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彎刀 每次你一哭
第79章 彎刀 每次你一哭
大部分男人都是下半身控制大腦的生物。不過, 其實人基本上都是這樣,有生理欲望是正常的。
成為軟肋就不太好了。
“啊?”舞女頸上璎珞微顫,“我覺得, 你不用學跳舞, 或者說……簡單學一下就行。我該試着打扮你一下, 男人都是看臉的。”
她一拍手:“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于是, 兩人開始琢磨起胭脂水粉和金釵钿合,完全忘記了練舞這回事。
“那……我給你畫個珍珠妝怎麽樣?”舞女從妝奁裏拿出幾顆珍珠,細心沾上金箔。
指尖剛觸碰到葉霁雨的臉頰。
“……你們在做什麽?”
兩人一齊回頭望向李凝如。
“貴妃娘娘。”舞女屈膝行禮。
葉霁雨匆匆忙忙站起身,也有樣學樣地給李凝如行了個屈膝禮,然後便坐回凳上, 擺弄那一堆胭脂。
舞女答道:“回娘娘,奴婢在幫小主化妝。”
李凝如悠悠坐在紫檀圈椅上,一旁侍女替她扇風。她眉眼間有些哀愁, 打量半天手上護甲, 拂手對面前舞女說道:“你出去。”
舞女低垂眼睫, 悄悄與身側的葉霁雨對視,得令退出營帳。
李凝如倚在椅背,緩緩取下手上的珠石甲套,擱在茶桌:“叫什麽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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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霁雨低頭一動不動,腦中思緒萬千。
李凝如肯定是認出自己來了。現下最重要的任務是完成刺殺, 獲得解藥, 況且自己這種情況也不好解釋。
她壓低聲音:“回娘娘, 妾身沒有名字。”
李凝如睨了她一眼:“那挺可惜,我還以為你姓葉呢。”
又補了一句:“你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故人。”
“那是妾身的榮幸了。”葉霁雨輕輕颔首,“貴妃娘娘,我還忙着學舞, 就請您先離開吧。”
李凝如擡眼看她,拿起茶桌上的護甲,重新戴在修長指節:“既然你都趕我了,那我也不繼續待下去了。”
侍女将李凝如扶起身,走到帳口,李凝如回眸道:“等會兒太監們會過來給你送首飾和衣物,皇上喜歡的人,本宮自然不會虧待。”
片刻之後,幾大箱稀世珍寶由太監們擡進帳中,舞女恰巧遛彎回來,看見地上那幾箱東西,愣了一下。
“……貴妃賞的。”葉霁雨陳述道。
“賞給我的”
葉霁雨擡手揉太陽穴。
“哦,賞給你的……”
“貴妃娘娘還真是受寵呢,”舞女若有所思,“去年二公主新喪,舉國哀悼,士農工商都停工一日,就連皇上也沒有上早朝。”
葉霁雨扯了扯唇角:“最終目的是最後一句吧。”
練舞這幾日過得還算逍遙自在。
除去罰站這一環節。
舞女經常拉葉霁雨站在軍帳之外,直勾勾盯着路過的兵卒,說讓葉霁雨練習媚眼如絲,确實頗有成效。
起碼兵卒不會被吓跑了。
“……我們還要在這裏站多久?”葉霁雨雙腿發麻。
“再站半個時辰。”舞女拍拍她的肩膀,“站直了,從前我就是這樣站的,還可以塑身呢。站完就去用午膳。”
她面色發白,暗暗佩服起練舞之人。她不是沒站過,做手術要站的時間比這長得多,可一直保持體态端正就絕非易事了,還要忍受過路人的目光。
祁柔停在兩人面前。
舞女向祁柔打招呼:“将軍好!”
祁柔心中疑惑,卻沒說出口,輕輕點頭,提起長槍走了。
葉霁雨動了動僵硬的胳膊,直起身繼續站着。
半個時辰過去。
“走吧!”舞女挽起她快要散架的胳膊,“我們去用午膳,聽炊事兵說,今天有清撺鹿肉吃。”
葉霁雨幾乎是被拖着走,她實在是太累,迷迷糊糊走在泥地,腳像踩在棉花上。
她們來得早,膳房裏沒幾個人。兩人坐在角落用膳,門口是正煮湯的炊事兵,香氣彌漫整個膳房。
葉霁雨撕下饅頭皮,放進嘴裏嚼了幾下,勉強吞咽。粗糧有點剌嗓子,湯又太膩。
祁柔從門口進來,瞧見角落的兩人,輕咳一聲。
葉霁雨擡頭看見門口的女人,身披甲胄。
祁柔緊攥手中彎刀:“我有東西要給你。”
葉霁雨放下饅頭,起身往門口走,走到祁柔面前。被迎面撲來的熱氣燙得低頭,正好看見祁柔手中那把刀。
祁柔怎麽會有沈蘭德的刀?這十年間到底都發生了什麽?她頭痛欲裂。
祁柔癱開手,将那把寒冰彎刀遞給她:“這是何姨媽沒瘋之前,拜托我一定要給你的。她讓你好好收着,以後會派上用場。”
“何姨媽是怎麽拿到這把刀的?”
“如果我什麽都知道就好了。”祁柔不耐煩,“偏偏我什麽都不知道,她也什麽都不說。母親也一樣……”
“……不告訴我你的身份,還是何姨媽說漏嘴,我才知道的。”祁柔眉心緊蹙,滿是滄桑,“一切又都太遲。”
“說實話,我恨死她了。”
“父親也一樣。”
“我恨死他們了。可等到過年時,母親替我剝好一盤龍眼,我t又驀地覺得,母親的愛是潤物無聲的。我又原諒了她。”祁柔拭去胸前盔甲的灰塵,“而父親,她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一眼,只因為我是女子,他希望我‘柔’。”
“為什麽女子就非得相夫教子……無論怎樣,都應是她們自己去選擇道路。”
葉霁雨挑眉:“很多時候,人是被迫去尋找出路的,意識驅使,其實也受到了外界的荼毒。”
葉霁雨将那把彎刀收進袖袍,祁柔仍心事重重。
“你就這樣被推着走嗎?”
“那也要我願意走。”
後來幾天,葉霁雨便沒怎麽見到祁柔的身影,一打聽才知道,聞人允将祁柔派到更前線去了。
“照這個架勢,今年可以在彌黎城過年啊,”舞女不禁感嘆,“下輩子還做昭雲百姓,天天過節。”
“除非世上只有昭雲這一個國家,或者就索性沒有。”葉霁雨一臉淡然。
“為什麽?”
“那些官員們,是不是經常說昭雲百姓是世上最好的一群人。還有帝王,是不是承諾以後只要戰事一直告捷,就會持續降低農商稅。”
“是啊。”
“就知道是這樣。”葉霁雨翻了個白眼。
太激進也不好。
帳口傳來侍女的輕喚:“小主。”
葉霁雨扭頭望向帳口侍女。
“貴妃娘娘請您一起用午膳,由奴婢帶您去。”侍女低着頭。
舞女低聲問道:“你能不能給我帶點吃的回來?貴妃娘娘那的膳食肯定很好吃,這輩子能吃一次也算死而無憾了。”
葉霁雨:“……”
“你帶個食盒來幹什麽?”李凝如瞪了她一眼。
“請貴妃娘娘恕罪。”她不說緣由,只弓腰重複,”請貴妃娘娘恕罪。”
李凝如坐在梨花木交椅上,斜睨她一眼,微揚下巴。
身後侍女将她按在椅上。
桌上擺放各色精美菜肴,碗盤皆為翡翠。身旁侍女給她端了一碗冰糖炖燕窩,将玉勺塞進她手中。
“嘗嘗。”李凝如面不改色,“美容養顏的。”
她默默舀了一勺,放進口中,甜膩的香氣融化全身。
李凝如頸間寶石墜子微動,舀湯的手停住,放下碗看着一屋侍女:“你們先下去,沒有我的吩咐,不許進來。”
“是。”侍女們得令退下。
葉霁雨覺得不安,放下玉勺,手背緊繃。
“你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故人。”李凝如側身看她,拿出藏在桌布下的小刀,用手帕擦拭刀身。
葉霁雨低垂眉目:“貴妃娘娘提過這件事。”
“是啊,我提過。”李凝如轉身正對她,“我的這個朋友,很不守信用。拜托她照顧好我的母親,可現在,我的母親成了新帝的棋子。”
“被幽禁于宮中。”李凝如眸光冷冽。
葉霁雨心裏咯噔一下,她完全将這件事給忘了。時間已過去十年。
“我已經十年未見到她了。”李凝如站起身,站在她身旁,仍在把玩那把刀。
“十年間,我成了妻子,成了母親,不再只是一個女兒。”眸中隐有淚光,“然後我發現,日子與她說的不一樣,我不是一離開她就會死。她想把我永遠拴在她身邊,那是不可能的。”
“一直待在她身邊,我會瘋掉,可我又不忍看她離去。”
李凝如吸了吸鼻子,放下刀,擱在桌上。
門外傳來太監的喚聲。
“皇上到——”
聞人允像往常一樣坐在輪椅上,手裏拿着一支簪子。身披刻絲鶴氅,鬓邊兩縷發絲垂到胸前,他的笑意不達眼底。
李凝如瞧見他手上金簪,徐徐走到他面前,自然彎下腰。
“凝如怎麽哭了?”
“沒有。”
“那便沒有罷。”
他将那支簪子插在她的一邊發髻,輕柔撫過她耳旁碎發。擡眼道:“每次你一哭,我就覺着我的腿也疼,想起自己的腿,我也有些想哭。”
“皇上,”李凝如眼睫一顫,“別開玩笑了。”
“那愛妃就權當朕在開玩笑罷。”
坐在椅上的葉霁雨覺得有些尴尬,站起身悄悄溜了出去。
“……”
她忘記那個食盒了。
随手拉住門口侍女:“能幫我把裏面的食盒給帶出來嗎?如果能裝點菜是最好。”
侍女:“啊?”
恰好男奴從房中出來,手裏提着那個食盒,葉霁雨一個箭步沖上前,将食盒搶回手中。
“謝謝你啊。”
男奴盯着她。
一旁侍女提醒道:“他是啞巴,不會說話。”
“那皇上還挺優待殘疾人。”話說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緊咬下唇。
聞人允也算殘疾人吧。
“額……”侍女欲言又止,“他以前會說話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