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漂亮的東西都惡毒
第1章 第 1 章 漂亮的東西都惡毒
靈山高處,草木環繞,濃霧将此處纏繞,宛若仙境,溪流潺潺而下,順着山道一路蜿蜒。
此處靈氣充沛,有不少妖獸會盤踞在這裏修煉,但同時,也有不少三界之人來靈山捕捉獵殺妖獸。
雲霧撥開,有一行人身着雪色衣袍,靈力在他們周遭流轉。
“師兄,別把它殺了,妖獸全身上下可都是寶。”有人攔着為首的溫潤男子,垂涎地望着不遠處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一直銀白色的孔雀。
那小孔雀的羽毛通體流光溢彩,一看便知珍貴無比,更遑論妖獸的皮毛,鮮血,軟筋甚至骨頭都能為人所用。
沐清珂壓根沒想過殺死眼前的妖獸,他甚至收了掌心的靈力,對上那小孔雀的眼眸,只覺得那渾身浴血的妖獸十分可憐,仿佛通了靈性一般,叫人不忍下手。
一旁方才阻攔沐清珂的弟子見狀,卻猛的竄了出去,一邊喊着:“師兄,你發什麽愣,別叫他跑了!”
一道靈力凝成實體的鎖鏈,将白孔雀纏上,妖獸越掙紮,身上的鎖鏈便會困得越緊,深深勒進妖獸的皮肉之中。
江釉白便是被巨大的痛苦疼醒的,身上的每一處都在叫嚣着“疼”!
好疼。
原來摔落山崖,這麽疼,可是他不是應該死了嗎,都這麽久了,怎麽還能活着?從山崖落下去,不應該很快的嗎?此刻身上的疼痛怎麽宛若淩遲?
眼前好似閃回了一些畫面,他站在山巅,看着一群雪色衣袍的弟子迎風飄揚,那衣袂的色彩仿佛要将他吞噬,他看見漫天的靈力凝成了符文陣法,将他困在其中,看見一直溫和的師兄将小師弟護在身後,手中劍直指着他。
他那時候就開始疼了,渾身是血,鮮血似乎要将身上的衣袍都染成紅色,他仿佛走過屍山血海,白色的衣袍都變成了刺目的殷紅。
可是生生被剖出妖丹的痛,幾乎将他淹沒,他強撐着站在那裏,滿身鮮血,銀色長發散落,猶如輝月灑在他的身上,和衣袖一起輕輕飄動着,幾縷額前的碎發蓋住了他的眼眸,将半張臉都擋了起來,藏在陰影裏。
他的腳邊甚至彙聚了一灘血水,鮮血順着衣袍,一滴滴落在地上,将石砌的臺子打濕,他站在那裏,卻早已是強弩之末,鮮血染就的衣袍明豔昳麗,将他襯得宛如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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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都別想傷害小師弟!”
那時,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只從未相識的兇獸,戒備,敵對,甚至帶着仇視。
上一秒還在以師兄弟相稱,下一秒便挖出他的妖丹生生捏碎。
他根本沒想過動小師弟,可他是妖獸,所有人都覺得,妖獸會傷人,即便曾是朝夕相處的同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而小師弟躲在衆人身後,一言不發。
他望着周遭一張張想要置他于死地的面容,忽然仰天笑了起來,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幹燥的唇,一雙琥珀眼瞳被赤紅浸染,那一瞬間,任由獸性将他占據。
火光沖天,那是夢裏才有的場景,鮮血飛濺,染紅了江釉白的眼睛,也在他白雪般的臉上印上一串紅梅。
好多的血,慘叫聲沖天。
金色的符文化作業火,舔舐着江釉白的衣袍,江釉白只聽見周圍不斷有人喊着“妖獸殺瘋了”、“大師兄都被他生生洞穿了靈府”,的字眼,其他的,再也聽不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忽然掠來一道熟悉的身影,冰冷的靈力将火光掃盡,一剎那風停火息,那人帶着梨花白的冷冽氣息,周遭的靈力都宛若被凝固了一般,足見來人的強大。
原本場上或四處逃竄,或要拼死殺江釉白的上清宗弟子在看見來人後,紛紛恭敬行禮,而下一秒,江釉白只覺得心口一疼,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鮮血噴灑在空中,劃出道道痕跡,他身上一輕,整個人被打落山崖,狂風在耳邊嗚咽,他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了。
只記得自己似乎差一點,就能殺了那個小師弟。
再之後,無窮無盡的業火将周遭的血色燒了個幹幹淨淨,他似乎處在一片黑暗之中,前塵往事如同一幅幅畫卷在他身側徐徐展開,但這畫卷的主視角,似乎并不是他,而是那個令他憎惡的小師弟。
原來,這個世界并不是只有人妖仙魔,在這之上,還有天道,而這個所謂的小師弟,便是天道命定的人,來人間歷練,上清宗的所有人,都不過是對方歷練中的一塊石子,順者昌,逆者亡。
江釉白看着畫卷,看着裏面的小師弟一邊人畜無害地颠倒黑白,一邊在沒人出露出陰恻的目光,不由得笑了起來,他笑了好一會兒,從小幅度的聳肩,到最後放聲大笑,眼尾都沁上了淚珠。
這就是他的一生,這就是他作為工具活着的意義!
嗎?!
江釉白斂了笑意,擡手就要将周遭的畫卷撕碎,只是指尖剛碰上畫卷,那畫卷便如同煙霧消散了,而他眼前也徹底陷入了黑暗。
五感逐漸回籠,江釉白顫了顫羽睫,費力地擡眸,眼前的場景熟悉又陌生,仿佛是雲天之外被他早早抛卻的記憶。
恰逢此時,沐清珂皺着眉頭,不贊同的看着師弟:“柳應緣!你用什麽縛妖索,它都已經快死了!”
那師弟狡辯道:“我這不是怕它跑了嘛,沒事兒,縛妖索省的它掙脫了。”
柳應緣……
江釉白看着眼前面色貪婪的人,想起這裏究竟是哪裏,也想起了這一塊的記憶。
彼時他還沒有進上清宗,自然也沒有靈力,只是一只甚至沒有化形的妖獸,在這靈山上修煉。
但仙盟的人時不時會來靈山獵殺捕捉妖獸,原本只是仙盟為了歷練新弟子的一種途徑,可後來大家發現,妖獸渾身是寶,逐漸演變成了獵殺妖獸獲取靈寶,而柳應緣便是極為貪婪的一個人,不僅獵殺妖獸,甚至會用一些手段虐待妖獸,比如方才被江釉白放走的兔子,便差點遭了柳應緣的毒手。
可這事早在很久以前才發生的,他這是臨死前做了夢嗎?夢到了自己還未入上清宗的事?
上清宗啊……
江釉白眸光一冷,看着眼前的雪色衣袍,銀紋卷浪,似霧似雲,不染塵埃,卻只覺得礙眼至極。
上輩子他怕自己妖獸身份暴露,小心地掩飾自己的氣息,與門中弟子交好,步步如履薄冰,可最終又換來了什麽呢?
生剖妖丹,遍體鱗傷,上清宗的所有人,凡手中有劍,皆刺向他。
他心底嗤笑了一聲,在眼前之人的手探到他翎羽,想要拔下之前,江釉白一躍而起,直接咬在了對方的眼睛上。
銀白的翎羽遮擋了視線,下一秒血色瞬間迸裂,也沾染在了江釉白的臉上,對方瞬間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該死的畜生!”
他叫嚣着,一邊捂着自己的眼睛,一邊還要去抓江釉白。
江釉白還想将那人的另一只眼睛也弄瞎,只是還沒再動,身上縛妖索驟然收緊,他重新倒回了地上,身上的鮮血也因為縛妖索收緊的緣故,汩汩淌了出來。
赤色的血染紅了江釉白一身雪白的翎羽,如同雪中盛開的大片梅花,令沐清珂一怔。
好漂亮,他從來沒見過這樣漂亮的妖獸,沾了血,不覺得血腥,反而有一種昳麗的美。
“松手!你要是把它弄死了,我們這一趟白來了!”沐清珂出聲阻攔。
但柳應緣此刻因為眼睛的疼痛,早已顧不上什麽妖獸的珍貴,他只要眼前這只畜生死!
縛妖索随着柳應緣的靈力越收越緊,江釉白只覺得身上被擠壓到無法呼吸,他甚至在想,從山崖上摔下來,摔成肉泥比較痛,還是被縛妖索勒死比較痛?
左右一個夢而已,他早就死了。
他早就死了……
可是,死了怎麽還會痛?
江釉白被疼的意識模糊,卻在此刻猛的清醒。
是啊,他都已經死了,怎麽還會因為一個夢,因為被縛妖索勒着而疼痛呢?
難不成,他沒死?!
他不僅沒死,還回到了沒入上清宗的時候?!
他記得上一回,他也是被縛妖索纏住動彈不得,柳應緣要拔光他身上的所有翎羽,要将他抽筋扒皮,還要将他的血肉煉成丹藥。
江釉白冷靜了下來,上輩子他在上清宗修煉,為了不暴露妖獸身份,從來不敢動用妖力,只有最後……
但是如今,他便用不着顧及這些了。
江釉白的妖力緩緩攀升着,柳應緣的縛妖索應聲而斷,銀白色的光一閃而逝,柳應緣只覺得眼前一花,銀白的翎羽已經甩在了他的臉上。
那一尾巴帶着濃厚的妖力,柳應緣只覺得整張臉火辣辣的疼,可除此之外,又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以為對方只是唬人。
然而,一旁的沐清珂顫抖着聲音傳來:“師弟……你……你的臉……”
柳應緣轉頭,看見了沐清珂和其他幾個弟子驚恐的眼神,尤其是另外幾個弟子,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柳應緣總覺得,他的視線有些奇怪,好像低了不少,他之前明明能看到沐師姐的頭頂的。
“怎麽了?”他明明問了話,卻沒聽到自己的聲音,令他心底的恐懼緩緩攀爬。
沐清珂似乎也被吓到了,好半天不敢動,柳應緣又着急地問了幾聲,江釉白才短促地笑了一聲,只是傳出去,是孔雀輕吟。
下一秒,柳應緣面前出現了一面鏡子,上面赫然映出了他的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怪物!!!!!”
柳應緣一把揮開鏡子,當場昏了過去。
那鏡子上的人臉早已不能算是人臉了,五官盡數所謂,像是被揉碎了再重新拼到臉上,扭曲恐怖,甚至沒人知道,柳應緣究竟還活沒活着。
沐清珂僵硬地轉向江釉白,他清楚的感受到,眼前這只妖獸,根本不是他們能抓的!
周圍幾個弟子也已經反應過來了,連忙對着沐清珂道:“師,師兄,咱們,咱們不抓了吧,咱們回去吧……”
這妖獸也太恐怖了!
沐清珂抿了抿唇,緊緊盯着江釉白,手心全是汗:“那也得看這只小孔雀,肯不肯放我們走了。”
明明這妖獸那麽漂亮,手段卻如此毒辣,果然越美的東西越是惡毒。
“要不,傳信回宗吧,叫大師兄來,我就不信還抓不住他!”
沐清珂思索了一下:“也只能如此了,這妖獸狠毒,咱們盡量撐住,等大師兄來吧。”
“出來之前,大師兄不是給了塊令牌嗎,把消息傳回去,若是運氣好,大師兄将這事告訴了掌門,不愁抓不住這妖獸,到時候,要它也嘗嘗柳師兄的痛!”
“對啊!若是掌門能來,定能讓這妖獸好看!師兄,傳信回去說的誇張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