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旅途(十四)
旅途(十四)
水音避開照下來的陽光,躺在一顆棵樹下躲陰涼。
幾朵蒲公英打着小傘,緩緩乘着風,從她鼻尖飛過,消失在天空中。
“看來事情還挺順利的?”她懶洋洋地問。
“你離開之後,岩峻出了一趟門,回來的時候帶着另一個村子的村民。”佐助的聲音傳來,他抱臂靠在樹幹上,垂眸看着水音:“村長是岩峻的外婆,她支持搬遷。目前兩個村子已經合二為一,再過不久就可以出發。”
“唔…長者的智慧啊。”水音頭痛地說:“這下人數又增加了。”
“問題不大,只增加了十幾戶而已。”
“還好還好~”水音給自己順了順氣,又從袖袋裏掏出地圖。她還是不想起來,就這麽揚起手臂,把地圖往上遞了遞:“沿途的補給點我都标記好了,目的地環境适宜,土地肥沃,看上去還不錯。”
佐助纡尊降貴地彎了彎腰,接過地圖。他把腰間挂着的小袋子扯下來抛給水音:“村裏拿的。”
“你當我是狗嗎?!”話雖如此,水音還是翻身坐起,解開袋子,從裏面掏出一把肉幹,美滋滋地吃起來。
佐助瞥她一眼,沒有把那句會招致毆打的肯定說出來。
正在咀嚼的水音突然有一瞬間僵硬,佐助好像被自己培養出了奇怪地認知啊……
這種一有機會就覓食的行為難道是被我帶壞了嗎?
在蛇窟的時候,佐助可是個有啥吃啥,完全不會主動覓食的憨憨啊!
她沉痛地反思了兩秒。
然後把剩下的肉幹收起來,留着下頓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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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大岩村的時候,天色已近正午。正忙忙碌碌打包行李的村民停下來招呼他們,水音見到了岩峻的外婆。
根據這片大陸的情況來看,這位老人家太年邁了,她不适合長途奔波。
不過看着提着拐杖走來的老人,水音很快又推翻了這個判斷。老人家雖拄着拐杖,但是卻腰杆挺直,臉龐消瘦,一雙眸子明亮有神。那拐杖看起來得有二三十斤,她的目光劃過陪同過來的岩峻,這位孫子在外婆面前恐怕只有挨揍的份吶。
“兩位大人,”名為“恭子”的老婆婆向兩人致意:“抱歉,我擅自就把村民帶來了。”
“無妨,”水音擺擺手,“有您幫忙,路上應該會很順利吧。”
“請放心,”恭子婆婆說:“我會好好約束大家的。”
遷徙注意事項四:遷徙時應保持睦鄰友好的關系,應盡可能減少居民之間的沖突。
“佐助大人已經把路上的規矩告知我等了,”一旁的岩峻也連忙說道:“我們一定會小心的。”
遷徙注意事項五:在遷徙期間,要确定安全的流程,以防止沖突,需要盡可能避開會出現危險的地區;在一次遷徙中,遷徙組必須一起行走,避免分散,以便有效利用時間;遷徙組在遷徙期間還必須保持緊湊,減少拖延時間。
水音點點頭:“兩位去忙吧,不必招待我們。”
岩峻扶着恭子婆婆離開後,水音對身邊的佐助說道:“對了,我探路的時候也遇到了其他村子的人,只不過沒幾個人真的相信氣候會變得正常。”
“像恭子婆婆這樣果斷的人并不多見。”佐助淡淡說道,他這幾天一直都在默默觀察着這些村民。
雖然也有懷疑和猶豫,但因為有岩峻和恭子婆婆這兩個主心骨在,倒也沒有什麽大問題。
隔天清晨,由坐在牛車上的恭子婆婆打頭,岩峻夫妻斷後的遷移隊伍出發了。
水音坐在車轅上校準了下前進方向後,就在隊伍兩側溜達。不過半天,原本十分有序的隊伍就開始拉長,各種吵吵鬧鬧的聲音不絕于耳。
“意料之中的情況。”佐助冷臉吓走一個跑過來拽他袖子的小男孩。
“大人!”一個村民驚慌地跑來,“我的豬跑了!那可是我一半家財啊——”
水音目送那只越跑越遠的肥豬:“這也是意料之中的情況……吧?”
她認命的去捉豬。
“總的來說還行……”當水音再次躺在牛車上的時候,喃喃自語道。
雖然這一天不是這家豬跑了就是那家車轱辘掉了,中間經過一處峽谷的時候,小小的土崩引發了一點慌亂,但起碼沒人掉隊也沒人受傷。
她仰躺在車轅上,拉車的黃牛被卸下辔頭,安然在一旁吃草。
把頭挪到車轅外,倒着的視角裏,岩峻夫妻正核對人數,恭子婆婆和佐助在督促村民們飯前洗手。
遷徙注意事項三:為了防止疾病,遷徙隊伍必須要求每個人保持衛生。
“呼~”借這個姿勢抻了抻脖子,她舒了口氣。義元先生、佐助和她一起把各自認為重要的事情列出來,組成了幾條遷徙途中的注意事項,目前看來倒是行之有效。
很好,按照第一天的效果來保持,接下來的半個月完全沒問題!
她非常樂觀地想着。
休息了一會兒,水音脫離隊伍去前方探路。今天山石崩裂的情況讓她有點擔心前路,必須去排查一番才能安心。
留在隊伍中的佐助轉頭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回過頭,他拒絕了衆人一起用餐的邀請,村民們早已習慣他的冷淡,對此也不覺得如何。
跳上一棵視野良好的大樹,佐助坐在樹上吃掉了晚飯。
樹下,村民們說笑、吃飯、收拾行裝的聲音陸續消失,最後只剩下篝火燃燒的噼啪聲。
烏雲遮住夜月,炊煙和食物的味道還殘留在空氣中,有野獸的嗚咽聲順着風飄來,可這邊人多勢衆,火光明亮,它們不敢靠近。
佐助半阖着眼睛,放輕呼吸,默默關注着周圍的動靜。
夜半時分,輕踏樹枝的聲音響起,水音回來了。
似乎是知道大家都睡了,她無聲地在火堆旁坐下。火光映得她一身紅衣更加鮮活,銀色的長發被染成暖色,散發出熠熠的光。
佐助沒動彈,只是垂下眼睛看着她。從這個角度能看到水音的背影,她是感知型忍者,明知道他在這裏,卻還敢用背對着他。
這個角度,居高臨下發起攻擊的話,很難躲過去吧?
他沒忘記狹霧水音幾次三番思量着要殺掉自己,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完全放下了戒備。
居于高處,盤坐于黑暗中的佐助冷冷地笑了。
同伴麽……他不屑地想。
然後他看到火堆旁,水音捉住了什麽吱吱亂叫的活物,正拿起苦無比劃,好像在苦惱着要從哪下手。
再仔細看她手中,長着小小的圓耳和尖嘴巴的胖老鼠揮動着短小的四肢,一張鼠臉上滿是驚恐,在火光下顯得分外生動。
還沒從“這家夥饑不擇食要吃老鼠啊啊啊!”的驚悚中回過神,身體已經先一步行動。從樹上飛身而下,佐助一把握住水音拿苦無的手,急聲說:“不準吃!”
好在他不忘壓低聲音,除了水音被吓了一吓,無人被這一嗓子吵醒。
雖說被佐助驚了一下,水音依然穩穩捏着自己抓到的夜宵,她小聲且認真的科普道:“你仔細看看,這是田鼠。”
什麽鼠也不能吃吧喂!
佐助突然感覺一股久違的心累,吊車尾鳴人的各種不靠譜瞬間滾滾而來,你們漩渦血脈是一脈相承的奇葩嗎??
“佐助?”見他不出聲,水音又喊了一聲。
他聞聲望去,正對上對方烏黑的眼睛。
太近了——他又越過了社交距離。掌中握着的手纖細而溫熱,雖然隔着手套,熱度也源源不斷傳來。
他迅速撤回了手,站直了身體,一臉嫌棄地警告:“你吃吧,這樣一來,我每次看到你就想到胖老鼠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你幼不幼稚啊!”水音想象了下佐助用看胖老鼠的眼神看自己,又看了看手裏的胖老…胖田鼠,遺憾地松開了手,“它自己撞過來的,我可沒有專門去抓。”言下之意她這是被動覓食。
差點沒了小命的田鼠“呲溜”一下逃走了。
她仰起頭去看佐助,恰好烏雲散去,一輪滿月從雲層中露出。
月亮灑下清輝,面前的人,雙眸盈上月光,臉龐就像月光一樣潔淨,他垂下眼睛看着她說:“我來守夜。”
作為一個男孩子,佐助的五官真是過于清冷精致了。
用樹君的話來說就是有種“禁欲系”的美感!
“那就辛苦你啦~”水音從背包裏扒拉出毯子,把自己裹好,枕着背包閉上了眼睛。
她聽到佐助坐在火堆旁,撥弄了一下篝火。
火苗竄了起來,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一個被奪走一切的人,恨着這個世界的人,怎麽會如此溫柔。
她想起那個滿懷仇恨的自己。那天,她把“迷津渡”負在背上,打算就此離開,卻被大哥攔住,要她去見彌留之際的姑姑最後一面。
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最後一面”。
他們把她從地獄拉回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