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這張嘴更誠實
第56章 056 這張嘴更誠實。
完了。
聽明白姬君淩的話時, 洛雲姝腦子裏全是這兩個字。
深知她喜歡裝傻的習性,姬君淩攬住她腰身,将她身子轉了過去:“洛雲姝, 你就沒有一句解釋?”
剛經歷一場激蕩的情事,她身上一'絲不'挂,姬君淩的中衣也淩亂,在餘韻未退, 衣衫不整地躺在床榻上時,他撕破了這層窗紙。
洛雲姝生出無處逃遁的不安,扯過薄被遮住遍布每一處的齒印。
她該解釋什麽?
是說她不想耽誤他的前程, 還是說她害怕了他當初要娶她的那些話, 亦或者說,她根本不相信他。
說來說去都是掩蓋不了她當初鐵了心抛棄他的事實。
洛雲姝埋着頭沒底氣看他,眼盯着他中衣襟口的雲紋刺繡:“我……抱歉, 過去一切是我對你不住。”
姬君淩越過薄紗搜尋她的心:“就只有一句道歉?”
他指'尖施力捏緊了她。
洛雲姝心頭發癢, 身子急劇一顫, 平生第一次,她見識到了自欺欺人的好處, 這層窗戶紙果真捅不得,今日雖猜出他恢複記憶的事, 但未被拆穿時她甚至還能與他交'歡。
而今他一捅破這層窗戶紙, 洛雲姝連赤着身面對他都不自在。
面子什麽也管不着了,她拉起薄被蒙住自己的臉。
唇上傳來悶悶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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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姝猛一顫, 姬君淩隔着薄紗在她嘴角咬了一口!
“混、蛋。”她惱然地罵他。
他的手下行, 落在尤發顫的軟隙,長指一觸到邊緣,才被打開的唇瓣默契地吮吻着他的指端, 姬君淩輕諷道:“這張嘴更誠實,亦更為纏人。”
孟浪挑'逗的言語和他往日作風大相徑庭,他在嘲笑她。
笑她分明想要,還要推開他。
洛雲姝猛然扯掉薄紗,怒目而視:“對,我是饞你身子,只想和你颠鸾倒鳳不想負責。那又如何?難道你對我就不是只有肉'欲?”
姬君淩目光倏地微寒。
他捏着她下巴,壓着回憶帶來恥辱問她:“您見過哪個男子會想娶只有肉'欲的女子為妻?”
每一個字都咬着恨意。
洛雲姝一怔,語氣虛了幾分:“我怎麽會知道你們男人如何想?姬忽不也一連娶了兩個不愛的女人。”
此時提姬忽簡直是個敗筆,但等她回過神話已出口。
姬君淩長指怼到最底端。
他懷着惡意和恨意,在她弱點處肆意地勾了勾,而後将潤澤悉數抹在她心上,理智被沖蕩盡失,他口不擇言:“您願意嫁給他,卻不願嫁給我,是想為他留着夫婿的名稱?
“但若父親在天有靈,魂魄飄蕩在周遭,看到您在他在長子身下求歡,不知是否還會感念您這份情意?”
那一抹沾在末端的潤澤很像适才他舔舐粽子的觸感。
洛雲姝的羞恥被點燃。
怒火也是。
“我要是對姬忽情真意切,還會夥同你一起殺掉他?我會告訴他他的長子要殺他,以此讨他歡心。”
但她也知道,姬君淩不會信。
他愛吃味就吃去吧。
她憤然拍開他的手,又道:“長公子出身世家,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即便你有辦法讓我以別的身份和你在一起,可以你的地位,不能沒有子嗣。更我已經歷了一次成婚生子的折磨,不想再經歷第二次。我不想再生孩子,再一次被人用孩子拿捏。”
姬君淩鮮少見她如此激動,激動到心口急劇起伏。
那一雙總是慵懶的桃花眼中蕩漾着眸光,似被攪亂的清潭,動蕩似水的眸光将他心口洶湧的恨意澆去幾許。
姬君淩兩指拿捏着她心的手力度松了幾分,改為用掌心裹住她,更溫和,但能讓他握住更多。
他的變化讓洛雲姝心跳加速。
她的秀眉随之蹙起,該如何描述心跳加速背後的感受?
像是身處一處幽寂的水洞中,頂端滴下一滴水,落入下方水中。
滴——
發出空靈而令人心顫的清響,以及微弱的回聲。但漣漪散去後,是更為深刻的空寂,無邊無際。
這亦能讓她心跳加速。
不同的是,她說不清水滴落那刻的心顫算動容還是別的情愫。卻能清楚分辨寂靜帶來的心顫。
這是不安,她從小就熟悉。
洛雲姝眸光倏地沉靜。
她長籲一口氣,不打算說太多:“你說得對,我沒有心,我不會真的愛誰,也不希望誰去愛我。”
若說她的前一句話是一線微光,這一句便是一根釘上窗的釘子。
一絲餘地都不曾留。
姬君淩定定凝視着洛雲姝,鳳目中的光漸次變冷,溫和柔握着她的掌心遽然收緊,力度大到要将她的那顆心從柔軟皮肉中擠出來。
好清楚地看一看她的心。
力度越來越大,洛雲姝胸口發悶,但她忍住了,手緊攥着身上的薄紗壓住喉間要沖出的低呼。
十指用力地發白也不出聲。
姬君淩凝起鳳眸,從那雙含情目中看到了隐忍、內疚。
含情目中唯獨不含情。
摸不到她的心,他松開了手。
洛雲姝手覆上心口,輕喘着平複,姬君淩周身氣息平和了,她心裏卻不是滋味。她容貌出衆,自及笄起就不乏裙下之臣,聽過無數的情話,但也是平生第一次,她竟然會為給不了一個男子他想要的愛意而感到無力。
她低道:“我不善愛人……不管你對我是否有愛意,有多少,我都不能回饋給你同等的情愫。”
緩了緩,她又說:“但你……若是只想要床笫之歡,只要你身邊尚未有別人,可以随時來山莊找我。”
這句話是出于私心,還是僅僅想彌補,她也不清楚。
姬君淩卻反而很清楚。
她想彌補他。
他看着榻上的女子,目光落在她心口處斑駁的印記上。
良久,姬君淩忽地笑了。
他什麽也沒說,徑直拾起地上的外袍,連衣衫也未理好了離去,步伐利落決然,很快消失屏後。
只留下因他步伐而生的涼風。
腕上的束縛不曾解開,但洛雲姝無比清楚,她可以離開了。
也不必再逃。
_
上京城最繁華的酒肆中。
雅間中鴉雀無聲,只有酒壺和酒杯磕碰而生的輕響。
趙闖坐在一旁,雙手規矩地放在膝頭,像一只老實的鹌鹑。他也不是頭一回邀請姬君淩出來喝酒,但從前都是他主動約姬君淩,且自姬君淩恢複記憶後,已經許久不曾理他。
這次破天荒邀請他出來,趙闖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上來,他就言辭懇切地同姬君淩道了歉,等着好友的審判。然而姬君淩從頭至尾,竟一個字都沒說。
知道他話少,但從未這麽少過,趙闖快被折磨死了。
他在姬君淩飲盡第十一壺酒時跳了起來,求饒道:“大司馬、長公子、少将軍,您給我個明示吧!要如何才肯原諒我當初的欺騙,只要要求別太過分,我趙闖都二話不說答應了——”
姬君淩放下酒杯。
半天了,他總算放下了酒杯,但仍冷然地垂着眸子。
趙闖不由自主停下來。
隔壁雅間的琴聲再次傳來,這一次奏的是《鳳求凰》,姬君淩十五歲前尚未從武,詩書禮樂皆有涉獵,琴藝在世家子弟中亦出挑。
他認真地聽着這首曲子。
待這一曲畢,才沒有情緒地淡聲但:“我放走她了。”
這比當年趙闖得知姬君淩非繼母不娶,又在數月前得知他破天荒告假出遠門把人綁回鎖在床頭更震撼。
趙闖半晌說不出話。
“為、為什麽?”
他似乎從姬君淩眼底看到一抹受傷的神色,一眨眼的功夫,姬君淩眉梢微挑出鋒芒,盡是冷然的傲氣。
“膩了。”
他不以為然地道。
趙闖看着案上好幾瓶空的酒壺,嘀咕道:“鬼才信。”
若是他膩了郡主,始亂終棄,現在在這裏飲酒的人就是郡主了。他被再一次抛棄的可能性更大。
趙闖不忍拆穿。
姬君淩知道他在想什麽,冷道:“因為內疚。才要飲酒自罰。”
一本正經的肅然神情讓人莫名覺得可信,趙闖忍不住又問:“那郡主……是難過,還是解脫。”
姬君淩不假思索:“難過。”
他神色漠然,當真像個無情的郎君:“她想要的東西,我給不了,既給不了,不如分道揚镳。”
趙闖開始半信半疑。
難道當初郡主決然抛棄姬君淩就是因為想要別的東西?
比如……
姬君淩似有讀心術,道:“她不想為我生兒育女,成為內宅婦。”
趙闖更是困惑。
別人他不清楚,姬君淩他可再清楚不過,他因為自幼喪母、父親不聞不問而對成家生子一事極為漠然。
不過年歲漸長,如今他更成熟。和十七八歲時不同。
想生兒育女也有可能。
趙闖頗為意外,他以為以姬君淩的傲氣,只會因為郡主不愛他而決定放棄,沒想到放棄的理由卻是郡主不想嫁他與他生兒育女。
他如今已浪子回頭,有了妻子孩子,倒是能理解姬君淩了。
便道:“既如此,不如一別兩寬,子禦若是想成家立業了,我可讓內子代為引薦。她與京中各家女郎都熟,定能碰到一個适合你的。”
姬君淩卻百無聊賴地起身。
“不了。”
趙闖不解地随之起身:“可你方才不是還說想娶妻生子麽?”
姬君淩回眸,譏诮地一笑。
“我一直都不想。”
他篤定地說完這一句,像是在和趙闖說,又想像和他自己說。
說罷也不顧趙闖,轉身離開了酒肆,冷冽的玄色身影沒入沉沉夜幕中,若隐入深林的孤狼。
趙闖立在二樓窗邊,一頭霧水:“不是,既然不想娶妻生子,他和郡主分開幹嘛,閑得慌?”
念叨完他倏然明白一切。
情字擾人啊。
不知十七八歲時那個一心只有權勢的姬君淩若得知——數年後他會和那位曾經連拜見一面都不屑的繼母糾纏多年,并因為得不到而借酒消愁。
是否會極度不屑?
_
洛雲姝又回到了山莊裏。
仿佛回到姬君淩失憶的時候,他待她如常,會定期派人查看山莊可有遺漏之處,但不再來信。
洛雲姝回歸了往日的散漫。
一晃眼綠樹變黃又凋零,雲昭山莊又迎來了一個冬日。
和姬君淩分開竟已半年。
有時候她也會內疚,內疚之餘是對自己的無奈。
她好像,的确沒有心。
倒是亭松的信來得多了,且一封比一封精彩,堪比話本。
“九公子泠洲城遇山賊,被一面若好女的少年護衛救下。九公子将其收為貼身護衛,名竹雪。”
“近日,九公子對竹雪的态度越發古怪,九公子似有斷袖之癖。九公子決定掰正自己,狠心遣走竹雪。”
“九公子認命了。”
“不,屬下想錯了,哦,沒想錯。九公子瞧上了和竹雪面容相似的竹雪表姐姐,九公子這是自欺欺人啊。”
“九公子讓屬下問問您,若他中了蠱,身上可會顯印記?”
“夫人!大事不妙。竹雪的表姐竟是竹雪自己扮的!”
“原來竹雪是女兒身!”
“屬下知道時,竹雪已逃,九公子沐浴後欲和佳人一度春風、且事先飲了兩大碗補湯、□□焚身時。
“她一掌打暈九公子,逃了!”
“九公子把人抓了回。”
“人又逃了。”
……
洛雲姝人在山莊,卻對阿九的動向比誰都清楚。
看着一封又一封的信,她起初捧腹大笑,到後來眉心漸緊。
阿九竟将那少女鎖在密室裏,比她想象中的偏執。他們姬家的男人怎麽一個比一個還偏執。
洛雲姝想揍人的心無比強烈。
思忖再三,她命令亭松:“想辦法把那少女帶回山莊。”
但沒等她的信送到,亭松的信已先行到了:“九公子帶了令雪姑娘回洛川過年,再有半個月便到。”
洛雲姝眉心又是猛的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