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要怎麽謝我
第66章 第 66 章 要怎麽謝我
江月凝回去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 才進了澤蘭院沒多久,那邊丹陽郡主就遣人送了好些料子來,說是給她做春衫的。
幾位丫鬟手上端着那個上好的錦緞和綢緞, 看起來比去年她出嫁前衛國夫人送給她的那匹珍珠紗還要好上許多。
“夫人回來得正好,郡主知道夫人今天與洛家五姑娘游湖, 便想着夫人也和那些未出閣的姑娘們一樣, 到了要做春衫的時候,所以讓奴婢們在庫房挑了些好的料子來給夫人。”
暮雪笑着回話,又示意身後的丫鬟們上前, 讓江月凝瞧得仔細些。
這些料子的顏色大多是粉色紫色為主,都是些與春天應景的顏色,且上面都繡了精致的花樣, 看得江月凝有些眼花缭亂。
她沒有什麽好扭捏的, 只是讓冬枝和夏星收下,想到自己總是收婆母的東西,于是讓冬枝從碧紗櫥裏拿了上好的香料出來給暮雪,她柔聲道:“這些都是我自己調制的安神香,母親若是每晚就寝的時候用上一點,會好上許多。”
這安神香本就是她準備丹陽郡主準備的, 只是因為年前一直缺少了一味材料, 所以才沒有制好, 前幾天那味珍貴的香料被柳二娘買到了, 所以她在昨日的時候就制成了, 只等着尋個時間給婆母送去,沒想到今天正巧婆母送了東西來。
暮雪收好安神香,又笑道:“夫人客氣,郡主說要不是夫人勸誡有方, 世子怎麽會突然上進,要去太常寺任職,從前世子中了進士的時候,陛下就有意讓他去太常寺鍛煉,只是後來生了變故,所以就沒了下文,如今世子願意去,聽說陛下前幾日還當着侯爺的面誇了世子。”
原來太常寺寺丞一職早就是謝铉的,怪不得他這些年沒有科考,卻能輕松地就進了太常寺。
江月凝心下了然,只是她并未勸誡謝铉,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該攬這個功,她道:“世子願意去任職是世子想通了,也是母親和父親教導有方,哪裏是我的功勞。”
暮雪沒有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心裏覺得世子夫人是真的厲害,不僅勸得世子上進,甚至聽說這一個月來,世子都沒有去那種地方了。
“夫人不必如此自謙,世子的變化奴婢們都看在眼中,眼下侯爺都開始心心念念等着小世子呢。”
一提孩子,江月凝臉上一紅,她和謝铉到現在都還未圓房,她去哪給公爹變出一個孩子來?
可這件事除了她與謝铉貼身伺候的人才知道,院外唯一知道的就是婆母,她總不能對着暮雪說自己還是清白之身,只得淺笑道:“世子能夠收心上進,我也替母親和給父親感到高興。”
她只字不提孩子的事情,暮雪跟着笑了笑,只當她是害羞,又拉着她聊了幾句府上的事,最後才帶着那安神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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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到院門口的時候,卻正巧碰上歸來的謝铉,她對着謝铉行禮:“世子。”
謝铉颔首,正準備擡腳進院子,卻瞥見暮雪手上的東西,他問:“你拿的什麽?”
暮雪回道:“這是夫人特意給郡主調制的安神香,奴婢方才給夫人送做春衫的料子,夫人正好讓奴婢把安神香帶回去給郡主。”
說罷才察覺謝铉今天回來得早,又道:“世子回來的這樣早,夫人見了一定會高興。”
她這話對方沒有回答,正在她納悶的時候,只聽見謝铉漫不經心道:“行了,回去吧,我娘還等着你複命。”
暮雪覺得哪裏奇怪,可又說不出來,只得屈了屈膝道:“那奴婢告辭。”
說罷就帶着身後的幾個丫鬟往正院走去。
徒留謝铉站在原地,他透過遠門看向不遠處正房,見裏頭傳來橙黃的燭光,一時之間竟是有些進退兩難。
那晚他其實并未全然喝醉,看着她那雙看向自己沒有半點情緒的眸子,心裏驀地就生出了懊惱,甚至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才會說出那句話。
從前他總覺得自己和她不過是兩個世界的人,即便是被綁在一起成親了,可到底雙方都不是自願的,所以他只想着讓她遠離自己,可當她現在真的如了自己的願,心裏又堵得慌。
這些日子他才想明白,江月凝早就不知不覺在他的心裏占據了一席之地,他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所以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樣陌生的情愫。
等他想好了要跟她和盤托出的時候,卻發現她其實并不在乎。
她外表比任何人都溫柔,待誰都溫和有禮,可是他知道,她骨子裏卻不同于外表,是個理智的人t,對待不喜歡的人,她從來不會給對方任何機會,不讓他們心存幻想。
洛家二公子和嵇淙兩個人就是例子,眼下又多了一個他。
可他和前者不一樣,他是她明面上的夫君。
“世子,不進去嗎?”
身後的青竹見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索性開口提醒,雖說如今已經是二月,但是天氣還是寒冷的,世子身上穿得不多,若是凍着了,夫人不得擔心?
再者世子讓他給夫人買的糕點,要是再不進去,就該涼掉了,涼掉了就不好吃了。
謝铉聽到青竹的提醒,很快就回神踏進了這座院子。
等他進了正房的時候,江月凝還在吩咐冬枝那些料子要做什麽樣式的衣裳。
“這件淺粉的錦緞做衣裳,淡紫色那塊料子做一條裙子,綠色那件的話可以做一整套,至于那件桃紅色的料子太過豔麗,我素日不怎麽穿這種顏色的衣裳,就先放着吧。”
她的聲音就像是三月裏溫煦的風,緩緩的吹到人的心裏,慢慢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吩咐完冬枝,她一回頭,正好看見謝铉倚在門邊,一雙鳳眸認真地看着她這邊,那晚的事情還歷歷在目,江月凝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麽面對謝铉。
她被謝铉看得有些不自在,可心裏卻不想主動與他說話。
屋內瞬間陷入了沉默,直到謝铉先開了口,他的目光落在那些上好的料子上:“除了裁制新的衣裳,明日讓人送幾套給你首飾。”
冬枝和夏星聽了他的話,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世子這是開始要對夫人好了嗎?
沒想到江月凝卻婉拒道:“妾身的首飾還夠用,暫且用不上那麽多。”
她說的是實話,因着才嫁來侯府沒多久,姨娘和衛國府給她置辦的首飾還有很多,裝了滿滿好幾個匣子,她只是平日裏不愛戴得滿頭的珠釵,莫非謝铉是覺得自己頭上的首飾太少了,出去有損侯府的顏面,所以才會想要給她置辦首飾?
謝铉猜不透她的心思,只是眼下被她拒絕了心裏有些煩躁,他道:“為何娘送你的料子你就願意收下?”
怎麽還跟婆母比較上了,婆母和他能一樣嗎?
可她看着有些執着的謝铉,只得溫聲解釋道:“母親送的東西自然是不能退的,世子說要讓人給妾身做首飾,妾身不想世子破費,且妾身從衛國府裏帶來的首飾已經很多了,所以不想世子給妾身買了那些首飾,妾身卻沒什麽機會戴出去,妾身會覺得浪費和可惜。”
她輕輕嘆了口氣:“妾身感激世子的心意,可妾身素日子不愛戴那麽多的首飾,所以世子不必如此費心。”
謝铉花錢如流水,并未覺得給自己的夫人花點錢算什麽,可如今聽了江月凝的解釋,原本不好的情緒又慢慢沒了。
原來不是因為她嫌棄他,才會拒絕自己。
他臉色稍霁,輕聲道:“我知道了。”
說罷讓青竹把買好的糕點給她,“你今天的餔食用得早,未免你晚間會餓,這是我路過順帶給你買的。”
說話間青竹已經把那糕點放在了江月凝身邊的圓桌上,謝铉假裝看不見她眼中的詫異,轉身進了裏間。
等看不見謝铉之後,江月凝的手放在了那包着糕點的油紙上,發現裏頭的糕點還是溫熱的。
今天和洛瑾在酒樓,因為她聽了周桁和那幾位翰林院的人,在她背後編排她和謝铉,所以只吃了幾口菜她便沒了胃口。
回來後屋子裏每日放着的糕點也都涼了,這樣天氣不宜吃涼掉的糕點,她現在雖然還不餓,保不齊再過一個時辰就餓了。
屆時廚房那邊的人估摸着也下值了,總不好再去勞煩他們。
沒想到謝铉給她帶了糕點回來。
可他是怎麽知道的?江月凝不解。
冬枝把糕點放在離熏籠近點地方,讓糕點不至于冷掉,“世子其實對夫人挺好的......”
江月凝看着那幾包糕點,沒有回答冬枝的話,她在心裏嘆了口氣。
平心而論,謝铉在某些方面确實挺好的,他願意替自己找恩人,也願意替她要回當初被蘇大蘇二侵占的外祖父的家産和姨娘的嫁妝。
甚至會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下意識保護她。
可她......
眼下她心裏亂得很,索性不去想那些,避開冬枝的話,繼續讓她們整理好這些要做衣裳的料子。
她坐在一旁看着燭火出神,突然想起之前承諾他的,若是他幫自己找到恩人,屆時她要答應他一個條件。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謝铉給出的條件會讓她留在這裏。
可他真的會這樣做嗎?
她帶着這樣複雜的心情去了淨室,等出來的時候,正在擦拭頭發,卻見冬枝手上拿着東西過來,臉上是一片喜色。
“怎麽了,什麽事情這般高興?”
她手上擦拭的動作一頓,眼中出現疑惑。
冬枝走到她的身邊,把手上的幾幾張紙攤開讀給江月凝聽,等江月凝聽完之後笑道:“夫人聽聽,這可不就是喜事。”
江月凝眼中的訝異逐漸轉為笑意,她輕聲道:“還以為這件事有些困難,沒想到這麽快他們二人就願意把家産和嫁妝還回姨娘。”
有些這些東西,姨娘也不用擔心以後了。
“可是蘇大蘇二真的能還上嗎?”一想到這倆人最開始的目的,江月凝又有些擔心。
冬枝回她:“方才世子已經讓青竹轉告奴婢,說是白紙黑字,他們賴不掉,且他們已經被世子扣下了,若是還不上,就把他們送去京兆府的大牢,關上一輩子。”
蘇大蘇二其實并沒有到窮困潦倒的地步,好些家産和嫁妝都被他們藏了起來,為了不給對方,雙方都瞞着對方,最後在謝铉手下的逼問威脅之下,才吐露了出來。
江月凝心的一塊石頭落了地,覺得自己應該親自去同謝铉道謝,她放下手中的帕子,披了件外衣往出了碧紗櫥往裏間走去。
繞過屏風的時候,卻見謝铉背對着自己,準備穿衣。
她看着他半裸結實的後背愣住了,還未有所反應,便聽見謝铉吩咐到:“把那件寝衣拿來。”
這是以為她是青竹,她抿了抿唇,到底是去拿了寝衣給他。
謝铉看見遞過寝衣的白嫩纖細的手,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丫鬟,臉上沉了下來,回身要呵斥對方,卻看見江月凝站在他的後方,低垂着眼睫。
一雙小巧的耳朵泛着粉色。
他愣了一瞬,到底是接過了那件白色的寝衣。
半晌之後,他才問道:“你找我?”
聲音帶着低啞,尾音卻微微上揚。
江月凝這才擡眸對上他,只是礙于方才看見的那一幕,她臉頰兩旁也染上了緋色,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輕聲道:“冬枝已經把東西給妾身了,謝謝。”
謝铉看着眼前的少女,許是才沐浴完沒多久,她的頭發全部都披散了下來,頭上沒有戴任何的發飾,發尾還處于半濕的狀态,一張姣好的面容正微微仰起,身上的香味不是素日他習慣的茉莉香,而是香胰子散發出的清香。
無論是他熟悉的茉莉香,還是此時她身上別的香氣,無形之中都在吸引着他。
江月凝等了半晌都沒有聽見身前的人說話,她只是疑惑地看向他,卻不期對上一雙深似幽潭的鳳眸。
須臾後,只聽謝铉啞着聲音道:“要怎麽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