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是豆腐做的嗎?這麽嬌……
第25章 第 25 章 你是豆腐做的嗎?這麽嬌……
斷崖之下是一處密林, 他們二人掉在了厚厚的枯草上面,若是摔在旁邊那些突出的石頭之上,後果将不堪設想。
江月凝從謝铉的身上爬了起來, 掌心處突然傳來火辣的刺痛,她疼得抽了一口冷氣, 擡起雙手掌心朝上一看, 發現上面多了好幾道口子。
從袖中抽出帕子擦了擦上面的血,她才跪坐在謝铉的身邊,他身上的穿的外袍因為方才下落的時候, 被樹枝劃破了,她的目光落在他之前受傷的小腹上面,發現有鮮血滲了出來, 大約是上次受傷的傷口又裂開了。
謝铉是為了救了才會跟着一起掉下來的, 她總不能将人扔在這裏不管。
她拿着帕子給按在了他的傷口處,按了一會兒,血很快就将整塊帕子都染濕了,她才擰眉把帕子從傷口上拿開。
眼下她除了那塊帕子之外,身上在沒有可以用來止血的東西。
正在思考之際,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外袍上。
半晌之後, 江月凝就用從他外袍上撕下來的布料簡單替他包紮了一下傷口。
處理好他的傷口, 她又費力地拖着謝铉到了一棵粗壯的樹幹邊上, 讓他倚靠着那樹幹, 她則坐在他的身邊, 安靜地等侯府的那些人來找尋他們,為了防止意外,她手中還緊緊握着撿來的有兩指粗的樹枝。
寂靜密林之中,除了風吹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之外, 再沒有別的動靜。
謝铉一點沒有要蘇醒的跡象,江月凝不敢把他留在這裏,自己獨自一人去尋找出路,怕出現意外,她只得守在他的身邊。
她緊挨着謝铉靠着樹幹,在等待的過程逐漸昏昏欲睡,然而一點地風吹草動很快又驚醒了她。
已經接近黃昏,江月凝覺得那些護衛應該也快找到這裏來了,但是轉念一想,萬一那些護衛不敵那夥人,不就沒人回去報信,讓人來救他們二人了嗎?
江月凝一時灰心,同時也擔心冬枝和夏星兩個人的安危。
她強打起精神站起了起來,擡頭透過茂密的樹葉看了眼昏黃的天空。
Advertisement
突然一只黑色的鳥從栖息的樹枝上飛離,撲騰翅膀的聲音在密林中顯得異常清晰。
接着是不遠處腳踩在枯葉上的聲音,江月凝順着那聲音看去,雙手緊緊握着樹枝。
光聽那腳步聲,大約是只有一個人,但是她不敢斷定是侯府的人還是前來刺殺謝铉的人。
半晌之後,她終于看清了來人,是之前的刺客。
江月凝瞬間全身繃緊,她與那刺客對視一眼,發現他的腳下流着血,便知道對方大約是在剛才與侯府的護衛交手的時候受傷了。
刺客見了江月凝和她身後的謝铉,意外地大笑一聲道:“這麽高的斷崖摔下來,沒想到竟然沒摔死,既然如此,那就由我親自送你們一程。”
刺客帶着面具,江月凝根本看不見他的長相,只是聽着聲音像是個中年男人。
她緊緊擋在謝铉的身前,不想讓對方看見他身上的傷,緊緊盯着他虛張聲勢道:“識相的話最好趕緊離開,侯府的人馬上就要來了!”
刺客俨然不信她的話,又往前走了幾步,他帶血的手抽出一把刀,輕蔑地看了一眼手無縛雞之力的江月凝,道:“侯府的人要來早來了,還會等到現在,我勸你還是老實點,死得能痛快一些,若是想要反抗,那我就不客氣了,你這細皮嫩肉的,一刀一刀割起來或許會應該會很痛快吧。”
後面的話落在江月凝的耳中讓她汗毛倒豎,她握着樹枝的掌心沁出了一層汗。
她應該明白的,這些人敢刺殺皇室中人,必定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可眼下謝铉還在昏迷之中,她別說是手中沒有武器,就算是有武器也不會是眼前男人的對手。
即便是她現在扔下謝铉自己一個人逃命,這人大概也會很快找到她,然後再慢慢折磨她。
橫豎都是一死,怎麽着也要死得體面一點。
她下定決心不再退縮,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掃了一眼地方拿着刀微微顫抖的手,心裏t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這人大約也是強撐,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對上對方的勝算也不大。
驀的江月凝眼角餘光瞥見謝铉的手動了動,她往前一擋,将謝铉擋得更加嚴實了些,然後對上刺客道:“既然都是要死的人,我總該死得明白,你們為何要刺殺世子?”
刺客大概受的傷也不輕,拿刀的力氣或許也不大,或許她可以賭上一回。
“小丫頭,別試圖從我這套話,識相點乖乖送死。”
男人一眼就識破了她的目的,拿着刀一步一步地往她跟前走進。
江月凝暗道不好,她皺着眉頭道:“讓我猜猜,是宮裏的誰想要世子的性命?”
果然她才說完,那人的腳步就止住了。
下一刻,刺客像是被她說中了,惱羞成怒舉着刀對上她道:“你那麽想知道,就去問閻王吧!”
江月凝擡手拿樹枝去擋,心裏也明白自己猜到了七八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賭對,只能閉上眼睛等待。
有什麽溫熱的東西灑在了她的臉上,耳邊是一聲悶哼,接着是物體倒地的聲音,她正欲睜開眼睛,眼前卻被一雙幹燥的大掌擋住了。
“別看。”
謝铉站在她的身後,身體往前傾靠在她的後背,完全是拿她當做支撐,嘴裏大口喘着氣。
方才他那一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還以為他們二人從斷崖上摔下去會必死,沒想到只是摔傷了。
迷迷糊糊之際,他聽見江月凝和這名刺客的對話聲,他費力地睜開眼睛時卻愣住了,只看見身形削瘦的少女擋在了自己身前,即便要面對窮兇惡極的刺客,也沒有退縮一步。
他沒想到已經落魄到需要一個女子來保護,只是看着她隐隐顫動的身體,便知道她站在他的身前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勇氣。
或許她還可能會被他連累而死,可她卻沒有選擇在他昏迷的時候将他丢在這裏。
他想他總不能真的讓江月凝死在這裏,只好撐着一口氣,配合她,趁着刺客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的時候,趁其不備從懷中抽中匕首了結了對方。
只是這一擊也費了他很多的力氣。
江月凝被他蒙住雙眼,只能聽見謝铉喘氣的聲音,她大約也知道了對方身體的狀況不容樂觀,于是擡手将他的手從眼睛上扯了下去,盡量不去看死在眼前的人,強做鎮定道:“世子,我們得找到出去的路。”
說完這話她又有些後悔了,眼下謝铉的情況怕是不能走,她改為扶住對方,試圖帶着他走幾步。
謝铉依在她的身邊,點了點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結果才走了一小段的路,她的腳被雜草絆了一下。
謝铉被她帶得也跟着往前一倒,兩個人雙雙摔在了地上,謝铉發出一聲悶哼,接着沒聲了。
躺在地上的時候,江月凝覺得自己和謝铉不該逞能的,謝铉半個身子壓在她的身上,她被壓的喘不過氣。
于是擡手推了推謝铉,心虛地問道:“世子,你還好嗎?”
沉默了半晌,謝铉終于回她了,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你覺得呢?我能好嗎?”
一連兩個反問把江月凝給問沉默了。
她一聽知道他大約更不好了,他要是真的還行,何故壓在她身上這麽久都不起來。
動了動自己的另一半身子,她慢慢将身體挪了出去。
接着蹲在他的身邊,想要用手去扶他起來。
謝铉拂開了她的手,自己忍着痛顫顫巍巍勉強站了起來,然後晃着身體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去。
“世子?”
江月凝趕緊追上去,她不明白他都這樣了,他為什麽還不讓她扶着,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難道是在怪她剛才不小心害得他摔倒的事情?
謝铉倒也沒有真的怪她,只是在他與江月凝摔倒之後,無意見看見她的掌心受傷了,許是自尊心作祟,于是不想再讓她繼續扶着自己往前走。
走了幾步,他突然道:“抱歉。”
江月凝緊緊跟在他的身後,時刻留意着他,就怕他走不穩一個不小心摔倒,驟然聽見這兩個字,她腳下的步子頓了一下,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擡眼看向眼前挺拔的身影,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他。
她知道他是因為連累自己摔下斷崖的事情而道歉。
掉下斷崖确實是因為他導致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真是這般追究下去,也沒什麽意思。
所幸的是她身上并未受到什麽不可彌補的傷害。
她柔聲道:“妾身确實是被世子所累,可若沒有世子相救,妾身此時或許已經命喪黃泉,世子就當是功過相抵吧。”
雖是這般說,但是江月凝覺得自己以後還是少些和謝铉一起出門,萬一又碰上哪些想要他性命的人,她可不會次次運氣都像這回這樣好的。
謝铉不知道她心裏的心思,聽了她的話,只覺得自己似乎對她的了解并不深,起初他總覺得她外表的溫婉是裝出來的,總是忍不住想要撕下她這幅僞裝。
可是好像他錯了。
他不再說話,繼續沉默地往前走。
接下來的一路上,二人均沉默了下來,江月凝見他深一步淺一步地走在前面,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要是再這樣走下去,等他的力氣耗光,他們估計都沒走出去。
江月凝覺得都這種時候了,她還是得管管謝铉的。
*
她加快了腳步,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他的身邊,糾結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去扶住了謝铉的。
“我扶着世子走得穩些。”
謝铉本不欲讓她扶着,可是他知道她性子裏頭帶了點倔勁兒,最終沒有拂開她放在他身上的手。
他們二人走了半個時辰,眼見着謝铉的逐漸體力不支,天色已經擦黑,樹林裏的鳥都回來了,雖然熱鬧了許多,可是各種鳥叫聲叫得江月凝有點心慌。
她從未在這種的地方過夜,倘若天黑之前他們還走不出這林子,說不定前方還有許多未知的危險正在等着。
謝铉察覺到了她的心神不寧,瞥了一眼她道:“方才面對上那人的時候膽子不是挺大的,不過是幾只鳥就把你吓到了?”
聽了他的話,江月凝很想松手,想着幹脆把他丢在這裏好了,可是一貫的教養讓她忍了忍,只違心道:“妾身是擔心世子的身體。”
這話謝铉不信,他掃了一眼周遭的樹木,發現高大的樹枝在傍晚就像是鬼魅一般,如果不仔細看,有些樹幹很容易被看成是有人站在那。
謝铉想,如果只有江月凝一個人在這裏,她很有可能會同那些嬌滴滴的小姑娘一樣,只要有點風吹草動就會被吓哭。
他偏頭去看身邊的江月凝,發現她正繃着一張臉,目不斜視地走着。
半晌後他又把方才的那個念頭打消了,像她這樣的人,大約是不會哭的。
正好,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女人動不動就哭,煩人得狠。
她這樣的剛好。
江月凝并不知道謝铉在心裏怎麽想自己的,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會不會突然有什麽東西從旁邊的樹幹後面跳出來,然後吓她一跳。
她正在心裏自己吓自己,謝铉突然道:“你聽,前面有聲音。”
江月凝的身體瞬間繃緊,說話的語調變了變,暴露了她的緊張:“什......什麽?”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謝铉故意吓自己,結果過了一會兒真的聽見了有人的腳印踩在地上落葉發生的響聲,而且還不止一個。
接着她看見了不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看着是往他們所在的方向來。
她害怕是那夥刺殺謝铉的人,心跳瞬間加快,抓着謝铉手臂的手逐漸收緊。
謝铉手中還拿着殺了刺客的匕首,他的手臂從江月凝的手掌中抽了出來,帶着她躲到了一棵較為粗壯的樹幹後面,再一把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身後,眼角餘光發現她已經是一幅如臨大敵的神色。
“若真的是他們,我拖住他們,你先逃。”
站在身前的人沒有回頭,只交代了她這一句。
江月凝驀地擡頭,她眼中出現擔憂,以謝铉現在的身體狀況,怕是拖不住那些人,她肯定也逃不掉就是了。
但是她意外的是,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還以為他會覺得自己是累贅,明明他平時很嫌棄她來着。
不過如今的情況來看,他才更像是那個累贅。
可為了不拂下他的面子,她還是輕輕點了頭:“妾身t聽世子的。”
眼下他們被樹幹遮擋得嚴嚴實實,聽着那腳步聲,對面大約有五六個人。
江月凝躲在他的身後,手不知不覺扯住了他的衣角,她想找找有沒有樹枝防身,發現腳步只有枯草和落葉。
直到那夥人越來越近,江月凝突然聽見了朔奚的聲音,心裏的大石頭落地了。
是侯府的侍衛,帶頭的人正是朔奚。
同時謝铉也在心裏松了口氣。
“世子在這裏!”
朔奚發現了躲在樹幹後面的謝铉和江月凝,忙帶着人往這邊來。
他看見完好無損的夫婦二人,心裏有些意外,沒想到他們從斷崖上摔了下來,身上的傷看着竟是不重,尤其是夫人,人看着比主子精神多了。
不容他想這麽多,他忙上前道:“世子傷得可重?”
謝铉睨了他一眼,反問道:“你說呢?”
眼下他小腹上的舊傷裂開了,左腿也摔傷了,如果不是不想交代在這裏,他也沒必要強撐,見到了朔奚他們,他精神一松,身體往後一倒。
江月凝迅速反應過來擡手扶住了他,只是她被他壓得往後退了一步,才堪堪穩住他的身體,同時擔心道:“世子?”
謝铉半死不活地聲音幽幽傳到她的耳中:“還死不了。”
朔奚看出了自家主子傷得确實有些重,他忙讓身後的護衛擡了準備好的春凳上前。
很快謝铉就被擡上了春凳。
而江月凝則被護衛不緊緊地護着,就怕她也跟謝铉一樣突然倒下。
但是江月凝比他們中的堅強了許多,一直走到備好的馬車前,都沒有要倒下的跡象。
朔奚和幾個護衛的心裏不禁對她感到佩服。
這樣看起來,夫人似乎比主子還要強上許多。
謝铉若是知道這些人的心中所想,大約會氣得吐血。
等朔奚帶着人回到廣陽侯府的時候,丹陽郡主已經等在了那裏,她看見幾個人将謝铉從馬車上擡了下來,忙問道:“死了沒?”
謝铉聽到她的詢問,感覺自己身上的傷更疼了,他沒好氣道:“我若是死了,将來誰給阿娘養老送終?”
行,還能嗆她,說明還死不了,七上八下的心也算是安定了下來,她上前看了一眼躺在春凳上的謝铉,一手扭住他的左腿,手上的力度一個沒注意,疼得謝铉差點龇牙咧嘴,她看見他的表情才問道:“你這腿受傷了?”
“嘶!我還是不是你兒子,下手能不能輕一點!”謝铉疼得只能用氣音說道。
丹陽郡主氣笑了:“你還知道你是我兒子?”
這時候的江月凝才反應過來,心想怪不得他自己逞強走在前面的時候,腳步一深一淺的,原來是瘸了啊。
丹陽郡主收回自己的手,道:“禦醫已經在裏頭等着了,把世子擡進去。”
吩咐完她立刻轉頭去看自家兒媳,這一次她看向江月凝的眼中卻有了幾分的心虛愧疚,如果不是她想給他們二人多制造一些相處的機會,他們也不會遇上那些匪徒,終究是她造成的。
護衛匆匆回府找她求救的時候,只說是在中途遇到了匪徒,世子和世子夫人受傷了,需要多帶些人手去将人護送回來,她并未多想,只覺得是自己害得兒子兒媳遇險,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下馬車的時候她看見兒媳似乎沒怎麽受傷,心裏暗暗松了口氣,開始想着要怎麽補償兒媳。
“母親。”江月凝這時候還不忘規矩。
丹陽郡主滿眼的擔憂:“你可有受什麽傷,快些進去,讓禦醫好好給你瞧瞧。”
說着親自牽起了她的手,帶着人往裏走。
江月凝被她觸碰到了傷口,眉頭一擰,可到底沒有說什麽,乖巧地任由她牽着。
等回到澤蘭院的時候,丹陽郡主便松了她的手,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終只說了句讓她進去好好給禦醫瞧瞧,之後就離開了。
江月凝目送着丹陽郡主遠去的背影,等人徹底消失不見的時候,才走了進去。
冬枝和夏星立刻迎了上來,倆人的眼眶都是紅的:“夫人,你沒事吧,我們本來想跟着護衛一道去斷崖下面尋您,可是他們不讓,硬是先讓人送了我們回來,幸好夫人有菩薩保佑沒有出事,否則奴婢們只能以死謝罪了!”
江月凝安慰她們道:“我沒事,你們有沒有受傷?”
見她們兩個搖頭,她便放心了。
雖是無妄之災,可她們跟在她身邊好幾年了,要是因此出事了,她大約是會遷怒謝铉的吧?
“夫人快些進去吧,眼下禦醫正在給世子治傷,等會讓禦醫也給您瞧瞧。”
二人一左一右扶着江月凝進了澤蘭院。
她進去的時候,禦醫正好給謝铉的左腿處理完了傷口,又吩咐了青竹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這才拎着藥箱要走到江月凝的身前行禮,想要給她也瞧一瞧。
“大人不必多禮,我身上并無大礙,只是些擦傷,大人不如給我一些藥膏抹一下便可。”
陳禦醫受了丹陽郡主吩咐,自然是不能不給江月凝看的,他道:“世子夫人雖然表面看起來無礙,可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難免會受到內傷,還是讓我先替你把把脈,也好放心。”
江月凝沒辦法,只好帶着人進碧紗櫥,然而還未擡腳,就聽見謝铉道:“過來。”
衆人不知道他對誰說的,一時面面相觑。
只有江月凝聽明白了他的話,心裏猜到他大約是不想讓澤蘭院外的人知道他們夫妻其實是分開睡的。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月凝只得往他那邊去。
江月凝安靜地坐在床榻對面的圓桌前,讓陳禦醫給她細細把脈。
正如她想的一樣,她身上卻是除了擦傷之外,并沒有更嚴重的傷,所以只給了她一瓶治療擦傷的外敷膏藥。
本來以為她擦傷不嚴重,可是冬枝和夏星伺候她沐浴的時候,傷口不小心沾了水,還是差點被那火辣的刺痛給疼哭了。
等她穿着寝衣披散着頭發坐在繡凳上等着夏星給她上藥的時候,卻見謝铉走了過來。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他的左腿,心想陳禦醫還真是妙手回春,他這麽快就能正常走路了。
夏星和冬枝在謝铉進來的時候已經識趣地出去了,眼下碧紗櫥中只有他們二人。
謝铉看出她心中所想,輕嗤一聲:“這點傷算得了什麽。”
更重的傷他都受過。
江月凝看了一眼剛打開蓋子的藥膏,又轉頭看向他問道:“世子可是有什麽事找我?”
謝铉走到她的身邊,見她穿着寝衣,寝衣下玲珑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現,他不動聲色地将目光移開,沒有回答她剛才的問題,而是嫌棄地看了一眼陳禦醫給的藥膏:“這膏藥有什麽用?”
接着把一個精致的,只有半個巴掌大的小圓盒放在桌面上:“用這個。”
江月凝自從上次吃了他給的止痛的藥丸之後,覺得他那裏的藥應該都是上好,于是這次也沒有推脫,直接打開蓋子,看着盒子裏裏面半透明的膏體道:“謝謝。”
她的兩只手都受傷了,自己不好給自己上藥,于是她轉頭就要喚夏星進來。
“啧,真麻煩。”
謝铉直在她對面坐了下去,又道:“把手伸過來。”
江月凝聽話得伸了一只手過去,随着這個動作,袖口往上移了一些,露出一截纖細的手腕,手腕上面帶着一只有小指寬,上面刻了蝶戲牡丹的金手镯,這镯子戴在她手腕上更襯得她肌膚賽雪。
謝铉把她的手掌翻了過來,看見她掌心的那些擦傷卻愣了一瞬。
許是從小被養在深閨被人伺候着長大,她的掌心嫩得就像是一塊剛出爐的豆腐,只是現在這塊豆腐多了許多的瑕疵,上面的擦傷看着有些觸目驚心。
他很快回神,直接上手替她上藥。
許是一開始他的力度沒掌握好,冰涼的膏藥才碰到傷口的時候,身前的少女小聲地抽了口氣,可到底沒有說什麽,而是緊緊抿着淺粉的雙唇,默默地忍着。
只是謝铉還是聽見了她的抽氣聲,他停了一下,再碰到傷口的時候,她明顯瑟縮了一下,他觑了她一眼,道:“你是豆腐做的嗎?這麽嬌氣。”
嘴上雖然仍是不饒人,可手上的動作卻比原先輕柔了許多。
江月凝見他垂眸認真地給她上藥,上完之後還下意識給她吹了吹。
她突然覺得謝铉似乎也沒有那麽差勁。
*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丹陽郡主以謝铉受傷為由,勒令他需要在家t中好好修養,直到養好傷為止才能出門。
這對江月凝來說算不得上是一件好事,平日白天裏只有她一個人的院中,突然間多了一個人,雖然這個人本來就是這院子的主人,可她仍舊感覺到有些不習慣。
尤其是當着下人的面,她不得不做出體貼夫君的樣子來,免得院中的人傳到公爹和婆母的耳中他們私下裏其實沒什麽交集,屆時又不知道婆母會怎麽想她,猜到她其實并不樂意當世子夫人。
于是她每天都會假裝兢兢業業地去看一眼謝铉的身體狀況,尤其是陳禦醫來給他把脈的時候,她直接就坐在了謝铉的旁邊,努力扮演着一位合格的妻子。
這幾天她一個人演獨角戲演得還挺開心。
但是等陳禦醫一離開,她立刻就跟椅子上有釘子一般,找了借口忙起身回了自己的碧紗櫥。
看起來是一刻都不願意與謝铉多待。
只是今天也不知道謝铉抽什麽風,喝藥的時候突然要她喂。
“喂我喝藥。”謝铉靠着美人榻,右腳屈起,如果不是他的臉色比平日裏蒼白了一些,完全看不出是有傷在身的人。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
青竹還在這屋裏,江月凝只好又回了身,走到放了藥碗的桌子邊:“世子可是現在要喝?”
他捕捉到了她眼中快速閃過的不情願,唇角勾起,鳳眸掃了她一眼:“原來你這些天看似關心我,都是在演的嗎?”
其實他早就看出了端倪,只要有旁人在的時候,她總是會在他身邊表現得溫柔體貼,等沒人的時候,就會找各種借口遠離他。
只是今天他突然來了興致,想看看她被當面拆穿會是什麽反應。
青竹立刻假裝自己沒有聽見世子對夫人說的話,一溜煙腳底抹油出去了。
江月凝看着青竹麻溜離開的背影愣了一瞬,但是很快又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換上淺笑,對着謝铉道:“世子誤會了,這藥苦,妾身方才只是想去給你拿壓苦味的蜜餞。”
謝铉擡眸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哦,是嗎?”
為了圓這個謊言,江月凝回了一趟碧紗櫥,從旁邊的矮櫃上拿了幾顆糖漬梅子,然後放在一個瑪瑙碟子上,再端到了謝铉的面前。
這糖漬梅子是她吩咐冬枝去外頭買的,本來是買了給她素日看書時吃的,沒想到今天倒是派上用場了。
謝铉看着瑪瑙盤上面躺着的幾顆拇指大的梅子,又看了看江月凝,這才道:“那還真是要謝謝夫人。”
這夫人二字的尾音上揚,聽在江月凝的耳中似乎被螞蟻爬過。
她暗暗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溫聲道:“世子客氣,這是妾身應該做的。”
說着把瑪瑙盤放在了一旁,自己端起那碗已經涼得差不多的藥,坐在了美人榻旁的杌子上。
瓷白的湯匙在濃黑的藥汁裏攪了一下,看不到上面的熱氣,她放心地舀了一勺送到謝铉的嘴邊,輕聲道:“世子,請喝吧。”
謝铉并未張口,那雙漆黑的眸子看着江月凝道:“你确定不燙了?”
聞言江月凝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那晚她用謝铉用過的湯匙嘗試溫度的事情。
耳朵悄悄地紅了,她面上裝出鎮定,道:“方才青竹已經說了,溫度正好。”
謝铉看她仍舊沒有把湯匙收回去,看了一眼上面盛着的藥汁,眼中出現一點嫌棄,最後還是張口喝了。
喝到中途的時候,謝铉目光放在了她的手上,發現她掌心上還未愈合的傷看着有些刺眼,他忍了忍,到底還是說道:“算了,我自己來吧。”
江月凝以為他是在嫌棄自己,眼看着碗裏只剩不到三分之一的藥汁,她只想趕緊讓他把藥喝完,于是拒絕道:“沒剩多少了,還是讓妾身喂世子喝完。”
然而她低估了謝铉,對方似乎真的不想她繼續喂下去,直接上手要把湯匙從她的手中搶過去,結果一下小心,上面的藥汁灑到了他的衣襟之上。
江月凝忙将那湯匙放回碗中,抽出帕子傾身上前給他擦拭衣襟上面殘留的藥汁,秀眉輕蹙道:“世子怎的這麽不小心。”
只要她先把責任推在謝铉的身上,對方就不能再說什麽。
謝铉蹙眉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身上的茉莉香似有似無地萦繞在他的周身,将那藥汁的苦味都沖散了不少。
對方拿着帕子的手在輕輕擦着他的衣襟,那感覺就像是被羽毛掃過,實在是有些怪異。
如果不是她抿着唇認真地擦着藥汁,他都要懷疑她在勾引自己了。
江月凝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在想什麽,她在心裏惋惜自己好好的一塊繡帕又要廢了,都怪他好好的突然要搶湯匙。
正在她走神之際,拿着帕子的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她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被帶着往前一倒,上半身都趴在了他屈起的右腿膝上。
許是被他的膝蓋硌疼了,她擡起頭看他的時候,雙眸中多了一層水色,與往常的明澈不同。
謝铉也不知道她這麽不經碰,他不過是想要制止她繼續手上的動作,因着心裏突然生出的一點煩躁,他便沒有出口而是選擇直接攥住了她的手腕,沒想到對方沒有站穩,倒在了他的膝上。
雖說是無心之失,只是他們二人眼下的情景,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是郎情妾意,情意正濃的夫妻之間的情/趣。
他垂眸看着她那雙染了水霧的眸子,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松開那只纖細的手腕,才別開眼沒好氣道:“還不起來,難道要我一個病人扶你嗎?”
江月凝看了一眼他的側臉,慌忙從他腿上起開,連剩下的藥也不打算繼續喂了,她心裏尴尬得不行,就怕謝铉會誤以為是她自己故意投懷送抱。
謝铉看了一眼她驚慌失措的背影,難得見她驚慌的一面,他唇角一勾,心情又好上了許多。
*
那天喂藥的中途發生的事情,讓江月凝接下來的兩天并沒有繼續去謝铉眼前湊,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躲着對方。
一想到那天她以那樣親密的姿勢趴在對方的膝上,整張臉都熱得厲害。
連陳禦醫來給謝铉把平安脈,她都沒有出現。
直到今天澤蘭院中來了位不速之客,她才不得不在謝铉身邊晃悠。
宮中的四公主早就知道了謝铉受傷的事情,她顧不上那麽多,不管貴妃攔着她,偷偷跟着三皇子出宮,就是為了來廣陽侯府親自看望自己心心念念了好多年的世子表哥。
丹陽郡主今日不在,謝管事見了公主和三皇子前來,立刻将人迎了進來,還頗為貼心地把人帶往澤蘭院。
“世子哥哥傷得重不重,聽說是從斷崖上掉了下去,也不知道侯府的藥好不好,我讓人從禦藥房拿了上好的補藥,謝管事記得讓下人煎了給世子哥哥喝下,這樣世子哥哥才能好得快些,還有照顧他的人也要用心......”
四公主李妗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聽得走在她身邊的三皇子李懷忍不住側目,他道:“四妹妹,表弟好歹也是廣陽侯世子,你說得這些人家府上伺候的人自然是懂的。”
真怕別人不知道她喜歡謝铉似的。
當然這句話李懷沒有說出來,他這妹妹性子素來難纏,要是一時惹得她不痛快了,她能加倍讓你不痛快。
當初謝铉成親的時候,要不是母妃将她關在自己的宮中不讓她出來,還不知道她會鬧成什麽樣。
眼下她表面上雖然是來看望謝铉,可實際上卻是來瞧謝铉那位新婚夫人的。
上次中秋宴的時候,母妃怕她見了謝铉,會當着帝後的面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所以不許她去臨華池。
所以一直沒機會見到廣陽侯世子夫人。
據他所知,李妗一直覺得謝铉沒有娶她,是為了保護她,因為謝铉的名聲在京中早就臭了,連母妃都不喜他,所以為了她好,只能選擇娶了衛國府庶出的二姑娘。
等哪天他的心安定下來了,就會把現在夫人休了,轉而向皇帝求娶她。
李懷覺得李妗的腦子不太正常,他可不記得謝铉什麽時候同她說過這樣的話,說不定這些都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
如果不是李妗每次對着謝铉都是熱臉貼冷屁股,他差點就信了李妗的話。
可李妗是他的胞妹,他最是了解她的執拗,她為了等謝铉娶她,從十三歲等到了二十歲,人已經變得偏執,為了不刺激她,他只能由着她t去。
謝管事很快就把二人帶到了澤蘭院。
謝铉正讓青竹給他捏着腿,嘴裏吃着畫扇給剝好的葡萄,然後就聽見了謝管事在外面與畫扇說話的聲音。
他耳力一向好,聽到了謝管事說李懷兄妹來了。
他眉頭一皺,對着青竹道:“就說我在睡覺,誰也不見,還有出去找夫人,不要讓她和李懷兄妹見面。”
可是想到她這兩天一直沒在他眼前晃悠,又覺得自己必要多此一舉。
他用眼神示意青竹離開,又懶洋洋地躺了回去。
青竹出去,很快就把謝铉交代給他的事情給謝管事說了。
“世子哥哥睡着了,要不我們改天再來吧?”李妗小聲對着身邊的李懷道。
李懷瞥了她一眼,心道她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她方才在外面這樣吵,謝铉估計早就被她吵醒了,就她真的信他在睡覺。
謝铉明顯是不想見她。
不過為了不讓自己這位妹妹闖禍,他還是順着她的話點頭:“正是,咱們還是不要打擾表弟休息了。”
青竹趁着他們說話的間隙,忙往院外走去,結果還未走出院門,就看見江月凝手上提着一個竹篾編的竹筐走了進來。
與站在院中的李懷兄妹二人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