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二姐姐從前最疼簌簌
第43章 第 43 章 二姐姐從前最疼簌簌
因為這個撞擊, 鬥篷的帽子從她的頭上滑落,而身後的人為了扶住她,雙手緊緊鉗住了她的手臂。
鼻間隐隐有雪後清冽的松香, 慌亂中她一回頭,就對上那雙黑沉沉的鳳眸, 裏頭像是藏着什麽她看不清的東西。
院中的幾個丫鬟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 都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大約是害怕謝铉會因為她們帶着夫人胡鬧而降罪。
半晌之後,謝铉總算是松開了握着她雙臂的手, 看着她那張因為方才玩鬧而緋紅的臉,似笑非笑道:“你不是一向最重規矩的,這樣看起來一點不像你。”
其實她方才在院中與丫鬟玩鬧的場景被他看到了, 他還是頭一次見她笑得這樣肆無忌憚, 不是素日那種笑意不達眼底,一舉一動都像是拿尺子量過的一般。
這樣鮮活的她,看起來才沒那麽像假人。
江月凝趕緊從他的懷中退了出去,她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恢複了平日裏的模樣,垂眸道:“妾身一時興起, 便與丫鬟們玩了一會兒, 還請世子不要責怪她們。”
她說的這些丫鬟中, 其中兩個是她自己的, 一個是他的人, 另一個則是他娘遣來給她用的,上次他因為香料的事情動了她的丫鬟,雖然沒有聽到她有不滿的傳言,可誰知道她心裏是怎麽想的。
或許還會覺得他多事。
他看了一眼看似乖巧地站在面前的少女, 許是天氣還冷,眼下她沒有像方才那樣活動,只是安靜地立着,加之兜帽沒有戴在頭上禦寒,她那雙小巧的耳朵已經被凍紅了。
江月凝感覺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知為何,她的心裏生出一些緊張,正當她想着他會說什麽嘲諷的話時,只聽見他輕飄飄的聲音。
“在這杵着做什麽,不冷嗎?”
她錯愕地擡頭,就他已經越過她往正房走去。
看着那道披了黑色狐裘的身影,她才明白他這是沒有要責怪丫鬟的意思。
她當下松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一絲笑,擡手輕輕搓了搓凍得有些發痛的耳垂,然後跟在他的身後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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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的時候,謝铉已經解下了那件黑色的狐裘,順手扔在了一張椅子上,江月凝的視線落在那狐裘上。
那狐裘看起來還挺厚的,且貼近脖子的地方還有一圈玄狐的狐貍毛,披上一看就很暖和,看着他的狐裘,她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的鬥篷都不暖了。
謝铉正站裏頭解腰上的蹀躞帶,轉頭看見她在幾丈開外的地方站着,那雙杏眸正不經意間看向他随手一扔的狐裘上。
他心念一動,很快就收回了放在她身上的視線,轉身進了屏風後換下身上繁重的錦衣。
江月凝見他轉到了屏風後面,她想起之前他讓她伺候他寬衣的場景,怕他一時興起又來使喚自己,于是忙回了自己的碧紗櫥。
屋裏有熏籠,她披着鬥篷站了會兒就覺得身上有些熱,便讓冬枝幫着自己解下了鬥篷,她從碧紗櫥走出,坐在了熏籠前,身旁的桌子上放着還未打完的絡子。
這東西平時她不愛做,但是在冬天不能出門的日子,用來打發時間正好,除了絡子之外,她還打算給自己做幾根淺色的宮縧,配她那些裙子正好。
若是可以,還能給婆母也做上幾根,也算是當做素日對方關照自己的回禮,雖然不值幾個錢,但也算是她的一點心意。
冬枝站在一旁,拿起打了一半的絡子,誇贊道:“夫人的手真巧,奴婢打的絡子就沒有夫人打的花樣多又好看。”
這話卻不是奉承,她自小就跟在夫人的身邊,見她打過許多的絡子,每一條拿出去都會被人稱贊的程度。
從前還在衛國府的時候,蘇姨娘和老夫人偶爾也會讓夫人幫着打上幾條絡子,甚至有些丫鬟也會求着夫人幫忙打上一兩條,夫人有時間的時候,總是不會拒絕她們的。
冬枝放下手中的半成品絡子,問正在熏籠旁取暖的江月凝:“夫人打這絡子是要用來做什麽?奴婢記得夫人有一個拇指大的翡翠雕的兔子,這兔子是夫人十二歲時,蘇姨娘送給夫人的生辰禮物,這絡子用來穿那只兔子正好,這幾年不見它,夫人是把它收起來了?”
江月凝抿了抿唇,那兔子早在她十三歲那年,就給了旁人。
看着熏籠裏燒得火紅的炭火,她輕聲道:“許是放在庫房了,東西這樣多,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其實她也希望能找到那只翡翠兔子,找到那只翡翠兔子,意味着便也找到人了,只可惜,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冬枝笑道:“若是找不到了,夫人實在喜歡的話,可以去外頭找個打玉器的匠人重新打一個,這樣若是日後蘇姨娘問起來,夫人也好有個交代,奴婢見庫房那裏還有好幾塊沒有打磨的玉器,正好可以拿出去打呢。”
江月凝感覺自己的手變暖了許多,她重新拿起那打了一半的絡子,一邊編織,一邊回她:“罷了,說不定它就在某個角落裏呆着,等着我找它。”
聽了她的回答,冬枝便不再說什麽,覺得那東西是蘇姨娘送的,意義自然是不一樣,所以就算是重新做一只,也不一樣了。
屋內一時沉寂下來,江月凝認真的編着手中的絡子,冬枝則拿起了手中的繡線,搬了張繡凳坐在熏籠旁認真的繡着帕子。
沒過多久,就見夏星走了進來,她進來之後先是剁了剁腳,然後把手放在熏籠上,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個帖子遞給江月凝,道:“夫人,三姑娘送了帖子來,說是要拜訪夫人,此時人正在侯府門外候着。”
聞言江月凝手上的動作一頓,江雪凝這個時候來t找她做什麽?
夏星解釋道:“奴婢看着三姑娘的眼睛紅紅的,看着像是才哭過,許是在周家受了什麽委屈,想着來找夫人訴苦。”
冬枝神色一冷,道:“三姑娘若是在周家受了什麽委屈,也該去衛國府找大夫人才是,來咱們侯府找夫人做什麽,這裏又不是她的娘家,且夫人只是她的姐姐,又不是她娘親,還能去周家幫她讨公道不成?”
她實在是想不通,夫人當初就是因為三姑娘強行換親,才會嫁給世子,她天天看着世子對夫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而夫人還要忍着,她就心疼夫人。
眼下三姑娘還敢來找夫人,她是怎麽有臉的?
都各自嫁人了,難不成還想着夫人能像在閨中那般,不計前嫌地對她好?
江月凝感受到了冬枝的氣憤,她溫聲道:“外面天氣這樣冷,你去回三妹妹,讓她先回去吧,要是凍壞了,妹夫定會心疼的。”
這還是她頭一次狠下心腸對待江雪凝,她總得讓江雪凝簌明白,傷害了別人,就不要想着被傷害的人還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還能繼續和她姐妹情深。
夏星得了她的話,應了聲,又匆匆出去了。
江月凝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打着手中的絡子,只是卻變得心不在焉。
旁人都覺得她性子溫柔,很多事情都不會同人計較,那只是因為很多事情她覺得沒必要計較。
若是樁樁件件她都要計較上一番,活着才累人。
但是換親一事卻不得不計較,不然心裏這口氣會一直悶着,也總該讓江雪凝知道,她不是事事都能遷就對方的。
如果她還把自己當姐姐,就應該知道換親一事上,她大錯特錯。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
沒過一會兒,夏星回來了,她神色有些為難。
江月凝猜到了什麽,問:“可是她不願意回去?”
夏星點頭:“三姑娘說,見不到夫人是不會回去的。”
某種程度上,江雪凝的性子其實有些像江月凝,尤其是在那股倔強的勁兒。
也不知道是否從前經常跟在她身邊的緣故。
只是前者是在對待別人的時候,而後者則是對待自己的時候。
放下手中的絡子,江月凝道:“走吧,出去見一面,也借此同她說清楚,免得以後她只要在周家受了委屈就來找我。”
在一些事情上,比起找大夫人解決,江雪凝反而更依賴她這個姐姐。
江月凝去了花廳,廣陽侯府很少會有客人拜訪,所以她進到花廳的時候,炭火還未送到,廳內冷飕飕的,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本來想着就出來一會兒,所以她并未穿上鬥篷,竟不知穿了鬥篷和沒穿鬥篷的區別竟是這樣大。
等粗使的婆子擡了燒好的炭盆上來的時候,她才感覺身上暖和了許多。
冬枝給她倒了杯熱茶:“夫人,喝點熱茶先暖暖身子。”
江月凝接過茶盞喝了一口茶,身上的寒氣總算是被驅趕出去了。
很快的功夫夏星就把江雪凝帶進來了。
江月凝一擡頭,就看見江雪凝身上披着上好的狐貍毛做成的披風,就連兜帽裏面都縫了一圈狐貍毛,看着像是宮中賞賜給衛國府的。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讓冬枝看座。
江雪凝還是頭一次見她對待自己這麽冷淡,她本就哭過的雙眼此時又紅了一圈:“二姐姐......”
看着端坐在一旁的江月凝,見她雙手捧着茶盞,離她不遠的地方放着一盆燒得火紅的炭盆,才想起她這二姐姐是怕冷的。
解下披風後她在江月凝對面坐下後,怕江雪凝真的不理她,只好可憐道:“二姐姐從前最疼簌簌,難道也忍心見簌簌在周家被他們欺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