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鐘亦看着眼前站在自己跟前的男人有些被氣笑了:“我覺得你現學現賣不是一點兩點的厲害,現在是也開始逼着我做選擇題了嗎?”
張行止嘴裏說着“談不上”,手上卻朝鐘亦遞了過去,眼裏滿是笑意,什麽意思再明顯不過。
要麽答應他,由他帶着過去,要麽自己過去。
看着前面生生窄了一倍的棧道,鐘亦顯然還沒有那麽大的膽量,敢自己側着身子、背朝外從這裏走過去,眼下似乎除了答應張行止的提議,沒有其他選擇。
但張行止沒能如願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我們Candy好像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前提。”鐘亦看着張行止笑的好整以暇,“選擇題從來都是有約束力的人制定出來的東西,我就是現在答應你了,事後耍賴你又能把我怎麽辦呢。”
夕陽西下,張行止看到那輪似火的殘陽在眼前人單薄的肩背後緩緩沉下,散出的餘晖透過雲層、穿越薄霧,然後籠罩衆生。
鐘亦身形挺拔,纖密的眼睫在昏黃的橙光裏錯落有致地交錯着,他說:“只要你還喜歡我一天,就只有我讓你挑的份。”
語畢,鐘亦不僅沒有去握張行止的手,反而朝張行止伸出了自己手,翹唇問:“課後輔導,記住了嗎Candy?”
那一刻,張行止再容不下自己任何隐忍,拽上鐘亦的手便将人扯進了自己懷裏。
被按上山體的瞬間,鐘亦感覺心髒不再屬于自己,張行止吻上來的時候他連眼睛都沒閉,因為他覺得自己這輩子迎着昏霞輝煌接吻的機會,應該不多了。
一吻結束,鐘亦問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回答呢?”
張行止喉結微動,垂着眼睑道:“記住了,只要對方還喜歡自己一天,自己就能耍賴一天。我選你是怎麽知道我是Candy的。”
鐘亦挑眉:“終于決定乖乖戴套了?”
張行止卻道:“沒,鐘老師教的,耍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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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棧道,後面的路鐘亦連扶都不用張行止扶了,而所謂難走的最後一段,竟然真的是字面意思的“難走”。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一路蜿蜒上去的臺階,鐘亦瞬間進入了新一輪的絕望:“這是一共有多少階……”
就這高度,鐘亦感覺自己每天來看一眼,頸椎病都要治好了:“跟你回一趟家,怎麽跟西天取經一樣難,這麽多臺階你還讓左師傅幫你把行李拿回來?”
“沒有。”張行止朝旁邊指了一下,道,“有電梯的。”
鐘亦:“?”
要不是張行止的表情過于正經,看了一整天深山老林的鐘亦真的會以為這人是在涮自己。
張行止可能是自己也知道離譜,幹脆不再解釋,帶着人便徑直往旁邊走去了,道:“其實我家以前不住這,是後來我阿奶嫌我爸運動量太小,一氣之下搬過來的,電梯是為了方便別人上門才修的。”
說着,張行止就帶鐘亦繞過山體,在背面找到了一個依附其上的現代化電梯,電梯壁甚至還是全透明的,不拿來觀光都可惜了。
張行止:“一百二十三米高,當時這個電梯修了很久。”
鐘亦是實實在在的震撼了,要不是張行止告訴他這裏還有電梯,他是真的完全想不到。
眼下電梯門一關,随着小窗裏數字的逐漸跳大,放眼出去,大半個雲縣一覽無餘,鐘亦甚至能直接看到他們進來的村口。
鐘亦心情相當複雜:“還說自己不是富二代……”
只因為一個運動量小,就沿山做電梯、開荒修樓梯,這種誇張的大工程絕不是一點兩點錢能打住的事。
結果張行止道:“我們家沒有給後輩留錢財的習慣,只留書信。”
鐘亦哽了一下:“……這算是家規嗎?”
張行止:“嗯,我阿奶定的。”
鐘亦:“…………好。”
他已經感受出來了,張行止的阿奶是個狠人。
逼張行止爬山的是她,抽張行止考大學的是她,現在拍板搬家的還是她。
鐘亦現在真的就對張家這位老太太特別好奇,這要不是山裏,随便扔到明面上一點的地方,都得是個人物。
他想過會是木着張臉、作風淩冽的,也想過會是不聲不響、高深莫測的,獨獨沒往和藹的方向想……
電梯門一打開,看着跟前比自己整整矮了一個腦袋、滿面慈祥的老太太,鐘亦有點驚豔到了。
這滿身珠光寶氣的,跟他今天白天在雲縣見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卻和雲縣這個地方又莫名契合。
鐘亦一眼就認出來了,她脖子上戴着的,還是自己這次戴回來的同款絲巾,一身配色看似樸實,實際很有講究,衣褂設計別致,從剪裁風格幾乎可以斷定是BOG家的高定,看來張行止說他給自己阿奶送BOG的包還真不是瞎話。
老太太耳朵上綴着的、手腕上戴着的,都是水頭相當足的綠翡翠,滿頭銀絲打理在腦後盤的齊齊整整,精神頭很好。
單獨拿出去,只覺得是哪家闊府老太太住山裏修身養性來了。
張行止簡單兩句話很快就為兩人做完了介紹,鐘亦想着就算老太太聽不懂也得打招呼,一句“阿奶好”扔出去根本就沒想過能得到回應。
誰知道阿奶看着他笑吟吟就是一句:“你好啊,孩子長得比阿也拍的還好,頭發真漂亮。”
鐘亦:“?”
他下意識便将視線投向了張行止,不是說不會講普通話?照片又是怎麽回事?
但張行止面上沒有半點訝異,只是見怪不怪地對他解釋:“我上次回來的時候,阿奶還不會普通話,可能這半年自學了一下。”
鐘亦:“…………”
在山裏講了大半輩子方言,怎麽還能心血來潮學普通話?
最神的是,還學的挺标準。
“你不知道是因為你平時都不給我打電話,幺兒昨天晚上還跟我視頻了。”
阿奶沖兩人幾下招手就要往屋裏帶,穿着繡花布鞋慢慢悠悠走在前面的模樣那叫一個氣定神閑。
他扭頭瞪張行止:你沒說過你阿奶是這樣的啊!
張行止:這個……需要特別說嗎?
鐘亦簡直沒好氣看他,如果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雲縣老人家,他空手來就算了,但這明顯是個講究的。
看出鐘亦的心思,張行止:真的不用帶,阿奶什麽都不缺。
鐘亦還沒來得及做出回應,就聽耳邊悠然傳來了老人家的笑聲:“确實不用帶什麽,聽阿也的就好。”
“……好的。”
鐘亦有點哽咽,他連老太太是什麽時候回頭看的他們都不知道,還一眼就看穿了。
他現在忽然覺得任務有點艱巨,對張行止能否說動這樣的人精奶奶答應他去拍東西,心裏一下就沒了譜。
比起鐘亦前面看到的獨幢獨院,張行止家首先從院門的塊頭上就贏了,典型的大戶人家,就連門檻都是鐘亦見過這麽多裏築得最高的,直接到了他小腿的二分之一高,擡頭就是高聳入雲的山峰群,很是氣派,老太太說這裏住的舒服,依山抱水。
山鐘亦是看到了,他家院門口那片傳說裏奧拿來踢球的空地鐘亦也看到了,确實離斷崖有一定距離,至于斷崖底下是不是真的有水,鐘亦就一點不想一探究竟了,他連長在邊邊上那幾棵樹都沒興趣。
果然他先前覺得的沒錯,這景致,住在天上可能也不過如此了吧。
進門時,張行止還特地提醒了一聲讓他不要踩門檻。
鐘亦問:“你們這邊也有踩門檻會壞家裏風水的說法嗎?”
張行止只來得及一搖頭就被他阿奶接過了話頭,背着手頭也不回地道:“他們有,我沒有。”
古色古香的老宅,一面大堂,兩面廂房,方桌擺在院子正中央,鐘亦的第一反應是來這裏取景拍攝一定會很棒。
上桌坐下後,張行止說當初把門檻做的這麽高也只是不想有人踩,并不是為了像以前一樣象征門第高,他阿奶覺得踩門檻很沒規矩。
餐桌上四菜兩湯,都是些雲縣的特色風味,老太太拿起筷子便道:“正經人不踩門檻。”
鐘亦眨了眨眼,試探道:“是說……倚門賣笑?”
老太太有些意外地睨了他一眼,樂了:“知道的還不少。”
古時候,只有娼妓才會倚門招攬客人,所以一般說正經人不踩門檻。
那個時候鐘亦還奇怪,覺得以老太太的個性應該不講究這個才對,是後來找着機會了張行止才告訴他,說他爺爺當年就是因為逛窯子被他奶奶休掉的。
鐘亦又是被哽的夠嗆,沒想到自己剛開頭就差點踩了雷。
其實在來的路上,鐘亦就關于他阿奶喜歡什麽樣的後輩問過張行止很多次,但每一次張行止都不回答,只讓他安心,說阿奶就喜歡他這樣的。
鐘亦琢磨了半天也沒琢磨明白自己這樣的是哪樣,直到跟老太太坐上一張餐桌,在他嘗出裏奧的手藝跟老太太一脈相承、誇完好吃以後,鐘亦就明白自己哪裏讨張行止他阿奶喜歡了。
這些年鐘亦聽過很多人誇他的頭發,但恭維居多,像張行止他奶奶這樣誇的真心實意的很少,在長輩裏更是頭一個。
鐘亦琢磨着老太太這一身BOG起步的水準,自己不僅可以放心推薦洗護用品,甚至還有可能被嫌便宜,尤其她那一頭銀白的頭發就跟過了一遍濾鏡似的,八十多的高壽了,絲毫沒幹枯毛躁,每一根都透着柔亮的光,一看就知道平時沒少下工夫,是上了心的。
一時間,兩人越聊越投機,張行止全程坐在邊上自己端着碗吃自己的,一句話也插不上。
顯而易見,他是個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