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可簡掣霄不和狄克講道理,他道:“你這是诽謗,小溪能幹什麽壞事?在我的律師……”
簡聞溪卻不打自招:“三叔,我确實幹了。”
簡掣霄:“……”
簡聞溪這麽說主要是想簡掣霄趕緊走,他和雲尋岚還有話要講呢,反正自己又不可能真去坐牢,倒是簡掣霄再在這裏待下去,肯定會被皇帝雲栖鶴毒打一頓。
簡家人全是群把利益看得比一切還重要的冷血怪物,只有簡聞溪和簡掣霄勉強算個例外。
他倆的不同之處在于:簡掣霄是在失去賀樗白以後才轉變的,而簡聞溪是簡掣霄教會的。
所以不管怎樣,簡聞溪都還是希望他三叔別再犯賤上趕着去雲栖鶴面前晃悠,然後挨人家一通揍了。
結果怕什麽來什麽,也不知道雲栖鶴是不是收到了簡掣霄在搖光第五空間站的消息,想趕着過來毆打他,原先還剩兩個小時的路程,雲栖鶴現在就到了。
狄克的副官趕緊給狄克通風報信,說陛下看上去狀态很糟糕,最好別讓他跟簡掣霄見面,不然恐怕得見血。
狄克看完就心想:他們倆碰面哪次沒見血呢?
這個念頭剛浮現在他腦海中,下一秒,會議廳的門就被一腳踹開了。
一道幽暗的身影如暴雨前的陰霾濃雲矗立在門口,所有人霎時擡頭望向他——雲栖鶴,銀河帝國戍守在邊境戰場三十年的“昏君”。
是的,昏君。
這是民衆們對他的評價,在他與賀樗白結婚以前,他是暴君。
按理來說,他在前線為守衛邊境線跟蟲族浴血厮殺數十年,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怎麽着也不該被評為昏君,奈何雲栖鶴委實跟“明君”兩個字不搭界,他甚至連“好人”都算不上。
他幹的瘋事太多了,毆打簡掣霄只是他“豐功偉績”中最不值一提的淺淡一筆。
賀樗白活着時還能管管他,賀樗白死後,雲尋光為了防止他時常發癫敗壞皇室名聲,甚至禁了他星網賬號的言,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不過在軍部裏,雲栖鶴的名聲卻還可以,原因就一個——陛下昏聩,但戰力實在太強,三十年從無敗績。
如今虞沉第一次見到皇帝真人,一眼望去,他感受到的卻不是強者霸道兇悍的氣場,而是一種毒霧沼澤般的潮濕陰毒。同樣的一雙金瞳,在雲尋岚身上是恒星般的璀璨,在雲尋光那是女帝威儀的光明普照,在雲栖鶴深邃的眼眶中,則是晚秋凋零的枯葉,時時刻刻透着種枯敗陰翳的死氣。
他留着跟雲尋岚肖似的長發,模樣卻和雲尋光更像,面容俊美冷厲,五官線條鋒銳到給人一種絕情薄幸的感覺,也難怪都是賀樗白的孩子,簡掣霄卻獨獨只對遺傳了賀樗白溫柔的雲尋岚抱有好感。
“簡掣霄,我說過,你再出現在我面前——”
雲栖鶴又一腳把會議室的門踢上,将随行的侍官全部擋在門外,随後掏出根煙叼在嘴裏點燃,嗓音嘶啞,怨毒憎惡的恨意幾乎要凝為實質從話語中流淌出來:“我就殺了你。”
說着,雲栖鶴金瞳目光流轉,在雲尋岚、狄克和虞沉腰間都搜尋了一番,最終選擇了離他最近,腰間配槍的虞沉說:“槍給我。”
“別聽他的。”雲尋岚對虞沉搖搖頭。
雲尋光沒一點誇張,雲栖鶴連配槍權都被捋了,可見真是瘋得厲害,估計心理醫生也怕他一時情緒上頭,朝自己太陽穴蹦一槍吧。
“父親。”雲尋岚無奈嘆了口氣,“聞溪還在這裏。”
雲栖鶴說:“所以我還沒動手。”
如果這裏僅有alpha,雲栖鶴即使手裏沒槍,拳頭也早就打到簡掣霄臉上去了,因為賀樗白是個omega,愛屋及烏,雲栖鶴一般情況下,不會當着omega的面使用暴力。
只要賀樗白在,雲栖鶴會是一個巨乖的好孩子。
如今賀樗白不在了,雲栖鶴就朝簡聞溪擡起下巴,理所應當命令道:“簡聞溪,你出去,我要殺了簡掣霄。”
簡聞溪悄悄拉了拉簡掣霄的袖子,小聲道:“三叔,你走吧。”
“行啊,你來殺我啊。”簡掣霄掙開簡聞溪的手,徑直朝雲栖鶴走去,“我早點死,早點去和樗白團聚,你晚點來,說不定還能趕上我們的喜酒。”
雲栖鶴指着會議室大門,繼續催促簡聞溪:“快點滾,別耽誤我殺人。”
簡掣霄冷冷勾唇,眼瞅着他又要說話刺激雲栖鶴,狄克掏槍出腰間配槍朝他背後射了一針,又舉槍朝雲栖鶴打去——沒打中。
雲栖鶴偏頭避開,眉心皺起,眼神陰戾:“你也想死?”
狄克躬身:“抱歉陛下,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雲栖鶴瞧着更不高興了:“她是皇帝我是皇帝?”
這話狄克不好答,他把被麻針麻倒的簡掣霄拖走了,路過雲栖鶴時,雲栖鶴把煙丢簡掣霄頭發裏了,寸步不離跟着簡掣霄怕雲栖鶴真動手殺人的簡聞溪見狀眼疾手快給撿出來,簡掣霄的頭發卻仍被燎禿了一塊。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雲尋岚沒忍住笑了下。
雲栖鶴聽到笑聲看了他一眼,眼中沒有與孩子重逢相見的喜悅,或是見孩子必須坐輪椅出行的關懷,雲栖鶴眼中僅有麻木和冷漠,目光是麻木的,說話的語調同樣是麻木的:“你的身體比去年我見你時看着更差了,感覺你快死了。”
雲尋岚平靜回答:“是的,父親。”
雲栖鶴又給自己重新點了根煙:“我也很想去死。”
雲尋岚沒管雲栖鶴的胡言亂語,給他介紹起了虞沉:“父親,這是我的戀人,虞沉。”
雲栖鶴掀起眼皮也淡淡掃了虞沉一眼:“你喜歡就行。”
至此,雲尋岚和雲栖鶴就再沒別的話可以聊了。
雲栖鶴一個人坐在會議室椅子上抽煙,背影頹唐厭世,任誰來瞧都不會覺得他像個一國之君。
簡聞溪給雲尋岚發:【我先把我三叔弄上星艦送走,等會我們你病房外的休息區見面吧。】
【雲尋岚:好。】
雲尋岚便和虞沉一起出來了。
路上,雲尋岚問虞沉:“我父親是不是有些奇怪?”
虞沉說:“……和我想象中的确實不太一樣。”
“他不是一直這樣的,我爸爸活着時,他很正常。”雲尋岚解釋道,“在和我爸爸結婚前,和我爸爸去世後,他才會這麽……消沉。”
虞沉在意的卻不是雲栖鶴的性格,他關注的重點是:“他對你太冷淡了。”
雲尋岚在外界傳言中,是皇室最受寵的皇子,這他次出事,雲尋光在病房外守了兩天兩夜,對弟弟的在乎和愛無以言表,牧星嶼以前來看望雲尋岚時,雲尋岚流了鼻血,他也分外焦灼。
相較之下,雲栖鶴見雲尋岚,态度淡漠的像個陌生人。
虞沉自幼被雙親愛意浸泡,即使他們在他九歲時就去世,但他們活着時給予虞沉的愛意,已足夠把他澆灌成為一個勇敢堅定,內核強大的人。
因此虞沉覺得傅炎熙的爸爸傅迎煊,以及雲栖鶴他們這樣的父親,既不合格,也不稱職。
雲尋岚卻對此看得很開:“因為我在阻礙他去死啊。”
虞沉微怔。
“爸爸的遺囑是希望他能治好我,父親會聽爸爸的所有話。”雲尋岚捧着虞沉剛給他倒的熱茶抿了一口,輕聲說,“我還活着,他就不能去死。”
雲栖鶴一直是個消極厭世的人,他不想當皇帝,不喜歡負擔任何責任,自私冷血,不珍視自己的生命,也不會珍視別人的,所以早年他登基時民衆們對他暴君的評價其實一點兒也沒錯。
“我爸爸大我父親七歲,他們第一次相遇時,我父親還是個小學生。”雲尋岚和虞沉說起了雲栖鶴與賀樗白的往事,“他們在環星軌道列車上相遇,我爸爸那時已經和簡掣霄結婚了,簡家的人希望我爸爸當個居家omega,我爸爸卻想成為戰艦艦長。”
那時賀樗白都考上安洛斯軍校了,但簡家人為了阻攔他參軍,賄賂了一名校工将他成績作廢。
賀樗白怒氣沖沖去簡氏公司找簡掣霄算賬,又正巧撞上簡掣霄和一位客戶的打啵現場,賀樗白就走了,在環星軌道列車上哭得一塌糊塗。
他對面坐着的小學生就是雲栖鶴。
小學生雲栖鶴準備列車到達站他就去卧軌自殺,不明白怎麽會有人看上去比快死的自己還要難過。
——難道他等會兒打算和我一起卧軌?
抱着“他是同伴”這樣的想法,雲栖鶴坐到了賀樗白身旁,給他遞了包紙,問他:“哥哥,你在哭什麽?”
“我哭殺人犯法,如果殺人不犯法,我就可以殺掉我的丈夫了。”賀樗白說,“我明明可以參軍,成為最偉大的戰艦艦長名垂青史,他們全家卻想讓我當個家庭主夫,好想擰斷他的脖子。”
賀樗白的暴怒發言一下子就吸引到了陰暗逼小學生雲栖鶴,他決定聽完賀樗白的故事再去死。
然而後來,他卻跟賀樗白有了更多的故事。
賀樗白成了照亮他的那束光,所以他們第一個孩子降生時,他為她取名為“尋光”。
雲尋岚給虞沉講完雲栖鶴和賀樗白的初遇,好奇道:“寶寶,你父母是怎樣的人呢?”
“我的父母……”
虞沉頓了幾秒,還在猶豫自己是趁此機會全盤托出,還是再等等時,簡聞溪噠噠噠跑過來了。
他自覺地坐到雲尋岚和虞沉的對面,喝了口水勻氣道:“雲尋岚,我三叔走了,我來和你總結一下這幾天發生的大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