秦瑄遞給顧放之兩人用來僞裝的身份文牒, 不知道第幾次說:“千萬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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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放之道:“放心吧。”
秦瑄嘆了口氣。
——他怎麽能放心?怎麽可能放得下心來?
裴辛身為一國之君,竟要親自僞裝、深入敵營。
若是被人發現, 有什麽後果……秦瑄想都不敢想。
他嘴皮子都快磨薄了幾公分, 勸裴辛換人去,裴辛就只有一句話:“朕心裏有數。”
語氣篤定得很。
雖然知道裴辛性格缜密,不會亂來,但秦瑄還是兩眼發黑。
還有就是, 另一人為什麽非得是顧放之?
不是秦瑄瞧不起顧放之。只是,若是另一人換成孩童僞裝裴辛的弟弟,或是換做女子僞裝裴辛的妻子,可信度一定會更高。
裴辛就這樣喜歡顧放之?喜歡到了這種程度?
秦瑄捂着額頭再長嘆一聲。
那暗衛給裴辛易好了容,歸攏了一下桌上的瓶瓶罐罐後,朝顧放之走來。
“輪到我了是吧?”
顧放之早已在旁邊等了許久,不用暗衛開口,他很配合地仰起頭。
裴辛起身去換衣服,進屏風之前回頭看了一眼,見到暗衛用手在顧放之下巴上別了一下,調整了一下顧放之的朝向。
裴辛:“……”
他又沒像他爹那樣把身邊的暗衛都毒成啞巴。
有什麽事說話就行了,上手做什麽?
裴辛散發着無人在意的暴虐的龍氣,躲到屏風後面換衣服去了。
衣服很髒,全是泥土,一想到這樣的布料要貼身穿,裴辛的龍氣更暴虐了。
-
屏風外。
顧放之感覺到暗衛的手在自己臉上輕巧又柔和地游走着。
他對易容這門手藝很好奇,他問:“你最多能把人易成什麽樣?”
說起自己專業領域,暗衛面上劃過一抹得意。他道:“小人曾将一十三歲女孩化作七十老翁,無人發現。”
顧放之饒有興致地問:“那你能把七十老翁化成十三少女嗎?”
“……呃,”暗衛道:“小人是暗衛,會捏臉。不是女娲,能捏人。”
“而且這很有難度的。”
暗衛道:“從小變老,只需注意體态。背佝偻一些,就像了六成了。但從從老變小,或是化作幼童,需要懂得一些縮骨功。”
顧放之問:“縮骨功?你還會這個?你看我能練嗎?”
暗衛伸手捏捏顧放之的手臂:“能練,但沒必要。”
“為什麽?”
暗衛吐出來三個字:“沒天賦……”
顧放之懂了:“就是練了兩年,發現自己最多能從二十四歲縮到二十三歲是吧?”
暗衛點頭:“是。所以小人覺得沒必要。”
顧放之疏導他:“但世間很多事情都不是因為有必要才做的。難道不漲俸祿,就可以不加班不被挨罵不返工重做了嗎?”
暗衛一愣。
接着,一顆眼淚從他眼角滑落。
他道:“這段時間不知道是怎麽,還是有人聽到了什麽。總是有人不要俸祿地加班做活,搞得我們大家都要跟着一起多幹活。”
顧放之:“……”
你看他,聊個天,還聊到人家傷心事了。
唉。
天下牛馬一家親。顧放之于心不忍,讀了個檔,這回換了個別的話題聊,避開了暗衛的傷心事。
而屏風後的裴辛,嘴角狠狠抽搐了兩下:“……”
他好不容易克服了自己,終于穿在身上的布衣,誰料這個時候顧放之突然施展巫術,穿好的衣服重新變成一坨衣服,回到了他的手上。
人在惱怒的時候反而有點想笑。
低沉的笑聲從屏風後傳出來。
衆人:“……?”
顧放之悄聲問暗衛:“怎麽笑了?衣服上莫非有跳蚤?”
“啊……沒有的。”暗衛道:“冬天比較難抓到。要加一點嗎?”
聽力極好的裴辛:“……”
什麽癫狂的對話?
他笑不出來了。
他突然很思念雪球。
好想瘋狗,也好想把瘋狗放出來,咬碎吞噬世間一切。
-
裴辛的怒火只持續了很短一會,像以往一樣。
他自己哄好了自己,憋屈地換好了衣服,從屏風後走出來。
見裴辛出來,顧放之哇了聲:“陛下變化好大。我都快認不出了。”
“是麽?”裴辛掃一眼顧放之。
暗衛的動作很快,顧放之的易容已見雛形。
不知道暗衛是怎麽調整的,顧放之的五官比之前平淡了許多,臉上那顆小痣也被藏在淡色的雀斑下,整個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像個賬房先生。
裴辛道:“朕倒是覺得老師沒什麽變化。”
秦瑄看看顧放之,默然了:“……”
把現在的顧放之拉到顧雲川面前去,顧雲川都不能一眼認出自己親弟弟了。
這放在裴辛口中還叫沒有變化?
那什麽叫有變化?
這算什麽?情人眼裏出西施?
-
易容完成後,裴辛和顧放之即刻出發。
秦瑄将二人送到距離烏城開外幾公裏的樹林中,擔憂地看了二人一眼後,再悄無聲息地離開。
兩人繞到主路上。
天氣太冷,兩人為了僞裝,穿得都少,顧放之被凍得都快僵硬了。
為了緩解寒冷,顧放之開始不斷地讀剛剛出發前在主帳篷時存的檔。
一會明亮一會黑暗,一會溫暖如春一會冰天雪地。
冷還是那麽冷,反倒襯得帳篷裏的溫暖像是幻覺。
顧放之:“……”
他總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好像是在童話故事書上看到過。
賣火柴的小女孩,臨死前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嗎?
明亮與黑暗的閃爍間,顧放之聽到有人的聲音:“老老老老老老——”
聲音被連續的讀檔卡成了一幀一幀,很有機械感。
顧放之還以為是自己牙關打顫的聲音,但他又覺得自己的牙齒發不出這樣磁性的顫,回頭一看才發現是裴辛是在叫自己。
裴辛經過僞裝後的身份是剛父母雙亡的布商家裏的小兒子,他帶着家産投奔遼月的姑姑,卻被山賊搶走了車馬。
顧放之則是這戶人家的賬房先生。
盡管周圍沒有人,但顧放之還是謹記自己的人設。他摟着手臂,很入戲地問裴辛:“怎麽了,小少爺?”
裴辛:“……”
顧放之還好意思問。
他見顧放之被冷得來回施展巫術、汲取不存在的溫暖,疑似已經被冷到神志不清,不由于心不忍。
顧放之是關心他才來的涼山,不然現在本可以在京城喂瘋狗,現在卻還要配合他的計劃,大半夜挨凍。
裴辛怎麽想怎麽于心不忍,想将自己外袍脫下來遞給顧放之,但脫了半天,最多剛脫下來一個袖子,衣服又重新挂回到了身上。
自古以來都是人穿衣服。
裴辛覺得。自己應該是第一個被衣服穿了的人。
簡直是倒反天罡。
裴辛被衣服穿了太多次,此時只覺得有些累;見顧放之停止了巫術,他也懶得解釋,只是平淡地脫下最外面的棉衣,又平淡地将衣服扔到了顧放之臉上:“穿。”
顧放之摟着尚帶着裴辛體溫的衣服,一愣。
小皇帝穿着一身(不知道原本是什麽顏色的)黑衣服,在鋪天蓋地的白雪中顯得格外單薄,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讓人感覺十分可靠。
顧放之追了兩步:“我不——”
他話還沒說完,卻被裴辛打斷:“啧。讓你穿着就穿着。朕——我不怕冷,更冷的地方都去過。”
別還沒到烏城呢,他就先被顧放之給氣死了。
見顧放之不動,裴辛索性伸手,把衣服蓋在顧放之身上,又道:“走快點,動起來就不冷了。”
他說着,大步朝前走。
顧放之忙道:“壯士留步——”
裴辛不理,一味悶頭走。
顧放之追上去。
他将那件外袍展開,自己穿了一條手臂,抓起裴辛貼近自己的那只手,把另一只手臂給他穿上。
兩人手臂挨在一起,倒是一下子就覺得比之前暖和了一些。
裴辛壓着眉眼,試圖把手臂往外抽。
顧放之覺察到他的意圖,伸手去抓。
裴辛身上衣服布料很差,且本就有破洞,被顧放之這麽一扯,“刺啦”一聲裂開了一道口子,棉絮滿天飛。
裴辛:“……”
刺激。
和顧放之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他外衣送人了,棉絮飛跑了。
顧放之一天天的怎麽就這麽多節目?
裴辛真怕自己再多走幾步,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沒了。
顧放之讀了個檔。
這回他提醒自己,抓裴辛的時候一定要記得控制力道。
但裴辛這回沒拒絕,老老實實地和顧放之貼在了一起。
問就是不想冰天雪地的光着走來走去。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後,裴辛輕哼一聲:“是誰出發前對秦瑄信誓旦旦地說一定會聽我的話?”
某人真是慣會嘴甜糊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