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若是更過分一點呢
第4章 第 4 章 若是更過分一點呢
好涼。
江釉白的唇貼在了沈長川冰涼的唇上,如同蜻蜓點水,緩緩相觸,輕輕碰撞,靈力便随着他的引導,回到了沈長川的體內。
但江釉白的思緒都被沈長川的唇拉走了。
柔軟的薄唇和那人的氣質一樣,冰冷,無法靠近,可當對方的唇上染上了他的溫度,又讓他覺得興奮。
哪怕只是短短一瞬。
只是貼了一下就這麽舒服,那要是更過分一點的呢?
他的思緒歪了歪,而沈長川的身後,那每一步途徑而過的寒冰緩緩碎裂,直至消融,原本該失去生機的草木又重新煥發出生命的光彩,消融的冰雪化作露珠點綴在葉子上,宛若晨露,只等着初升的朝陽。
江釉白說陪葬是假的,既然能重來一次,哪有剛活過來就又去死的,更何況,要他的命,也得看看有沒有本事拿走。
體內不屬于自己的靈力還給沈長川後,江釉白沒有立刻離開,半垂的目光反而緩緩向下探去,落在了沈長川的脖頸上,那截白皙的脖頸纏着血管與青筋,蓬勃的力量仿佛壓在底下,随時跳動躍起,獨屬于成年男性的氣息明晃晃擺在那裏,引.誘着江釉白的獸性。
只需要咬下去,人類脆弱的脖頸就能被他咬斷,變成他的食物。
上一世的江釉白會将所有的□□壓下,于他而言,沈長川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的師尊,是教他辨是非,明善惡的人,是天邊那抹可望不可及的月,心向神往,不敢驚擾。
但如今……
江釉白眸光一黯,他低頭,鋒利的牙齒抵在了血管可見的皮膚上,鮮血随之湧出。
“操控心神?”頭頂上方傳來冷冽的聲音,如一捧寒泉澆了下來,下一秒,江釉白的後頸被那人往後一扯,被迫松開了沈長川的脖頸,仰起頭與對方對視。
妖獸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能力,會随着妖力的增長,成為自己獨一無二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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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釉白的天賦能力便是與人對視,在無形之中操控對方的心神,讓人對他無所不從。
“唔……”只是江釉白發現,将沈長川的靈力還回去之後,他體內的疼痛非凡沒有減少,甚至還在加劇,魔氣不知混着什麽東西,在他的經脈中橫沖直撞,他皺了皺眉頭,卻沒有顯露太多,反而重新望向沈長川,“我暫時死不了,首座大人要失望了。”
沈長川像是捏兔子似的捏着他,神色不變,手中的力道倒是也不懈怠:“我就要活的。”
江釉白:“……”
不知是因為他剛重生回來,腦海裏一團亂,還是魔氣在他體內肆虐,還夾雜着他不知道的東西,他察覺到自己此刻不适合和沈長川硬碰硬,于是朝沈長川露出個乖巧的笑來:“你保證上清宗不會有人殺我,我就跟你回去。”
沈長川神色淺淡,話語間是不容置疑的掌控:“他們殺不了你。”
江釉白其實并不相信任何誓言,也無所謂上清宗那些人殺不殺他,只是在他徹底失去意識前,似乎聞到了一陣梨花白的清香。
沈長川,這可是你自找的。
他本不欲回上清宗,但既然躲不過,那就別怪他再殺一次上清宗,這一次,他還要沈長川的命!
…
…
風在嗚咽,野獸在轟鳴。
深夜的上清宗本該十分靜谧,只聞清風徐徐,流水潺潺,然而此刻,慌亂聲陡然而起,如浪潮淹沒。
江釉白從屋子裏出來,感受到腳下的動靜,整個上清宗都在震顫,他朝着人多的方向迅速掠去。
只是剛出去,他便知道發生了什麽。
被關在上清宗的妖獸,不知怎的盡數發了狂,掙脫了出來,傷了許多弟子,見人就殺。
江釉白的妖力被沈長川用法術掩蓋,他在上清宗那麽多年都沒被發現,這些妖獸也沒能在他身上聞到同類的氣息,将他徹底當做了人類,那些攻擊便也落到了江釉白的身上。
他一路将妖獸打暈,見到了在主峰主持大局的大師兄唐慈。
弟子們都被召集在了主峰,此處結界尚能抵擋一二,但妖獸狂躁不已,很快也會将這裏攻破。
“怎麽辦啊,這麽多的妖獸全逃出來了,而且他們身上的妖力還比之前更高了,就像是……被點燃的煙火亂炸!”
所有人皆望着唐慈,那人便是他們如今的主心骨。
江釉白站在人群裏,望着站在不遠處的唐慈,那人身形高挑,薄紗般的衣袍落在他身上,宛如流光絲綢,靈力在他周身纏繞,他神色溫潤,饒是面對如此情形,不見慌亂,一開口,更是安撫住慌亂的弟子的心:“掌門如今正在閉關,妖獸突然發狂,還需要我等守護上清宗的安寧,煉氣以上的弟子要護好師弟們,金丹往上,随我殺了那些兇獸!”
“是!”有唐慈在,弟子們像是沒了那一開始的懼怕,心中唯有守護上清宗的念頭,這聲響震天,穿透雲霄。
唐慈轉頭,淺笑着寬慰身側的人:“小鳶,你別怕,師兄們會保護你的。”
唐慈的身側,站着一道清隽的身影,雖然比唐慈矮了半個頭,可站在那裏仍舊出挑拔尖,他有些瘦,皮膚也很白,像是被吓到了,躲在唐慈的身後,道:“多謝師兄,這些妖獸突然發狂,方才還險些将我咬傷,還好大師兄來得及時。”
“什麽!那些妖獸差點将小師弟咬傷!”
“這些該死的妖獸,看我去把它們都殺了!”
周圍一聽慕霁鳶差點被妖獸傷了,頓時群情激奮。
江釉白站在那裏,與周圍心系慕霁鳶的弟子格格不入,他仿佛不屬于這裏,被所有人隔離在外,他靜靜望着眼前的畫面,而這一幕,曾經也出現在他的身上過。
只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如今這般。
恰逢此時,妖獸已然破開了岌岌可危的結界,一只白虎直接撲了進來,朝着上清宗弟子一口就要咬下去。
靈力與妖力在上清宗各處糾纏不休,強大的力量令江釉白感到不适,只覺得身上也有什麽力量在撕扯着他,要破土而出。
他看着朝他撲來的妖獸,手中運起靈力,他不曾想傷那些妖獸,只将對方打暈過去,但那些妖獸卻完全不理會他的同類相護之情,對他下死手。
越來越多的妖獸朝他撲來,他一時間難以招架,被一只巨型的黑狼撲倒在地,他朝旁邊看了看,離他最近的唐慈正在同另一只妖獸纏鬥,他猶豫了一下,喊道:“師兄,救我!”
然而,另一道聲音也接着響起:“大師兄,救我!!!”
是慕霁鳶。
唐慈動作微頓,像是沒聽到江釉白的求救,直直朝着更遠的慕霁鳶而去。
江釉白看着唐慈離開,淡淡收回了目光,眼底掠過一絲意料之中的失落。
果然。
唐慈離他不過五米之遙,定然聽見了他的求救,只是……小師弟更為重要罷了。
這麽久了,他也該習慣了。
江釉白的脖頸被黑狼叼住,利齒刺破皮膚的瞬間,被禁锢的妖力好似被點燃了一般,在他的經脈中沖破阻礙,血色在江釉白琥珀般的瞳孔中瞬間升騰,那一瞬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只知道,他身上的黑狼被他掀開,嗷嗚一聲砸在了不遠處的石壁上,他緩緩站了起來,澎湃的妖力從他體內溢出,周遭原本對他虎視眈眈的妖獸仿佛蔫兒了似的,趴在地上,似乎是臣服。
銀白色的翎羽從江釉白的身後顯了出來,那掩蓋着他妖獸氣息的術法失去了原有的效果,露出了江釉白原本的模樣。
月光如絲綢傾瀉而下,灑在江釉白的身上,那銀白的翎尾發出淡淡的銀色光芒,聖潔而耀眼,他站在天地之間,白皙如玉的臉似天邊皎月被雕琢過一般,瞳孔的血色帶着他眼下的小痣也格外奪目,生動得如同血色瑪瑙。
但很快,江釉白眼底的血色褪去,他望了一眼四周和妖獸纏鬥,兩敗俱傷的場面,妖力瞬間遍布整個上清宗,所有的妖獸都安靜了下來,那份狂躁在他的妖力掃過後,蕩然無存。
只是,妖獸安靜了下來,它們身前的上清宗弟子卻沒有收手,一時間,妖獸的哀嚎與鮮血充斥着上清宗的每個角落。
“不要!”
江釉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跑了多久,他和每一個上清宗的弟子說放過那些妖獸,它們已經安靜下來不會傷人了。
可上清宗的師兄弟們看見,眼底浮現的,是對其他妖獸一樣的目光,甚至,帶着憎惡與鄙夷。
“江釉白,你竟然也是妖獸!”
“這麽多年潛伏在我上清宗,就是為了今天吧?”
“平日裏丢的那些妖獸都是你偷偷放跑的吧!”
“你居然騙了所有人,連大師兄和掌門都被你騙了!”
“今天妖獸的狂躁就是你做的吧,你想趁掌門閉關毀了上清宗!”
“呸,白眼狼!”
不是的,他不是……
而另一邊,倒在血泊裏的妖獸,被壓在上清宗弟子劍下的妖獸,恨恨地望着江釉白,對着江釉白發出怒吼。
江釉白聽得懂它們在說什麽。
“你這個叛徒,竟然幫着人類殺我們!”
“吃裏扒外的東西,我要撕了你!”
“你也是妖獸,卻成了人類的走狗!”
江釉白站在此間,卻覺得不在此間。
周圍皆是對他的謾罵,可他隐約間聽到有一道聲音清冷如雪,自他腦海中,漫過了所有的聲音。
“或許,人類和妖獸,有和平共處的那一日。”
這是他所期望的,是沈長川所期望的,卻不是上清宗乃至整個仙盟和三界所期望的。
是他錯了,他不該妄想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站在妖獸食物鏈上層的人類,能夠與他們和平共處。
血色再一次攀上江釉白的瞳孔,他望着周圍倒在血海裏的妖獸屍體,望着曾經他的同門,此刻正握着劍,朝他圍了起來。
唐慈穿過人群,走了過來,看着江釉白,眉心緩緩聚攏:“江釉白,你竟然是妖獸,将我們和師尊都騙得團團轉,你真……好啊!”
他走到離江釉白五米的地方,望着他,以往的溫潤盡數散去,只剩冷漠:“我今日便替師尊,清理門戶!”
他正要動手,眼前閃過一道身影,慕霁鳶擋在了他的身前:“大師兄,小心!”
唐慈反應極快,将人拉到身後的同時,錯身朝前面的江釉白一劍刺去,慕霁鳶的身影雖然擋住了江釉白,但他那一劍,仍舊直直刺入了對方的丹田,下一秒,他目光如寒冰直視江釉白,他平日裏素來溫和,以至于衆人都忘了,他還是沈長川親手教出來的徒弟,此刻眉眼間聚起的冷冽,竟是和沈長川如出一轍。
“任何人都不能傷害小師弟!”
唐慈手中靈劍在瞬間将江釉白的妖丹挑了出來,江釉白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從始至終,他沒想到唐慈竟然一點同門之情也不念,一劍刺向他命門,也沒想到對方心狠手辣到直接取他妖丹。
甚至下一秒,唐慈連一點解釋或者反抗的機會也沒給他,生生捏碎了那顆銀白色的妖丹。
鮮血從江釉白的口中,身上,緩緩淌了下來,染紅了整件血色的衣袍,那鮮血甚至滴落在他的腳邊,彙聚成一灘血窪。
錯了,全錯了!
沈長川騙了他,是他害了那麽多的妖獸!
江釉白的眼眸被絕望的殺意覆蓋,他任由獸性占據他的身體,将自己交給自己的心。
他要上清宗,為他的同類付出代價!
江釉白的意識變得有些昏沉,恍惚間只聽見唐慈的慘叫聲和周圍其他弟子的驚恐的叫聲。
火光與血色糾纏在一起,灼得江釉白分不清顏色,只聽到周圍不斷地傳來“江釉白瘋了”“大師兄都被江釉白殺了”等等。
直到他的腳邊金光一閃,他被那陣法逼停,站在山崖上仿佛只是夜裏出來賞景的恬靜淡然——如果忽略那張沾滿鮮血的臉。
符文陣法從他的腳下到頭頂升起,将他困在其間,那陣法中蘊藏着極為強大的靈力,令他無法掙脫。
“去死吧,妖獸!”
江釉白嗤笑一聲,正要殊死一搏,天邊忽的掠來一道如雪的身影,如天邊月頃刻間墜下。
下一秒,江釉白心口一疼,身體一輕,整個人倒飛出去,猶如斷了線的風筝,直直墜下山崖。
他對上崖邊那道冷漠的視線,絕望與悲涼再一次蔓延在眼底。
果然,全是假的,都是騙他的。
沈長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