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36 許願
第36章 Chapter 36 許願
方枳夏收拾着書包, 眉頭越蹙越緊。
她該不該問他呢？
如果問了，祁奕就會知道她看到了那張卡片的內容，再怎麽解釋不是故意看到的好像都有點勉強。
而且, 萬一真的有什麽, 她問了反而顯得丢臉。
但如果不問, 這件事她就得自己憋在心裏，忍不住地猜來猜去。
好麻煩。
不像以前他們只是清清白白的朋友關系時, 祁奕如果拒絕她打游戲的邀請，而去跟王澤他們打籃球，她可以理直氣壯地揪着他質問：怎麽回事，是不是忘了你大哥怎麽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 連輕重都分不清？
現在就不行，問或不問，好像都不是辦法。
方枳夏站起身, 裝作若無其事地敷衍道：“算了，逗你的，沒事。就是林言心下學期應該要轉學了, 最近我想多陪陪她。”
祁奕微眯起眼, 看她片刻後, 将信将疑地“哦”了一聲。
-
又上了幾天課，實中的高中生們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等來了寒假。
只是, 他們的寒假非常短暫，就休息半個月左右, 其中還包括春節的七天。
放假的第一天，方枳夏就被方正韬帶着置辦了一大堆年貨，開車回鄉下的爺爺奶奶家。
蔣月娥依然沒跟他們一起, 而是去了鄰省找方枳夏的小姨和外公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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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很重視春節，離大年三十還有好幾天，就忙活着找鄰居家書法好的老頭寫對聯、包餃子、炸各種丸子、去集市上買糖煙酒招待到時候來拜年的客人。
即使大部分東西方正韬已經買過一份，他們也要湊熱鬧再跑一趟。
方枳夏也沒閑着，爺爺奶奶年紀都大了，雪天路滑不安全，也沒什麽力氣，她就跟着跑這跑那拎東西，每天幾乎天不亮就出門，比上學的時候起得還早。
爺爺奶奶家沒wifi，打游戲不方便。
方枳夏提前有準備，帶來了補課期間從圖書館借的那兩本書，晚上在房間無聊的時候就會翻幾頁。
然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她完全沒想到，這種古言小說裏的尺度能這麽大。
比如《冷酷竹馬強勢愛》這本，除去開篇交代了一下背景、人設什麽的，後面基本隔幾頁就是少兒不宜的內容，而且描寫的非常細致，是現在國內網站上都不可能出現的程度。
擔心被家裏人發現，方枳夏每天都只能晚上看，看完就迅速塞進書包，再拉好拉鏈，把書包放在衣櫃最裏層的位置。
說來今年也是奇怪，方家在一線城市工作的幾個姑姑伯伯全都回來過年了。
從年三十開始陸陸續續到，還帶着各自的小孩。
方正韬抽空跟方枳夏說：“今年生日可能過不好了，要不就等初六回市裏，再給你補過？”
方枳夏：“可以啊。”
她本來跟這些親戚也不太熟，不然生日當天跟他們一起吃蛋糕吹蠟燭，她也不自在。
生日前一天晚上，祁奕卡在零點第一個給她發了消息：[生日快樂哦。]
方枳夏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陪着一堆小孩看動畫片，一邊回複“謝謝”。
祁奕今年還是在家裏過年，只不過，宋婉青又在年初二就抛棄他，跟新交的男朋友去了海南旅游，還帶上了他外公外婆一起。
春節小長假期間的海南到處都是人，他們還是報的旅行團，祁奕懶得湊這個熱鬧，就成了唯一留守在家的孤家寡人。
祁奕：[生日禮物前天剛到，過年前國際快遞清關有點慢，還好趕上了。]
方枳夏抿抿唇。
從放假前知道他上樓去文科班那天起，她對祁奕一直不太熱情。
不過她也沒騙他，她确實是想趁補課的最後幾天多跟林言心一起玩，不然下學期就見不到了。
方枳夏想了想，打字問：[那你今年生日有什麽想要的嗎？]
祁奕：[你送的都行。]
“……”
方枳夏回了個翻白眼的emoji。
她旁邊的姑姑伯伯們還在聊天，電視聲音開得很大，都蓋不過他們聊天的聲音。
姑姑：“欸，在上海住了幾年，這一回來還真有點不習慣。冬天外面那麽冷，要買個什麽東西，過年期間都叫不到外賣。不像上海，春節的時候外賣員、飯館什麽的都不休息。”
大伯：“北京也是啊，大城市幹什麽都方便。對了，我們家輝輝跟夏夏一樣，也是去年剛升的高中。好不容易才上了人大附，這以後就不用我操心了。”
姑姑：“輝輝這麽厲害？聽說夏夏學習也很好，不過咱們省的教育質量，肯定還是比不上北京上海。”
大伯：“那肯定的。正韬，你大學畢業真應該跟我一塊兒去北京工作，現在弟妹也沒工作，你在這兒賺得能夠一家人的開支嗎？”
方枳夏聽得腦袋嗡嗡的，不知道為什麽親戚這個物種說話怎麽能如此不中聽。
表面句句都是好意都是關心，可就是讓人不舒服。
她打了個哈欠，裝作很困的樣子，借口要早睡，先回了房間。
方枳夏把門關上，世界終于清淨了一點。
手機上，又收到了很多新消息。
不少初中玩得好的同學，還有王澤、吳柏豪他們，紛紛發消息祝她生日快樂。
置頂的聊天框旁邊也有小紅點。
方枳夏往床上一躺，靠在枕頭上，看祁奕發來的消息。
他問：[明天生日怎麽過？]
這會兒太無聊，方枳夏糾結了一下，慢騰騰敲着字：[等初六回去再補過，明天還是去爺爺奶奶的領居家串門。]
祁奕：[那明天就不過了？]
方枳夏：[嗯。]
祁奕問：[你串門要一整天嗎？]
方枳夏：[應該晚飯之後就回來了，也不想跟親戚一起過，沒意思。]
這兩天只要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飯，就是姑姑伯伯們集中聊八卦的時間。
東家長西家短的，方枳夏不想過生日的時候還聽這些，不如不過。
祁奕沒再說什麽了，方枳夏又拿出那本小說，躺在床上看得小臉通紅。
-
隔天，她又是大清早就起床，跟着親戚們浩浩湯湯去了鄰居家。
方枳夏總覺得她姑姑伯伯這麽愛串門，就是想去顯擺一把。
到誰家都說得差不多的話，譬如家裏房子多貴、什麽時候買了新車、孩子學習有多好、比賽又獲了什麽獎雲雲。
但讓方枳夏有點郁悶的是，這些親戚不記得今天是她生日也就算了，爺爺奶奶年紀大了不記事，跟着跑東跑西，居然也沒想起來。
她小的時候，每年生日還至少會有一碗長壽面呢。
等到傍晚，爺爺奶奶還是沒提，方枳夏也就沒吭聲了。
不然兩位老人家跑了一天，還要忙裏忙外給她準備東西，還不夠折騰的。
天色漸漸黑下來，窗外鞭炮聲噼裏啪啦的，不絕于耳。
方枳夏百無聊賴地在房間坐着，一本言情小說都看完了，拿出另一本。
果然，生日在春節期間不是什麽好事。
方枳夏剛翻了兩頁，手機突然在旁邊震動起來。
她拿過來一看，是祁奕打來的電話。
方枳夏有點納悶，這人有什麽事發微信不就行，怎麽跟有些中老年人一樣，學會直接打電話了。
她接起來，“怎麽了？”
電話那頭特別吵，也都是鞭炮的聲音，還夾雜着各種人說着他們當地的方言、小孩哇哇的哭聲。
方枳夏把手機拿遠了點，皺着眉問：“你在外面嗎，天，這也太吵了。”
祁奕說：“…人太多了，用流量網絡不太好。”
方枳夏：“人多？你在哪裏啊？”
祁奕應該是在走路，背景音不斷在變化，他答非所問道：“你爺爺奶奶家具體是在哪個位置來着，給我說一下街道和門牌號。”
方枳夏愣了好幾秒，“你不會過來了吧？”
“嗯。”
祁奕催促：“快說地址，我現在去找你。”
方枳夏暈乎乎地報出了她爺爺奶奶家的門牌號。
祁奕小學的時候跟她一起來過一趟，但現在肯定早都不記得具體地址了，能有大概的印象都很不錯。
他那邊實在太吵，聽到地址之後就把電話挂了。
方枳夏還有點懵，把小說塞回書包，從床上爬起來，迅速換衣服。
方正韬和親戚們正在客廳聊天，方枳夏穿着羽絨服出去的時候，他問：“夏夏，你要出門嗎？”
方枳夏急匆匆應道：“祁奕過來找我了。我去接他一下。”
姑姑問：“誰？”
方正韬笑笑：“奧，夏夏她同學，小時候也來過，你應該還見過。”
姑姑回憶了半天：“那個長得特別好看得小男孩，住你們家對門的？”
方正韬：“對對，就是那個孩子。”
姑姑：“現在這麽大了還一起玩啊。”
……
方枳夏沒再聽到他們說什麽，彎腰套上雪地靴出了門。
鄉下的路不如城市裏那麽好找，這個時候，也應該沒什麽出租車。
方枳夏就在路口的燈下等着，每過來一輛車，就伸着脖子張望。
剛才出門太着急，圍巾手套什麽的都沒顧上帶，只戴着羽絨服自帶的帽子，雙手塞進口袋裏，都有點漏風，臉也被凍得冷冰冰的。
大概等了十多分鐘，有一輛黑色的車停在了她面前。
祁奕穿着黑色的外套，左手拎着蛋糕，右手拎着兩個袋子，從車上下來。
方枳夏沒意識到自己嘴角已經翹起來，快步過去：“你怎麽過來了，也沒提前跟我說一聲。”
“這個時間有願意接單跑這麽遠的司機嗎，你怎麽來的啊。”
“那你今晚是不是回不去了，在我爺爺奶奶家住一晚上？我隔壁房間是空着的。”
“對了，別跟他們提今天是我生日，除了我爸都沒人記得，現在提了還挺尴尬的。”
祁奕還沒說話，就被問了這一連串的問題。
他騰出一只手，捏了捏方枳夏的臉，“都凍紅了，怎麽還出來等。差點沒看到你，司機就直接開到爺爺奶奶家門口了。”
方枳夏也摸摸自己的臉，垂了下眼，小聲嘀咕：“我這不是怕司機找不到路，他們自己建的那些房子七拐八繞的。”
兩人并肩走在路上，祁奕語氣輕飄飄的，回答她剛才那些問題。
“打不到車，土豪他爸不是出租車管理處的麽，加了點錢，讓他幫忙聯系了個司機。”
“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結果下車才發現記錯位置了，又在路邊攔了輛車。”
方枳夏：“這麽坎坷？”
祁奕眉梢微擡，“還行吧，這不是，給你過生日麽。”
方枳夏輕抿着唇，生怕一不注意笑容就太明顯。
畢竟她心裏還憋着另一件事呢，正好就趁今天問個清楚。
很快到了方枳夏爺爺奶奶家，兩人前後腳進門。
意料之內，收獲了客廳所有親戚們的注目禮。
方枳夏大大方方介紹道：“這是我朋友祁奕，小時候有次暑假的時候來過的，爺爺奶奶和姑姑都見過。”
說他是專程來給她過生日的好像容易引起懷疑，她臨場發揮随便編了個理由：“…祁奕家裏人都去海南旅游了，外賣也點不到，在家一個人沒飯吃，我就讓他來找我了。”
祁奕一秒會意，順着她的話禮貌道：“對…爺爺奶奶叔叔阿姨新年好，打擾爺爺奶奶和各位叔叔阿姨了…”
親戚們眼神齊刷刷盯着他看了會兒，七嘴八舌開始打招呼。
爺爺笑着說：“不打擾不打擾，房子大，過年嘛，家裏多點人熱鬧。”
奶奶：“诶呀，我記得祁奕這孩子。夏夏小的時候我去看她，遇到夏夏追着人家小男孩打。轉眼都長這麽高了。”
姑姑：“現在長得更好看了，五官都張開了，個子也這麽高，得有一米八五吧？”
祁奕撓了撓頭，回答：“…嗯，上次量的一米八七。”
大伯又看着他手裏拎的東西問：“帶這麽多東西過來啊？”
祁奕把其中一個袋子擱在桌上，“來之前着急，給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帶了點點心。其他是方枳夏讓我幫忙帶的吃的和玩的。”
方枳夏也不想他繼續站在這被一堆人圍觀和追着問問題，“去我房間玩會兒吧，你不是帶了吃的嗎，正好我餓了。”
奶奶：“去吧去吧，祁奕晚上就住夏夏隔壁的房間，都是前幾天剛收拾出來的。”
“好，謝謝奶奶。”
祁奕又寒暄了幾個來回，終于跟着方枳夏進房間。
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方枳夏的姑姑壓低聲音問方正韬：“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都這麽大了，晚上在一個房間關起門一起玩合适嗎？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青春期才更過，倆孩子沒其他情況吧？”
方正韬擺擺手：“哪有什麽情況，他倆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從小就關系好。上學期期末考，夏夏年級第一，祁奕年級第二，學習上也都互相幫助，就是正常的好朋友。”
“那這還挺好，是我不了解他們情況。”
……
鄉下這房子雖然大，但供暖不太好。
方枳夏羽絨服裏面就是珊瑚絨的睡衣，祁奕還得穿着外套。
關了門，房間裏就他們兩個人。
方枳夏看着祁奕，感覺這是放寒假以來她心情最好的一晚上。
這屋子平時也沒人住，空蕩蕩的，桌上只有方枳夏擺的保濕面霜、零食之類的，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也沒什麽陳設。
方枳夏就拉了一張椅子到桌前。
祁奕把蛋糕放在桌上，拆開絲帶。
方枳夏過去幫忙，把蠟燭一根根插上去，小聲說：“還好你帶蛋糕來了，我昨天還在想，不在生日當天許願也不知道靈不靈。”
祁奕說：“現在肯定靈。”
雖然還是沒什麽生日氣氛，但好歹是有個蛋糕、能點蠟燭了。
方枳夏去門口關了燈，祁奕俯身，擦亮買蛋糕時送的一盒火柴，把蠟燭一根根點燃。
暖黃的火光照在兩人下巴的位置，照得方枳夏心裏好像也暖絨絨的。
她閉上眼，雙手合十，貪心地許了三個願望。
-希望新的一歲可以每天都開心。
-希望她和祁奕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學，最好能在同一個城市。
第三個願望…
方枳夏想了半天才決定好。
希望他未來每一年都能陪她過生日，當然，在他不是渣男的前提下。
方枳夏睜開眼時，蠟燭都已經燃了一小半。
祁奕笑着說：“你的願望真長，早知道應該買那種很粗的紅蠟燭，夠你許一小時的。”
方枳夏瞥他一眼，“…哪有那麽誇張。”
她呼地一下，把蠟燭全都吹光。
兩個人就坐在桌前，開始小口小口吃蛋糕。
祁奕問：“不看看游戲機嗎，是剛出的限定款，開機還能領一個數字版的游戲。”
方枳夏咬着蛋糕，含含糊糊地說：“等會債看。”
房間裏安靜下來，還能聽到客廳幾個孩子看電視的聲音。
方枳夏吃完了一塊，又給自己切一塊，提議道：“不然你住到後天，正好我爸把我們一起帶回去。唉，寒假作業還沒寫，要不你寫數理化生，我寫其他科目的，然後交換？”
祁奕：“行。”
他也給自己又切了一塊蛋糕。
“今天你生日，都聽你的。”
方枳夏又默默吃了一會兒，試探性地開口：“那，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你必須如實回答。”
祁奕聽到她突然有點嚴肅的語氣，把裝蛋糕的紙碟都放了下去，看向她，“你問。”
方枳夏醞釀幾秒，索性硬着頭皮，直白地問：“補課的時候有個大課間，你上樓找吳梓菁幹什麽去了？”
祁奕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問題，懵了片刻才出聲，“你是不是…”
他頓了下，問：“看到她寫給我的那張卡片了？”
方枳夏抿抿唇，小聲咕哝：“就看到了幾句，不小心的。那張卡片又沒包裝…”
祁奕微皺起眉，反客為主：“…那你還給我？”
方枳夏被他連續兩個反問，盯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那我怎麽辦，總不能我跟她說，不合适，你別給了。而且是她給我之後，我才不小心看到一點的。”
她不滿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怎麽還問起我來了。”
祁奕安靜兩秒，“我是去把卡片還給她的？”
方枳夏：“還給她？”
祁奕撓了撓頭，“當然得還啊，不然人家還以為我是默認接受的意思。這種事，讓誰去還好像都不合适，讓你去更不合适…”
方枳夏心裏懸着的一顆大石頭終于落下。
原來他是去還卡片的啊，他怎麽不早說？
不對，她早問就好了。
也不對，還是他應該主動交代！
方枳夏好半晌都沒說話。
內心戲正豐富的時候，旁邊，祁奕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幽幽開口了：“方枳夏。”
“嗯？”
祁奕微眯了下眼，看着她，嗓音很低沉，在她耳邊輕聲問：“前幾天你不怎麽理我，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吧？”
方枳夏：“……”
她心虛地摸了下鼻子。
祁奕深吸一口氣，擡手去揪她的耳朵，“那你以為我找她是幹什麽的？”
他把她的臉也掰正過來，“在你心裏我就是那樣腳踏兩只船的人？”
祁奕的手就在她臉頰上，掌心熱熱的，讓她原本就有點快的心跳再一次加速。
方枳夏把他的手挪開，回避他的視線，攥了攥衣角，試圖把話題轉移走：“誰、誰是船啊，你才是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