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攝魂案之七
攝魂案之七
監牢陰暗又潮濕,待久了身上沾了水汽,衣服濕噠噠黏在身上,叫人不舒服。
蕭龍寶撸起袖子,他按墨辰說的,學習将靈力覆蓋至全身,去感受四周細微的靈力波動。
雖然靈力與魔力同源,但魔力總歸是經過異變的靈力,蕭龍寶感覺自己的靈力受到壓制,使用的不太順利,身體也有點難受。
他有些胸悶,呼吸的頻率緩慢了些。
“你感知到什麽?”
熟悉的男聲忽然在腦內響起,墨辰的靈力緩緩注入,安撫了體內躁動的靈力,他覺得好受多了。
“沒有,但是很難受。我的靈力……在這受到了壓制。不過現在好多了。”
墨辰柔聲安慰:“嗯,再忍一下。你能看到水霧的走向嗎?”
蕭龍寶點頭,疑惑道:“能是能,但是它們漸漸向四周擴散,找不到來源。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
水霧不可能憑白吸收黑霧,一定有它的用處。
兔耳朵垂在兩側,墨辰思考着對策:這裏是魔人大本營,驅魔師發揮本就受限,如何才能摸到水霧的源頭呢?
吸收魔氣,所以……用魔氣誘導水霧,跟蹤摸清它的去向?
墨辰的确有道具存儲魔氣,但是不能當着谷笙湘的面取出。
對了,魔氣的話,現在不就有個現成的?
這一點墨辰能想到,骨生香自然也能想到。她一直老實本分縮在角落,忽然感到某人冰冷的視線。
她看向源頭,果然是那只駭人的兔耳小籠包!
水霧吸取魔氣,根據水霧尋找源頭。他們需要一個人放出魔氣做誘餌,想叫我給點魔氣?
就知道你個包子沒安好心!如果不聽你的,你是不是要當場噶了我?!
墨辰防備骨生香,一直盯緊她的動作。此時看她遠遠躲在角落,故意叫蕭龍寶把她喊來幫忙,讓她脫不開身。
蕭龍寶看向她,友善問:“谷小姐,方便過來搭把手嗎?”
這個情況白骨不好拒絕,認命地過去幫忙。她接過墨琅的平板,和他比對受害者的身份。
截至目前,共有59名受害者,還有十幾名沒有确認身份的人,數量與協會給出的情報一致。這十幾個應該是還沒來得及錄入身份信息。
骨生香心裏不爽,這有大半人都是他們原本看上的目标,現在居然被這不知來歷的搶走!
墨琅還不知道骨生香真身,不好把具體的事告訴她,通過靈力與他們溝通。
“墨辰哥,這裏受到了魔力的壓制,查不到水霧的去向。它好像被什麽遮蓋一樣,憑空就消失了。”
蕭龍寶點點頭,他們的調查結果一致。
墨辰盯着骨生香的方向:“我們需要魔氣做誘餌,叫它與水霧融合,借此追蹤它的源頭。”
“我們都是驅魔師,也沒法靈力異變啊?”
“不用異變,可以僞裝。”
墨琅經過提醒,想到了幾種術法,可以将靈力短暫僞裝成魔力。
“你的好友是普通人,沒有煉化靈氣,她是最合适的人選。”
墨琅一驚,下意識看向骨生香,後者不明所以,回以開朗的笑。
看出墨琅的抗拒,墨辰循循善誘:“抽一絲靈氣而已,對本人沒有影響。我們摻一絲靈力進去,跟上水霧。之後你和她守在這裏,維持這些人的生命。”
墨琅沉默幾秒開口:“你們問她本人吧,我不能替她做決定。”
蕭龍寶點頭,去找骨生香說明,她明了點頭,知道這是他們給自己找的托詞。
趁墨琅不注意,她配合地分了一點魔氣給他們。
魔氣剛一放出,水霧像是快渴死的魚,嗖一下撲過來,蠕動着吞噬魔力,又一下子不見蹤影!
蕭龍寶率先跟過去,墨琅按照說好的,留下來守着骨生香和受害者。
骨生香試探問:“你不過去嗎?”
“我不能留你一個女孩子在這裏。我在這照看下受害者也好。”雖然抽一點靈氣不會對人造成影響,但墨琅還是覺得愧疚。
“他們這麽着急,是去哪了?”骨生香僞作不懂,擔心地望向蕭龍寶離去的方向。
“他們去另一邊探查。”墨琅正要去查看受害者的情況,眼皮忽然一跳,猛地轉身。
骨生香身後突然出現一團黑氣,足足有三米高,一只蒼白的手從黑氣中伸出,探向骨生香的後頸,似乎要捏斷她的脖子。
“小心!”
骨生香反應機敏,早察覺到黑氣的接近,正要裝作無意躲開,墨琅忽然沖過來,一把抱住她往旁邊一撲,滾到一邊。
那只手撲空,沒有弄斷脖子,倒是撕下來一大塊人皮。
骨生香被墨琅壓在地上,她鼻翼微動,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直往她鼻子裏鑽。
血?
她摸向墨琅的後背,觸手的是撕爛的皮衣,和溫熱的皮膚。滑膩濕潤的觸感十分熟悉,她抽回手,掌心沾上大片鮮紅的血液。
這家夥做什麽?
骨生香的大腦停止思考一瞬,不可置信。
我明明能躲開啊,誰要你來保護我,多管閑事。
誰要你多管閑事,不要拖我後腿。沒用的驅魔師!
漂亮的雙目燃起怒火,她扶起墨琅,內心依舊罵個不停,可動作輕柔地像是對待易碎的寶物,一舉一動像是害怕傷到這個大高個似的。
找到一個安全的角落,輕輕把墨琅放下,她依然很氣:誰要你救我了?
她轉過身,發現剛才的黑氣又大了一些,裏面源源不斷地走出魔人。
他們形态各異,為首的那人十分嚣張,沖着骨生香揮手。五指間挂着新鮮撕下的人皮,上面沾着濃郁的血。
“真醜。”骨生香怒視魔人,擡手正要拿出武器,忽然被一只手拽住手腕,往後一扯,跌坐在地上。紅發的青年狼狽地擋在她身前。
“墨琅?”骨生香擔心地看向他的後背,血還在流。她伸出雙手想要為他堵住流淌的血,卻又停在半路,不知所措。
她突然洩氣,意識到自己一個魔人,根本幫不上忙。
空氣裏的血腥味越來越重,對面的魔人蠢蠢欲動,口水流了一地。
這是墨琅第一次受這麽重的傷,他痛得意識模糊,幾乎要痛暈過去。可一想到骨生香,還有身後昏睡的普通人,他不能退縮。
墨琅站都站不穩,身形一晃,半跪在地上。他使出全身靈力,施展防禦罩,額頭泛着層冷汗,叮囑骨生香:“……湘湘,別出去!”
這裏魔氣很重,靈力完全受到壓制。墨琅只能勉強做出供兩人躲藏的防禦罩,沒有其他攻擊的手段。
召喚師正是需要大量靈力驅使靈仆的類型。此時靈力被壓制的他,比普通人強不了太多。
他又強行使用防禦罩,消耗比平時多上數倍。
他們撐不了多久。
骨生香見狀,嘆氣一聲,起身朝前走去。剛邁出一步,手腕就被紅發的男人抓住了。
“我保護你!別怕!”
墨琅看她要赴死,拼了力去拽,竟無法撼動分毫。眼前高瘦的女生,仿佛突然力大無窮。
紅色的碎發淩亂散在額前,他急得張大嘴,拼盡全力喊道:“別做傻事!”
骨生香沒有回頭,她眼神淡漠,似乎沒把眼前這群魔人當回事。
只聽一聲嘆氣,她右手一揮,輕松甩脫墨琅用盡全力的手。
“湘湘?”
女生繼續向前,幾步走出了防禦罩,陌生的清潤男聲叮囑墨琅:“老實待着。”
“你的聲音?”
他狼狽地看向前面逐漸變化的身影,不敢置信,發不出一個音節。
女生先是變成一名高大精瘦的男子,接着渾身咔咔作響,光滑的皮膚仿佛漏氣的氣球一般,松散着癟在身上。
撕拉——
某物撕裂的動靜齊齊響起,像是頗有節奏的鼓點,下一瞬,數不盡的白色骨頭戳破單薄的皮,張牙舞爪地揮舞着,剎那間重組成巨大的白色骨獸。
剛才的清潤男聲自巨獸內部傳出,“好久沒用這個形态了……”
墨琅睜大雙眼,下意識問:“你到底是誰?”
骨生香沒有回頭,只提了一句話,像詢問,又像感慨:“青山埋白骨,何人葬此處?”
墨琅知道了。
這人可是相當出名,他的生平經歷被寫在驅魔教科書,為無數驅魔人知曉。
他的身份信息墨琅早已熟記在心。
魔煞奈何的屬下,魔界第二魔将——花魁白骨。
傳聞奈何有陣常去人間走動。某日他去往一座荒山,那裏人煙罕至,處處堆滿白骨。他對着那堆骨頭,又像是對着蒼天,問了這麽一句話:“青山埋白骨,何人葬此處?”
像是回應他的疑問一般,那堆骨頭活了,其中發生何事不知,後來奈何身邊多了一人。
那人一身白衣,自稱花魁白骨。
紅發似乎失去了平日的鮮活,墨琅的眼神很複雜,其中有憤怒,有不解,以及不明顯的委屈:“你就是重傷我哥的兇手?”
嚓——
白色巨獸揮舞刀狀前肢,擋下來者的一擊,骨頭上多了一絲劃痕:“一半。人是我派的,動手的并不是我。”
冷漠的聲音刀子般,刺入白骨靜止的心髒,留下一個深深的洞:“騙子。”
“我是。”白骨不做辯解,他一直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他的确一直欺騙墨琅,借此獲得墨辰的具體情報。
不甘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為什麽?”
白骨心中不快,沒再省力,切菜般利落地削掉來襲魔人的腦袋,平淡道:“各為其主。”
墨琅頹廢地側倚着牆,淩亂的紅色劉海遮住了眉眼。“你們的合作者是誰?”
白色巨獸踩着魔人的屍塊和腦袋轉身,只是盯着墨琅後背的傷口,沒再向前一步。
他收起染血的骨刀:“無可奉告。”
心髒一陣刺痛,墨琅眼裏閃過一抹痛楚,再擡頭已經恢複成厭惡,尾音帶着幾分顫抖:“我讨厭你。”
他一手握着口袋裏那條手繩,那塊星星石頭被重新加持過靈力,正靜靜躺在裏面發着微光。
白骨愣了一瞬,接着微微點頭,空洞的眼眶看不出任何情緒:“嗯。”
此刻的他恢複成人身,不是骨生香的女身,是他慣用的,為人時期的男身。
墨琅看着他,心想這人一身白衣,恍若谪仙,做的事卻如此惡劣。
白骨輕嘆一聲,心道:可我不讨厭你。
他布下一道結界保護墨琅,接着一甩衣袖,消失在原地,留下墨琅一人。
另一邊,蕭龍寶跟着水霧一路奔跑,來到了之前的岔路口。水霧徑直竄入第三條路,他想也沒想跟上,下一秒水霧消失,他謹慎的停在路口,沒有馬上進去。
陌生的提醒從身後傳來:“在下面。”
聽到這突然冒出的聲音,蕭龍寶警惕轉身,手中握着的靈力菜刀對準來者。“……骨生香?墨琅呢?!”
蕭龍寶沒見過這個白衣服的男人,但是魔氣引誘水霧只有他們三人知情,這人應該就是骨生香。
可她不是個女魔人嗎?
白骨神色淡淡的,老實回道:“他為了保護我,受傷了。別擔心,我把他們解決了。”
墨辰豎起兔耳,兩粒豆沙做的眼睛盯着他,冷冰冰道:“這又是你的埋伏?”
白骨攤手解釋:“墨少主誤會了,在下也是被迫卷入。那水霧應當是去了地下,約三十米的位置。二位不過去嗎?”
蕭龍寶略作感知,那水霧的确在地下。也許骨生香沒有撒謊?可他為什麽告知我們?
他看向白骨,想從對方的臉上瞧出破綻:“你呢?”
白骨作揖,态度頗為客氣:“在下還有其他事,便不奉陪了。”
蕭龍寶上前一步,依舊舉着菜刀,不敢放松:“這次事件,跟你有幾分關系?”
“蕭先生誤會了,這次我确實無辜卷入。二位不如快點解決這次事件,我擔心墨琅先生。他的後背流了好多血,這牢獄魔氣旺盛,若不快點的話,會來不及。”
靈力空間內,蕭龍寶嘗試呼喚墨琅:“墨琅!你怎麽樣了?……骨生香說你受傷了?”
過了幾十秒,墨琅才回應他:“血止住了,我這邊暫時安全。不用擔心,你們快去吧。”
“那就好。你不要勉強自己,”
白骨估計時間差不多了,主動提出幫他們下去。“我用魔氣包裹你們,這樣水霧就會直接帶你們過去。”
墨辰警惕問:“你又想做什麽?”
想到墨琅染血的後背,白骨有些焦躁:“這人跟我們搶活,你殺了他,對我只有好處。”
“但是你也可以選擇跟他們合作,在這裏殺掉我們。接着趁機更換據點,合作攝魂吧?”
“墨少主應該明白,我的主人沒有這些心思。”白骨并未惱火,耐心道:“之前的事不好意思,我們也不想傷害您,只是想請您來魔界一敘。”
墨辰氣笑了,開口嘲諷:“你們魔人的待客之道,就是背地埋伏,奪取我的靈魂?”
白骨微笑着解釋:“墨少主,上次是您動手在先,否則我們也不至于如此粗魯。不如您現在告訴我,司徒先生的下落如何?”
墨辰無語,這魔人的臉皮是真厚。發現魔人埋伏不動手,難道要乖乖就範?
他嗤笑道:“魔人的臉皮還真厚。哦,你只是具骨頭架子罷了,哪來的臉皮這種東西。”
白骨的來歷不是秘密,驅魔師都清楚。
一具荒山野嶺的屍骨,不過受了奈何的點撥,化作魔人。
墨辰的兔耳朵嚣張地豎起,兩粒豆沙眼珠竟透出濃濃的挑釁意味:“如果奈何想知道,就自己去協會問吧。”
“墨少主,上次真是誤會。我們只是想邀您以靈魂狀态去魔界,畢竟那地方您也清楚,人類待久了是很難過的。”
“夠了。看在你救了我弟的份上,這次我放過你。白骨,沒有下次。”
墨辰雖然是個包子身,但白骨也不擅長作戰,再加上蕭龍寶,白骨占不到便宜。
“既如此,白骨便不打擾二位了。”白骨也不想讨嫌,見說不動墨辰,便離開了。
“墨琅他沒事吧?”
墨辰點頭,耳朵垂在兩側:“白骨不是愛殺生的類型,墨琅應該沒事。而且他也有保命的手段,我們先下去,會會這幕後的主人。”
“怎麽下去?”
墨辰拿出一縷黑氣:“他的魔氣我留了一點。”
蕭龍寶無話可說,比了一個大拇指給墨辰。他活到現在,就沒見過這麽……這麽明智的人。
“這裏太過危險,要做多手準備。”墨辰很在意在蕭龍寶前的形象,急忙解釋。
“啊對,嗯嗯,我知道。我們下去吧。”蕭龍寶撥弄了一下粉撲撲的兔耳朵。
墨辰耳朵尖有些癢癢的,有點紅。他晃晃腦袋,甩掉旖旎心思,背過身去,放出那一縷魔氣。
身旁不知從哪多出團水霧,忽然鑽出來,卷起那縷魔氣。
兩人身影突然消失,只留一枚戒指。水霧裹着魔氣和戒指,一同鑽進了地裏,來到了幾十米深的地下。
白骨沒有離去,而是依照地圖,到了一個較為隐蔽的位置。他運轉魔氣,終于聯系上奈何。
奈何才等到白骨的回電,十分不爽:“你最近很忙啊?”
“将軍,屬下在攝魂案主使這裏。不僅受害者在這裏,墨辰也在。”
對方靜了幾秒,問道:“你在哪?”
白骨觀察四周,描述這裏的特征:“一座黑木監牢,應該是在中魔界。”
牢門的障眼法對他無用,他開始就看出來監牢的與衆不同。黑色樹皮打造的牢門與四壁,這麽明顯的特征,他早猜到了幕後主使。
中魔界?黑木監牢?
奈何不知具體方位,只好先去了中魔界。剛好他在北部偏南,離中魔界不遠。
若是能容納上百人的監牢,一定非常顯眼。
監牢地下。
戒指“啪”一聲掉在地上,水霧攜着魔氣上前,融合進一棵有百米高的巨大古樹。
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站在古樹前,手持一把黑色骨扇,輕輕扇着風。
蕭龍寶和墨辰現身,藏在角落觀察這人。此時他回過頭來,沖着二人的方向點頭致意:“兩位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不如出來一敘。”
怎麽又一個說話文绉绉的。魔界體嗎?
既然被發現了,也就不用躲了。蕭龍寶大大方方上前,與男子對峙。
“驅魔師?”男子饒有興趣,上下打量蕭龍寶,目光最後放在他肩頭的兔耳小籠包:“這生靈倒是有趣。靈力如此強盛,真是難得一見。小友不如将它贈予我?如此,我可放你一條生路。”
蕭龍寶翻個白眼。這種套路他見多了,一個罔顧人命的魔人的話,他可不會信。
他輕笑一聲,擡眼看向這人,眼底充滿不屑:“叫聲爸爸就給你。”
男子面色陰沉下來,瞪着蕭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