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順眼
第20章 Chapter 20 順眼
一場秋雨一場寒, 中秋節這天傍晚，外面就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屋裏的溫度也更低了。
天色逐漸黑下來, 祁奕獨自一人在房間, 從書包裏掏出數學和物理作業。
球賽連續打了兩天, 他作業半點都還沒動。
寫完了這兩門他最感興趣的科目，他靠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 把電腦屏幕點亮，找到方枳夏的聊天框。
祁奕敲着鍵盤打字：這周的作業…
一句話還沒打完，對面就像是跟他有心靈感應一樣，嗖嗖嗖發過來十幾張圖片, 都是填好答案的練習冊和試卷的照片。
方枳夏的消息先一步過來。
[你這兩天肯定沒時間寫作業吧？巧了嘿嘿，我也是。我剛讓林言心發給我的，趕緊抄吧！]
[哦, 對了，她物理有兩道題不太确定，我在圖片裏圈出來了, 你寫一下, 然後把答案發給我。偷看:/]
祁奕當即就把剛寫好的物理題拍照給她, 完成了這場作業交易。
他站起身，去廚房接水。
宋婉青說今天要晚點回家，結果果然很晚, 都十一點多了，還是不見人影。
祁奕站在廚房的料理臺前, 把桶裝水倒進電熱水壺，按了燒水鍵，站在原地等水開。
廚房的窗戶就對着這棟樓的正面, 外面還在下雨，雨絲被風吹到窗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斷斷續續的斜線。
祁奕透過窗子，随意往外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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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視線停住。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樓前，駕駛位上先下來一個男人，留着過肩的長發，衣着和氣質跟祁安年年輕的時候有點像，但顯然不是祁安年。
緊接着，那男人打着傘，快步去拉開後座的車門。
宋婉青傾身下來，跟他舉止很親密的樣子，兩人同打一把傘，手挽手笑着走向單元門口。
祁奕愣了一會兒，旁邊的水壺已經發出咕嘟嘟的響聲。
他媽談戀愛了嗎…
也是，都這麽多年過去，談戀愛或者再婚都正常。
祁奕一時也忘了他要接水，關掉廚房的燈，又默默回了房間。
他坐在電腦前，思考待會兒怎麽面對宋婉青男朋友的問題。
過了快十分鐘，門口才響起鑰匙開門的響動。
聽聲音，好像只有一個人。
宋婉青換了鞋，輕手輕腳走到祁奕房間門口，往裏忘了眼，若無其事的樣子：“喲，這麽晚還寫作業呢。”
祁奕點點頭，也平靜地回答：“對，這兩天打球沒時間寫。”
“那還是得好好寫，分清主次。”
宋婉青頓了下，緩聲說：“國慶你們學校也放假吧？到時候帶你出去吃個飯，跟我的一個朋友一起？”
祁奕這才想起來，中秋節前，宋婉青就說過類似的話，應該也是同樣的意圖。
他輕抿了下唇，只說：“好。”
宋婉青笑笑，轉身：“行，那具體的到時候再說，寫作業吧。”
祁奕往桌上一趴，腦袋裏頓時亂七八糟的。
他想起宋婉青跟他爸剛離婚的時候，那時他還小，也不懂事，他爸好像沒有主動想帶着他一起去省會生活，原因好像是帶個孩子會耽誤他創業的時間，還說過等事業穩定了，再接他過去。
就這樣，他自然而然地留在了桐安市。
但宋婉青可能也沒那麽想帶着，也把他當拖累。
她當時工作也很忙，那幾年外公外婆身體又不好，她幾乎每天都在醫院、單位、家、學校四邊來回折騰，人都瘦了一大圈。
後來有一天晚上，祁奕半夜起床去喝水，看見宋婉青坐在沙發上，看着漆黑的電視屏幕偷偷在哭。
祁奕當時不知道怎麽辦，踱着小步，很生澀地過去安慰她。
經過那個晚上，他突然感覺，自己好像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調皮不懂事了。
……
外面雨聲漸大，祁奕一會兒在想以前的事，一會兒又想到以後，情緒愈來愈低落。
他坐起身，用力揉了揉臉。
就在這時，聽到房間外面門又響了，然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宋阿姨，我找祁奕問幾道題，剛發消息他沒回我，他還沒睡吧？”
雖然祁奕房間的門沒開，但他還是下意識回頭，朝門外方向看去。
宋婉青說：“沒呢，他也就在寫作業。夏夏也這麽晚不睡，學習真辛苦啊。”
方枳夏笑着應了兩句，祁奕就聽到漸近的腳步聲，而後，他房間的門被推開。
“你又不及時看消息！”方枳夏瞪他一眼，踩着拖鞋進來，把門關上。
祁奕擡眸看她，聲音比平時沉一些：“怎麽了？”
他看到她懷裏果然抱着一大摞作業，什麽科目的都有，“…不會是真來問題的吧？”
方枳夏把牆角的另一張椅子拉過來，往他旁邊一坐，低聲道：“我媽老是突然來我房間，我都沒法專注地抄作業。”
“我得趕緊了，除了英語，現在一科都沒抄完。”她偏頭看他一眼，難以置信地問：“不對，你已經全都寫完了？”
祁奕耷拉着眼皮，搖頭，“只寫完了數學物理。”
方枳夏捏着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那你怎麽不着急啊，明早就要上課了。”
“怎麽今晚喪喪的？不行，作為學習委員，我命令你跟我一起趕緊抄作業！”
祁奕被她晃得直皺眉頭，但剛才那些負面情緒也好像瞬間消失。
他還沒說話，方枳夏已經找出他的語文試卷，拍到他面前：“快，你用電腦打開我剛發你的圖片，我們一起寫。”
祁奕“哦”了一聲，慢騰騰地照做。
他不由在想，方枳夏好像總有一種很神奇的能力，要麽就能精準捕捉到他的不開心，要麽就是專趁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來打擾他。
小時候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旁邊，方枳夏趁他找圖片的時候，深吸一口氣：“哇，你好香诶，你剛洗完澡嗎？”
他書桌就那麽大，并排擺兩張椅子，就特別擁擠，為了一起看電腦屏幕，兩人的胳膊幾乎都是挨着的。
祁奕也能聞到她身上的沐浴液香味，他漫不經心地回答：“剛回家就洗了。”
方枳夏擡起手，又習慣性揉了一把他剛洗完不久的、蓬松到有點炸毛的頭頂：“快寫快寫。”
“好。”
祁奕輕輕呼出一口氣，拿起筆。
-
中秋節的雙休日過後，一般來說，學生都會有點萎靡不振。
但這次卻例外。
因為一到學校，全年級的人都在讨論前兩天籃球聯賽上發生的事，除此之外，還在期待不久後更長的國慶假期。
不過，大家都記得，學校剛開學的時候就通知，高一新生的軍訓時間是在國慶之前。
衆人紛紛猜測，應該也就在這一兩周之內了。
清早到學校，方枳夏就從班長那裏得知了昨天派出所那邊的處理結果，跟王澤昨晚在群裏跟他們說的差不多。
最先動手打他的那名學生被拘留五天，剩下參與打架的八中學生都受到了處分，多多少少還都有給受害者的金錢賠償。
此外，還要公開正式地跟他們賠禮道歉。
早上在升旗儀式結束，副校長也專門強調，學校以後在組織各項活動時會更加注意保護學生安全，并且讓實中的學生跟其他學校保持距離，通俗來說就是離他們遠點。
上午的大課間，老師們例行要開年級工作會議。
學生在教室裏，七嘴八舌地讨論這次開會肯定要通知軍訓的事，等下午班會的時候就會宣布具體安排。
方枳夏前桌的女生轉過來，壓低聲音，跟她說起另一件事：“你知道嗎，祁奕現在在全市都出名了。”
“啊？”方枳夏困惑地問：“因為什麽，前兩天的球賽嗎？”
她前桌說：“是，但也不全是。你和祁奕是不是都沒進咱們年級的q群？他打球還有後來打架的時候被人拍了好多照片，有個我們年級的人，不知道是誰，把他那些照片轉到小地瓜上，标題是‘實中校草’。”
“那條筆記已經有兩千多贊了，評論都在說他帥，不止我們學校的人。”
方枳夏聽得目瞪口呆：“…這年頭，真的還有校草這種名號？我還以為只存在在青春言情小說，還有營銷號裏，再或者也是那種藝術類大學。”
前桌的女生笑着說：“所以是标題黨嗎，我也沒聽說實驗中學有評校草這種傳統。”
“不過該說不說，祁奕是真的帥。那條帖子的評論區還有人把他被抓拍的照片和有些大學校草的精修藝術照拼在一起對比，大家一致認為祁奕更帥。還說他是純天然清澈冷豔挂男高。”
“……？”
方枳夏聽得一愣一愣的，緩慢轉過頭，看了眼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祁奕本人。
他臉頰上還被衣袖壓出了一道紅印，校服外套披在肩上，一副慵懶的狀态。
前桌的女生聊完八卦就轉回頭，林言心也聽到了她們的對話，一邊笑，一邊在她的本子上畫小人。
方枳夏還在消化祁奕突然間擁有了‘校草’這樣一個神奇的稱號，片刻，林言心轉過頭，提起全年級的人更加關心的問題，“應該是要軍訓了，唉，希望時間能短點。”
“好像，之前每一屆都是軍訓十天。”方枳夏回過神，不太确定地說。
林言心：“聽我媽說，實驗中學軍訓一般是1-2周，可能一周，可能十天，也可能兩周。不知道我們這屆是多久。”
方枳夏想了想，“我猜是十天，因為差不多還有十天就國慶放假了，時間正好。”
林言心：“我感覺一周可能性更大。我們這級的年級主任好像更重視學習，應該會把這些學習之外的活動時間壓縮到最短。”
方枳夏挑了下眉，“打賭嗎？”
林言心笑問：“賭什麽。”
方枳夏：“輸的人請肯德基？聽說最近新出的兒童套餐會送一個聯名手辦，還挺可愛的。”
林言心：“可以啊，就我們倆賭嗎？”
方枳夏又叫了前桌的兩個女生，她們倆跟林言心的想法一樣，都猜是一周。
她轉過頭，問王康林：“班長，賭這次的軍訓時間嗎，賭注是kfc兒童套餐。”
不出所料，王康林從成堆的練習冊裏擡起頭說：“你們玩吧，我就不參與了。”
方枳夏拍拍祁奕的肩膀，把這位新晉校草叫醒。
祁奕仍然趴着，掀起眼皮看她，嗓音有些啞：“幹嘛啊…”
方枳夏懶得跟瞌睡蟲多解釋，直接給他三個選項讓他猜。
祁奕也不問猜這個幹什麽，懶洋洋地選了個：“一周。”
“……”
方枳夏轉回頭：“行，就我一個猜十天的。”
林言心笑着道：“沒事，說不定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裏，反正大家也都是猜的。要是你贏了，我們三個人都給你買兒童套餐，很劃算的。”
方枳夏扯扯嘴角：“也是。”
沒想到，下午的班會課，袁友方絲毫沒有提軍訓的事。
不僅他們班班主任沒提，其他班也是一樣沒動靜。
直到周六，大家都開始懷疑他們這一級是不是不用軍訓了，在放學之前，終于等來了通知。
袁友方在最後一節課下課鈴聲響起的同時，推開教室門，跟正在上課的生物老師互相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而後站在講臺上。
“大家靜一靜，我通知一件事。我們這級的軍訓，從下周一開始，為期一周，也就是五天。”
班上的同學又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屬方枳夏前排的兩個女生最興奮。
林言心也笑着低聲說：“五天，看來這次真理掌握在多數人手裏。”
方枳夏長嘆一聲氣，“好吧，還是輸了，軍訓的時候請你們吃kfc。”
袁友方在講桌上拍拍板擦，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先別激動。因為我們實中一直提倡人性化的教育模式，考慮到八月天氣太熱，怕大家中暑，才把軍訓時間延到九月底。但在學期中軍訓，難免會打斷大家的上課進程，影響好不容易進入的學習狀态。”
“所以，學校領導和各任課老師一致決定，在軍訓五天後，也就是下周的周六日，安排一場綜合測驗，考完試正好放國慶的假，也方便大家在節前對自己的學習情況有更良好的認識，查漏補缺。”
“………”
班裏頓時一陣哀嚎。
多‘人性化’的安排啊，居然在軍訓之後、小長假之前考試！
這讓他們怎麽好好軍訓，怎麽好好放假。
方枳夏嘴角也抽了抽，嘀咕道：“得，全年級範圍的考試，考完肯定還要排名，軍訓期間好好複習吧。”
林言心也痛苦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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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過後，實中高一的學生就都穿着新領的迷彩作訓服，以班級為單位，整整齊齊到了田徑場集合。
徐牧飛、王康林和王澤幾個在中秋籃球賽受傷的學生因禍得福，都不用參加軍訓，意外地擁有了一整周空閑時間。
但老師也都早有安排，讓他們在其他同學軍訓的時候去教室上自□□之就是防止他們在家躺着什麽都不幹。
周一去學校的路上，王澤在校車上信誓旦旦地說：“自習好，自習很好啊，等軍訓之後的考試，我肯定能逆風翻盤，從年級墊底直接躍居中上游！”
吳柏豪忍不住拆臺：“…你能不倒數就已經不錯了，再多給你放一個月的假複習，考中上游也夠嗆。”
王澤哼哼兩聲，“那你等着看吧，我現在學習熱情和考試鬥志都熊熊燃燒！”
方枳夏笑了聲，看向站在她旁邊昏昏欲睡的祁奕，戳戳他的胳膊說：“你這次考試作文可千萬別跑題了，不然語文老師肯定要拿白板筆狂敲你腦袋。”
校車上三個年級的學生都有，只有他們高一的穿着迷彩服，特別好辨認。
這樣統一化又毫無設計感的衣服，穿在祁奕身上意外的板正，還添了幾分硬朗的氣質。
祁奕不以為然地說：“盡量。”
王澤在旁邊笑起來：“奕哥也真是，一世英名都要被這作文給毀了，連我考試的時候作文都沒跑題過。”
他思維發散了一下，“作文跑題是不是代表理解能力有問題，奕哥，那你以後要是談戀愛結婚，會不會也經常聽不懂老婆的意思。啧啧，這是個很大的問題啊。”
祁奕目光無意識地劃過身邊的女孩，片刻後，轉回頭，似是随意的語氣說：“我以後談戀愛結婚，肯定會找個互相特別了解的，所以不可能存在這個問題。”
王澤笑嘻嘻地說：“互相特別了解，那不就是我們嗎？我、方哥，還有土豪。”
祁奕看着車窗外，輕飄飄地說：“你倆是男的。”
以及，雖然認識這麽多年，也不算特別了解他。
吳柏豪插嘴道：“我之前看到一個公衆號發的統計數據，不知道真的假的。好像大部分人的結婚對象，在十八歲之前就已經見過面了。”
聞言，方枳夏擡起眼，環視一周。
她試圖在這擁擠的校車上找出一個順眼的來，可從車頭看到車尾，最順眼的人居然就是祁奕，而且他順眼的程度較其他人高出太多。
祁奕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緩慢轉過頭，對上她的視線。
兩人安靜幾秒，祁奕撥了下額前的頭發，薄唇微翕，語氣似乎有些不自然：“…看我幹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