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我的情蠱,好像發作了
第8章 08 “我的情蠱,好像發作了。”……
梨花已落盡。
梨樹下玄衣青年長身玉立,單手抱着個六歲的稚兒。稚兒伸手去探高處的梨子:“長兄,再高些。”
姬君淩什麽也沒說,悄然将臂彎的小公子舉起來一把放到樹上。
“啊!”阿九面露惶恐,緊抱着樹幹不放,依舊強撐冷靜。
“怕高?”姬君淩略一挑眉,顯然很喜歡看幼弟慌亂無措的模樣。
洛雲姝在假山後看着這不算兄友弟恭卻還算和睦的一幕。
本以為阿九這位長兄冷血無情,如今看來并非如此。
自幾個月前她替姬君淩解了毒,那位長公子依舊冷淡,對阿九這個弟弟亦溫和許多,偶爾會陪阿九玩。
她用一點血換來阿九和長兄的和睦相處,也算賺了。只可惜,奎山丹木仍沒有尋到,好在她精心照料下,阿九每次發病已不會太難受。
一切也算往好的方面發展。
洛雲姝又望了眼那對相差十二三歲的兄弟兩,青年似有所感,微微側過首,朝她這一處看過來。
她挽了挽披帛,欲上前問候。
剛走到離兄弟二人只有幾步遠的地方,自後方奔來一個小厮:“郡主!二爺有事請您到書房一敘。”
莫非是阿九的藥有消息了?洛雲姝調轉步子,匆匆往姬忽書房去。
姬君淩未有反應,似乎未留意那道迫不及待離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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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向樹上的幼弟:“下來麽?”
長兄忽然沒了興致,阿九到底和姬君淩不算親近,雖還想在樹上再多待一會,但還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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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姝出來已是晌午。
奎山丹木未尋到,是姬忽找來了一位苗醫。不過也好,雖精通用毒解毒,但因體質原因無法研習醫術,有苗醫相助,或許會添些成算。
果不其然,無九收藏了許多苗疆典籍,洛雲姝從中得到不少啓發。
随後一個多月裏,為了試藥,她取了不少血,有一半時日都需卧病在床。自小習慣如此,洛雲姝倒不覺得如何,只是有一事困擾着她。
她體內的蠱,在蠢蠢欲動。
轉眼到暑熱時分。
洛川的夏日素來炎熱,剛到盛夏,天兒已熱得難捱。
姬家衆人照舊例前往數十裏外的山莊消暑,避暑是其一,拜見在附近修道的姬老太爺才是此行最大的目的。
是日,衆人設小宴相聚。
姬老太爺蒼老但銳利的目光掃過下方,逐漸染上寥落。經歷了長子的毒害,這位曾把控朝堂的權臣在一年內迅速蒼老,見到過去不甚喜歡的九孫,姬老太爺亦有幾分心軟,招招手喚阿九上前:“孩子,身子可還好?”
阿九恭敬見禮:“回祖父,有阿娘照料,孫兒很好。”
姬老太爺又看向洛雲姝。
他雖已隐退,但手中仍握着姬氏過半權勢,對姬家的一切了如指掌,自然也從眼線處得知洛雲姝為姬君淩解毒的事,更得知這數月裏因着洛雲姝,姬君淩和姬月恒相處和睦。對于這個曾經的兒婦,他還算滿意。
這份滿意也含了別的考量。
在洛雲姝見禮時,老太爺感慨:“今乃多事之秋,中原南疆皆不太平,既回來了不妨留下,姬家雖不如從前鼎盛,護住你們母子也綽綽有餘。”
此話一出,席上衆人各有忖度,紛紛留意二房的态度。
洛雲姝假裝未讀懂其中暗示,只謝過老太爺關心。姬忽則含笑看向前妻,仿佛兩人早已達成一致。
而姬君淩一如既往置身事外。
這次家宴并未持續太久,幾個時辰後衆人四散離去。
洛雲姝的月信剛過,她正是體虛時,才走到栀子花林中,乏意便湧上來,索性在附近亭中休憩。
剛靠近亭子,見到一個熟人。
日光照得男子清俊眉眼愈發溫潤,姬忽手持書卷,聽聞腳步聲擡頭,見是洛雲姝,沖她淡淡一笑。
“怎麽來了?”
與那一雙丹鳳眼對視的那一刻,沉寂多日的躁動再一次卷土重來。
月前無九便診出她和姬忽的情蠱似有異動。想到情蠱,洛雲姝壓下長睫,散漫道:“累了,歇一歇。”
姬忽只笑了下,垂下眸繼續安靜地看書,并未打擾她。
洛雲姝也不扭捏,在一側落座賞景,她最欣賞姬忽待人的分寸,該安靜時安靜,該體貼時體貼。
在中原時,她會刻意藏起苗疆人随性的一面,可每當姬忽這樣知進退,總會勾起她玩心,想逗一逗他。
但宴上姬老太爺剛暗示過,她身上的情蠱又有複發之使,洛雲姝不想節外生枝,勉強忍住心思。
姬忽卻先提起了他們的事。
“今日父親的話你別介意,他是見你将阿九照料得極好,且又存着別的思量,故意說給旁人聽。”
洛雲姝壓制住想觸碰他的渴念,避重就輕道:“我是苗疆人,徒有郡主之名,身後卻無權無勢。以你如今的地位,娶個背靠大族的續弦,對你、對二房、對姬家豈不如虎添翼?老太爺為何還勸我留在你身邊。”
姬忽似被她給問住了。
他沉默須臾,眼底有了譏诮:“父親不想二房太過強盛。”
洛雲姝明白了,沒再多問。
她曾從大長公主口中得知當年姬老太爺和大長公主聯姻是為了利益,姬老太爺偏心發妻生的長子。
因此哪怕大房毒害老太爺的證據确鑿,老太爺依舊記挂大房,甚至擔心二房過于強勢威脅到大房的存亡。
他當衆勸她留在姬氏不是為阿九考慮,而是借此表明态度,如此一來,外人皆以為她洛雲姝要回到姬忽身邊,考慮聯姻時會倍加慎重。
否則一旦姬忽權勢更盛,老太爺就再難牽制二房,何談護住大房?
洛雲姝雖也覺得不平,但蠱毒不發作時,姬忽對她而言就只是曾經的丈夫,她關心他更多是關心阿九的處境,但并非發自內心牽挂。
可現在不同。
蠱毒蠢蠢欲動,想到姬忽被至親忌憚,他自嘲的微笑落在她眼底,就如一道針,刺得她眸子發酸。
似乎有什麽在啃咬她的心口。
洛雲姝攥着裙擺,支撐着起身:“我歇好了,你先忙。”
剛遠離了姬忽一步,心口驀地一痛,仿佛游魚被迫離開水中,空洞越來越大,身子也軟得提不起力。
“當心!”
她落入一個清雅的懷抱,姬忽見她不适,忙将她扶至一旁亭子裏,取出帕子替她拭汗:“又發病了?”
他一觸碰她,肌膚相貼,洛雲姝心裏壓制着的渴念便克制不住,她握住姬忽的手輕輕貼在她面頰上。
“嗯……”
淺顯的觸碰已不足以滿足她。
洛雲姝空着的那只手擡起,指端拂過姬忽俊朗的眉眼。
她的指尖停在他眉梢,姬忽雖生了一雙昳麗深邃的鳳眸,目光卻很溫靜,仿若不染七情六欲的仙人。
她一直想看這雙眼染上情慾。
從前這種沖動尚還能用理智壓制,可是此時蠱毒作祟……
洛雲姝不想再收斂本性。
她指腹暧昧地輕揉着姬忽眼梢,腔調溫柔無害,卻極具蠱惑:“怎麽辦,我的情蠱,好像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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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後,姬君淩被姬老太爺喚去敘舊,出來時季城回憶着老太爺對長公子所說那些語重心長的話,喜道:“老太爺對長公子寄予厚望啊!”
姬君淩鳳眸深處露出譏諷:“祖父不過是想讓我與父親抗衡,免得父親獨攬大權,讓大房永無翻身之日。”
季城不解:“可今日您已将二公子雇山賊殺害九公子的證據呈上,老太爺難道還看不清二房秉性?”
姬君淩淡道:“祖父适才稱二弟是受奸人蒙蔽,讓我暫且壓下此事。”
季城聽了忿忿不平:“老太爺這也未免太偏心大房!若非二公子自小天資和魄力都不如長公子您,恐怕老太爺當初還想讓二公子來掌權!長公子難道真的要幫着包庇二公子?”
姬君淩挑開擋在眼前的樹枝,反問:“為何不要?祖父已年邁,想長久保住二弟也只能借我之手。”
他這般說,季城豁然開朗。
老太爺手中雖仍握着諸多族權,但到底老了。大房因下毒一事已在姬氏一族中徹底喪失了威望。老太爺不想其餘幾支不滿,又想扶持大房,只能徐徐圖之,如此便得先壓制二爺,避免二爺因幼子中毒之仇對大房趕盡殺絕。
最好的人選就是長公子。
長公子自幼在老太爺膝下長大,且足夠理智,只要老太爺給的東西足夠有分量,他必然能分清自己的利益和二房的利益哪一個更重要。
季城仍有些擔憂:“可上次您遇刺的事八成也與二公子有關,這人不除,恐怕還會對您不利!”
姬君淩輕描淡寫:“我是答應祖父包容二弟,但不代表無條件包容。我不動手,總有別的刀可借不是麽?”
他吩咐了一些事,季城領命離去後,姬君淩則獨自往自己所在院落走去,途經一處栀子林。
他自小不喜歡大片的白色。
但今日不知緣何,姬君淩想起什麽,往繁花深處走去。
山風涼爽,吹來的栀子香氣亦顯清冷,萦繞鼻尖若即若離。姬君淩走入栀子林中,被漫山的雪白圍住。
立在錯落的花枝間,他想起家宴上祖父對父親和安和郡主的态度,雖說祖父意在壓制二房,但某種程度上來說,此事對他亦有好處。
父親何嘗不算另一個祖父?
他這個長子,也并非完全沒有成為下一個大伯的可能性。
姬君淩思忖着,不覺走到林子最西,花枝越茂,樹影纏綿相疊,林子深處一座涼亭在花枝後若隐若現。
涼亭離他兩丈遠,一聲急促妩媚的驚呼和着柔風襲入耳際。
“姬忽,你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