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二月,c城市中心,大都會劇院。
不算擁擠的大廳裏,坐滿了各國芭蕾領域的專業人士。
“這個男舞者叫什麽?名單上怎麽沒有?我們要他。”
“你想得倒美,這個舞者我們團邀請好幾回了,要來也是先來我們這兒。”
“行了吧,先生們,他叫路眠,據我所知他對所有大團都不感興趣。”
舞臺上,路眠游刃有餘地結束最後一個動作時,臺下掌聲雷動。
哪怕這不是一臺正式的演出,哪怕今天他也只是配角,但他紮實的功底還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c城是遠近聞名的對外港口城市,今天是每年一次的芭蕾選拔專場,世界各地的舞團代表們都彙集在這兒挑選人才。
回到後臺,路眠深深舒了一口氣。他今天才意識到,已經很久沒有在這麽多人面前表演過了。
米小菲從舞臺上跑下來,一臉開心地攬過他的胳膊。
“謝謝哥,今天沒有你我可就完了!”雖然她才是這段舞的主角,但她更是路眠的小粉絲。
路眠最近幾年上臺少,但即使只是在排練廳裏,每次一看他跳舞,學員們都會露出仰望而不可及的表情。米小菲今天跟臺下的評委老師一樣,完全被路眠驚豔到了。
米小菲繼續比手畫腳。看着她誇張的表情,路眠被逗得笑了出來:“好了,你正經一點,一會還要見老師們。”
米小菲神秘地湊過去,說:“放心,我不會搞砸的,就是……”
她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哥,你真的不考慮嗎?剛剛幾個老師明顯都對你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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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眠在城市芭蕾舞校任教已經有三四年了,每年都要選送一名優秀學員參加國際各大舞團的選拔,今年輪到了米小菲。剛剛雙人舞考核時她的搭檔沒及時趕到,路眠就臨時頂替了一下。在不影響完成度的情況下,他已經盡量收着跳。一來是不搶主角的鏡頭,二來是身上真的有點痛。
“我就是臨時補個位,換誰都行,今天是你的大考。”他給米小菲遞了瓶水,自己又拿了一瓶,正色道,“雖然你很優秀,但機會就這一次,別大意。”
“怎麽可能誰都行……”米小菲可惜地嘆了一聲,邊随着他往休息間走,“哥你真的對自己才華一無所知,我剛真的聽見好幾個老師說晚上要在沙龍堵你……”
話音未落,就截然而止。他們一拐進長廊,就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筆挺地站在休息室門口,像一座守門的雕像。
“……林師傅晚上好!”米小菲一個激靈,下意識撒開抓着路眠的手。這是路眠的私人司機林為,是那位厲老板給配的,她當然認得。
“林叔,您怎麽上來了?”路眠知道林為做事一板一眼,一般都會在停車場等着,如果沒事一定不會随便出現在後臺這種地方,“是厲先生有事嗎?”
他問出口後突然有點不安。厲枭今天要去外地,現在應該在飛機上,難道真的出了什麽事?
“他們說打你電話沒接。”林為一臉嚴肅,“老板行程取消,已經回半島了。”
林為口中得“他們”是厲枭的管家和秘書。路眠知道,厲枭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他甚至沒有厲枭的手機號。
“原來是這樣……”路眠聞言,眉心微微一松,“那林叔您等我一下,我拿了東西就下去。”
他松了口氣,眼中的無奈轉瞬即逝,沒有人注意到。原本厲枭今天不在,他還能休息幾天。現在他不知道回去要怎麽解釋。
林為完成了傳話任務,點了點頭徑直往電梯走去了。
米小菲看着大塊頭走遠,像一只洩氣的氣球一般:“哥,你真要回去啊?那晚上的沙龍你不去了?”
路眠收回視線,淡淡笑了一下,推開了專用休息室的門。
其實米小菲不問都知道答案。每次只要那位厲老板一句話,路眠就會立即放下手上所有的事。
在很多人眼裏,這沒什麽問題,厲老板是路眠金主這件事,幾乎是個公開的秘密。
外人都覺得路眠賺到了,十八歲的就跟了c城商圈裏最了不得的大人物,從此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連舞校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只有米小菲他們知道,以路眠這樣的實力和顏值,就算當不了國際大團的首席,也能出道當明星了,大可不必像現在這樣被呼來喝去,還要忍受這麽多閑言碎語。
平時就算了,今晚這種場合,全世界最好的資源都在等着他們,真的很難得。多少舞者擠破頭都拿不到一張入場券。
米小菲不甘心地跟進休息室,還想試圖勸一勸:“哥,我說真的,你不要這麽聽話。每次他一找你就立刻回去,你這樣多累啊……”
“好了,你別操心了。”路眠從儲物櫃裏把背包拿出來,往更衣室走,“我不在也別緊張,今晚就是走個過場,要誰不要誰,到現在其實已經定好了。你今天的表現很好,尤其是變奏,該做到的你都做到了,沒問題的。”
路眠說着,已經穿上了大衣走出來。
米小菲本還嘟囔着,視線落到他臉上又不禁感嘆了起來。
往常在練功房裏,哪怕站着不動,路眠都能成為焦點,因為身形實在太優越了——标準九頭身,天鵝頸一字肩,修長又筆直的腿。那完美的比例,簡直是集造物主的寵愛于一身。
而像現在這樣,厚厚的鵝絨大衣遮住了身材,讓人不自覺把目光轉移到他的五官上時,才意識到他的臉跟身材一樣完美,畫一般的眉眼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路眠從大衣口袋裏摸出了手機。
屏幕亮起時,米小菲側眼瞥見那長長一排的未接,嘆了口氣。
“哥你回去吧,放心等我好消息。”她剛剛還在為路眠的前途惋惜,但現在更擔心他今晚會不會被為難。畢竟整個大都會都姓厲,他們所有人都得看厲枭的臉色。厲老板找不到人,還不知道要怎麽發難。
她入校晚,可也知道一些事。厲老板名聲在外,生意場上人人聞風喪膽,圈外人哪怕沒有真正領略過他的手段,道聽途說的也不少,她就屬于後者。
c城的冬天不下雪,但很潮很冷。
車窗外寒風凜冽,路眠坐在暖氣十足的保姆車裏,低頭看着手機上的十幾個未接,回撥過去。
管家聽見他聲音時明顯松了一口氣:“路少爺,你可出現了,把我們吓死了。”
路眠平日幾乎不會錯過厲家的電話,今天以為厲枭不在沒人會找他,手機才離身了:“不好意思周伯,今天劇院有點亂。厲先生呢?”
“哎,聽說厲先生今天在機場發了很大的火,回來就偏頭痛,現在上樓去了……臉色看着不太好。”管家一五一十地彙報着,語氣焦急又小心,“茶已經煮上了,就等你回來了。”
厲枭一頭痛就要喝特質的茶飲。
路眠心裏有了數,輕道:“好,我快到了。”
“辛苦你了,路少爺。”
挂了電話,路眠靠在加了毛絨靠墊的椅背上。坐墊觸感軟綿綿的,原本的身上的一點不舒适也感覺不到了。桌板上是給他準備的營養奶昔,和剛從小冰箱裏拿出來的冰袋,給他每次練舞結束後冷敷用。
因為厲枭,厲家上上下下沒有人怠慢他。
但他知道好歹,所有人對他的客氣,都是因為他現在是厲枭的人,所以他也從不僭越。
市中心的夜晚華燈初上。,路眠看向車窗外,路燈的光和陰影一條一條劃過,他的眼睛被照得一會兒明亮一會兒暗淡,像閃爍飄忽的星星。
往常厲枭偏頭痛發作,他都會第一時間趕過去,今天這麽一耽誤,他擔心厲枭現在疼得厲害。
半島別墅就在市中心附近,是厲枭為了方便他往返劇院購置的。前後不過十分鐘,但他覺得今天的路程特別長。
車子駛進院子時,管家和傭人早就等在大門口了。
看見路眠回來,他們懸在半空的心終于放了下來。結實的紅木大門被推開,傭人端上了姜茶。
路眠看着白瓷茶杯:“不是厲先生的茶嗎?”
“厲先生的茶馬上就好,這姜茶是給路少爺你的。天冷,驅驅寒。”管家恭敬地說。
路眠有時候覺得他們待他過于周道了。他是有手腳冰涼的毛病,但車裏很暖,他一路從劇院被載回來,一點寒風都沒碰着,而且他一個從小練舞蹈的,體質其實沒那麽弱。
“我不冷,周伯。”他禮貌地笑了笑,着急着想見厲枭,“我先去看看厲先生……”
管家見狀,連忙從傭人手裏的茶盤上直接捧起了茶杯遞上:“路少爺,你還是喝了吧,萬一感冒了我們可不好交代。”
看着眼前的茶,他暗嘆一口氣。他當然知道管家擔心什麽。厲枭從前就因為他的一點小病小傷遷怒于下人們,從此他便不得不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以免連累了別人。
他點了點頭,沒再堅持,配合地接過杯子:“謝謝周伯。”
他不喜歡姜味,被嗆得不太舒服,所以只意思性地喝了兩口,便又朝樓上看了一眼:“厲先生上去多久了?”
客廳裏銅質的古董立鐘敲了一下,管家說:“有一小時了。”
路眠終于把瓷杯放回碟子上:“那我上去看看。”
厲枭平時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如果旁人都能知道他發火了,那就真的有人要倒黴了。從前身邊的人對他的脾氣完全摸不透,哪怕是跟了他十年的助理和管家,在他發脾氣時只能也一籌莫展,敬而遠之。
直到路眠出現。
他們發現厲枭心情不好時誰都不見,除了這個漂亮少年。
但路眠很清楚,不是因為他對厲枭有多特別,只是因為沒人敢在厲枭心情不好時往槍口上撞,偏偏只有他不怕。
其實也不是真的不怕,厲枭只要一個眼神就能讓任何人發怵,包括他。但他也永遠記得那副冰冷眼神之下藏着的溫度。
二樓,路眠推開了主卧厚重的紅木門。
暖光灑在他臉上,撲面而來的還有房間裏彌漫的威士忌那發酵的麥香味。
暗色的皮質沙發上,高大的輪廓背對着他,随意搭在椅座上的手裏握着玻璃杯。
路眠小心翼翼地關上門,走向男人。
沙發上,厲枭一只手扶着額角,雙目微阖,眉心淺擰。即便是這麽柔和的燈光裏,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依舊冷峻無比。
路眠把已經空了的水晶玻璃杯從他手中取走,放在大理石茶幾上,又将酒瓶蓋上。
他怕驚擾到人,這連貫的一系列動作幾乎沒發出任何碰撞的聲響。
“厲先生,頭還疼嗎?”
男人沒有任何回應,只是眉間更緊了。
這幾乎微不可察的蹙眉讓路眠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他知道厲枭偏頭痛發作起來有多痛苦。他曾經見過厲枭被利器所傷時連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卻被這偏頭痛折磨得難以自持。
他彎下腰,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撫上男人的太陽穴。按了一會兒,厲枭的表情才終于緩和了下來,他也悄悄松了一口氣,手上的力道跟着輕了一些。
好一會兒,厲枭才睜開了眼,略帶倦意的眼神裏依舊充滿了侵略性。
對上熟悉的視線,路眠手上頓了一下。
“感覺好點了嗎?厲先生。”他輕聲詢問,聲線和目光一樣溫和。
一只骨節明顯大手覆上了他的手,順勢将纖細的手帶了下來。跟寒意十足的眼神相反,厲枭的手很溫暖。
“別按了。”聲音也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平靜地下令。
路眠另一只手也就順從地放了下來。
“怎麽這麽晚?劇院忙?”厲枭把手伸到他身後,稍一用力就将人撈進了懷裏。像對待一只小寵物一樣,大手捏了捏那細膩的後頸。
路眠知道這個動作的暗示,也知道他要問什麽:“手機今天放在休息室了,沒接到電話,因為……唔……”
話沒說完,嘴唇就被堵上了。
也是,厲枭根本不在意他在劇院的日常瑣事。厲枭需要他做什麽他其實心知肚明,只是有時候會忍不住奢望一刻,或許也會有興趣多聽他說幾句別的事。
但今晚的厲枭顯然沒有那個心情。
霸道的吻結束時,路眠已經被抱到了大床上。男人還只是欺身壓上來,他就痛得下意識倒抽了一口冷氣,眉心微微一擰。
厲枭擡起臉,盯着那濕潤的眸子,低聲問:“疼?”
雖然平時日他對路眠很霸道,但只要路眠有任何不适,他都能立刻察覺到。
“嗯……”路眠無意識喘着氣,胳膊還環在對方脖子上。
他沒有任何事情能瞞得過厲枭,只要那雙眼睛注視着他,他就無處可逃。
厲枭眼神立刻變了:“今天跳舞了?”
他們昨晚太激烈,一般今天路眠不應該跳舞。或者說,路眠被明令禁止在這種情況下跳舞。
意料之中,路眠望着男人眼中漸起的怒色,抿了抿唇。
曾經在他們演出期間,晚上厲枭折騰他太久,第二天他忍着疼上了臺,結束後在醫院住了一星期。從那之後,厲枭就不讓他演出了。
“我沒事的。今天臨時上臺,不過沒幾個動作,不礙事。”路眠把胳膊放下來,把手伸進他的掌心裏。
這是一個服軟的姿态,厲枭在床上時最喜歡控制着他的雙手。
果然,厲枭眼底的戾氣明顯收了一些。對視了片刻,路眠就閉上了眼。
白瓷一般的臉上,眼睫如蝶翼般微顫。都好幾年了,每次這麽近距離地面對這個男人時,他還是會無措。
厲枭俯視着對自己毫無保留的人,目光落到那潮紅的唇上,還有自己剛留下的痕跡。他在所有時候都能運籌帷幄,唯獨面對路眠他經常失控。
此刻的路眠看起來更加柔軟。但就在心中剛剛泛起一陣暖意時,厲枭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神裏的溫度驟然下降。
“你剛剛說,上臺演出了?”
平靜的語氣,四周的氣息卻慢慢充滿了壓迫感。
路眠睜開眼,厲枭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這件事就算他不說,厲枭也很快就會知道,所以他根本沒打算隐瞞。
“是國際舞團的選拔專場,有學員參選。”路眠說話時,長睫上都帶着水汽,顯得整個人濕漉漉的,“來的都是各國專業老師,也不算正式演出……”
厲枭看着他,眼底的凜冽十分駭人。
手指碾過好看的唇瓣時,聲音又陰鸷了幾分。
“天天去外邊把自己弄得一身傷。”
“看來,還白心疼你了?”
他對待路眠已經是用了最大的耐心,常常舍不得用狠勁。有時不小心過分了,都會心疼好幾天。
但每當看見路眠從別處受了傷,他就忍不住地震怒。
他這麽多年捧在手裏的寶貝,外人有什麽資格多看一眼?
要不是路眠乖巧懂事,他早就把人徹底圈養起來,天天在家等着他才好。
“是不是對你太溫柔了,記不住痛?”
臉上被觸摸時,路眠身子莫名一僵。下一秒就被反剪着手,壓在了床上。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寶貝們,注意身體!
好久不開文了,這一次會比較放飛自我,文筆小白,劇情狗血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