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季皓川慢吞吞地把梁思禮這話,放在心裏翻來覆去滾了好幾遍也沒弄明白怎麽叫“合适”,怎麽叫“不合适”,但有一點他知道,那就是梁思禮挺慘的。
緊趕慢趕跟在鐘亦屁股後面晃悠了十年,就連人出國進修那兩年都沒落下,結果到頭來還頂不上人家裏奧他哥短短一個月。
季皓川是覺得有點可惜,十年的情分不能說沒就沒吧,還想再搶救一下:“要不你再試試呗,大膽一點,連人家嘴都不敢親那肯定搞不好啊,說不定鐘亦其實一直對你抱有那麽一絲絲期望呢,就等你出擊。”
梁思禮被逗笑了,自嘲道:“怎麽感覺一下子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不敢動鐘亦了?”
“那不是。”季皓川癟了癟嘴,小聲道,“我是那個時候看見的,就是你照顧鐘亦的時候。”
梁思禮一愣,他就說別人都拿不準的事,他這個連見面都要三分眼紅的兒子怎麽會知道。
季皓川:“你連他睡着了都不敢親他,我當時還在心裏挺看不起你的……”
鐘亦吃藥那段日子,整個人精神狀态很差,昏昏沉沉的,有時候一天從睜眼到閉眼都窩在床上,抱着一本書就把時間全打發了,飯也沒胃口吃多少,什麽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梁思禮經常負責幫着善後,摘眼鏡、拿書、調枕頭、蓋被子,這一連串下來幾乎是他每天的标配。
季皓川也就是偶然路過的時候看見了那麽一次,發現自己這個便宜爸爸對他那個漂亮姘頭竟是擺出了一副想親不敢親的樣子,手都伸到一半了,最後也只是幫着理了理頭發。
驚奇之餘,季皓川也長了個心眼,總偷偷去扒門縫辨真僞。
原先他還以為梁思禮是因為鐘亦的身體的狀況才不動他,兩人每天分房睡,哪知道真相竟然是這個……
梁思禮顯然也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跟自己兒子仔細探讨起情感問題,苦澀道:“你以為我沒試過嗎,我往前動一下,鐘亦就給我一巴掌,現在只是稍微踩了一下線,他就要把我掃地出門了。”
他們兩個之間最牢固的東西是利益,最致命的也是利益,這個紐帶是鐘亦絕佳的退路,注定了他們不會有結果。
這麽多年的相處梁思禮也摸透了,其實想抓住鐘亦不難。
鐘亦本身是一個不管做什麽都會明裏暗裏給自己準備很多備選方案,也喜歡讓別人做選擇的人,只要把他一切的Plan B作廢,逼着他再沒有其他選擇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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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如果你能辦到讓鐘亦真正直面你,你就成功了。
所以就是梁思禮再不願意,也必須承認張行止的勝算從最最開始就比他大。跟鐘亦的生活完全不相幹,是劣勢,也是誰也比不了的優勢。
“我就說他今天怎麽又去裏奧他哥家了……”季皓川可能是最近被裏奧咨詢情感問題搞的,現在一聽這種事都有點知心小哥哥上身,口吻都放軟了不少,啧道,“情人顧不好就算了,怎麽喜歡的人也顧不好。”
梁思禮又是一怔:“你怎麽知道幼安的事……”
說起這個季皓川就受不了,他皺眉道:“我跟他一個練舞房啊,人每天紅着個眼睛拼命練,瞎子也知道了,不是跟你掰了是什麽,渣男。”
梁思禮:“…………”
突然被自己兒子罵渣男,這感覺還真是不一般的奇妙。
第二天一大早季皓川是被電話滴滴醒的。
他已經完全忘了自己第二天還得去影視基地的事,從枕頭底下摸到手機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蒙的,嗓子眼裏幹的冒煙。
朱紅原是擔心張首席業務繁忙,把他們今天下午約的這茬忘了,才特地打電話來确認時間,哪知道一電話過去還撞上人工作日睡懶覺了。
朱紅正準備給人道歉,就聽他們“張首席”問:“誰?朱紅嗎?”
這猛然一下被叫大名朱紅還有點不适應,心說這剛睡醒的小粗桑跟平時還挺不一樣,有點性感的:“對的張首席,是我,今天下午一點的會……”
“誰?張首席?”季皓川昨天跟他爸搞情感咨詢搞了大半宿,現在一大早的睡眠嚴重不足,整個腦子都是木的,緩了好半晌才緩過來朱紅找的張首席是誰,嘟嘟囔囔就是一句抱怨,“你找他幹嗎給我打電話啊。”
朱紅:“?”
她還特地拿開手機确認了一下,這是張首席手機沒錯啊……
朱紅下意識想問上一句“您哪位”,就聽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窸窣聲,像是……被褥摩擦的聲音?
季皓川擡手就在身旁人臉上推了幾把,喊完“接電話,朱紅找你”就把手機留他耳朵上,自己翻過身重新睡下了,從始至終都沒睜開眼。
裏奧宿醉初醒,被晃得咳了好幾下才對着臉上的手機說出話,舌頭還是麻的,張嘴就是一句:“朱紅是誰?”
季皓川背對着他哼唧:“就今天下午找你開會的策劃……”
裏·迷糊·奧:“策劃?哦……策劃……”
裏·陡然清醒·奧:“策劃???”
身邊人猛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季皓川身上的被子瞬間全沒了,當即就是一聲呵:“靠,你搞慢點。”
朱紅現在也聽出來第一個聲音是誰的了,她在電話那頭直接傻了眼,感覺自己忽然有點參透了梁總昨天晚上大半夜問自己季皓川最近跟誰親的奧義……
實不相瞞,她連季皓川跟楊幼安這一對都腦補過,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兩個……
朱紅震撼了。
原本季皓川是應該一大早去練舞的,但他在組裏向來無法無天慣了,要真按點打卡的來舞房大家才是覺得見鬼。
于是當天下午,渴望真相的孤獨吃瓜群衆朱紅就真的發現這兩個人一起來公司了。
一輛車上下來,還都穿着一樣的衣服???
情侶裝?這麽明目張膽的?演都不演了???
但季皓川很冤枉。他昨天晚上就怕第二天自己的衣服穿不了,還是特地把自己脫得只剩一條底褲才睡下的,哪知道等今天醒了再一看,衣服皺巴倒是沒怎麽皺巴,就是那個吃了燒烤的味兒實在是太重了,還是沒法兒穿。
裏奧衣櫃裏又是清一色的黑背心,把季皓川哽了好半晌,沒弄明白他怎麽就這麽鐘情穿背心。
沒轍,總不能打着赤條出去,該穿還是得穿,就是他沒有裏奧的身板紮實,所以他後來又從衣櫃裏偷了件外套。
心知到了公司肯定會被行注目禮,在他沒練好肌肉以前,他還不想跟這人擺在一起公開處刑。
當天下午,裏奧見到朱紅第一句話就是:“鐘老師呢?”
朱紅還沉浸在這兩個人的奸情裏有點回不過神:“鐘老師請假了。”
“請假?”裏奧一張小臉瞬間就垮了,他來的路上還做了半天心理建設,就怕今天下午開會面對鐘亦會不自然,哪知道人家幹脆請了假,得是還在他哥家……
朱紅探究地看向他問:“對,鐘老師最近都有點感冒,嗓子不舒服,一直沒太來公司,張首席找鐘老師有事嗎?”
季皓川趕緊接上:“沒,他就是以為今天下午開會鐘亦會在,随便問問,随便問問。”
朱紅狐疑地看了兩人一眼,到底是沒再接着問。
反正她從第一次見到這位年紀輕輕的張首席,就有點琢磨不透的。
主要還是裏奧那個萎靡不振的狀态讓季皓川很放心不下,所以他找朱紅問了,問開會能不能帶他一個。
朱紅:“?”
太陽打西邊起了?這二世祖怎麽突然一下關心起工作來了?
不……應該就是小朋友談戀愛喜歡黏在一起,所以這個時候到底該把季皓川算成參賽選手,還是算成梁總他寶貝兒子呢……
梁總對這倆人的事又到底是贊同,還是不贊同呢,畢竟才十六歲……
季皓川見她猶豫,以為朱紅不知道自己金光閃閃的馬甲,瞄過身邊兀自神傷的裏奧一眼,神神秘秘就沖朱紅招了招手。
于是前腳才特地被交代過孩子叛逆,不願意被區別對待,在他面前不要提這事的朱紅,後腳就聽季皓川自己親口給她說了,就一句。
“梁思禮是我爸,懂吧?”
結論就是季皓川跟裏奧坐到一間會議室去了。
唯一讓朱紅很想不通的,是她在給梁思禮彙報這個事的時候,發現他們梁總不僅沒介意,甚至還有點高興???
她又哪能知道他們梁總大家大業那一攤子的事。
梁思禮是覺得,不管出于什麽原因,只要季皓川知道開始上心了,就是好事。
雖然實際季皓川對綜藝具體怎麽樣一點不感興趣,他就是想繼續勸勸裏奧,參會只是順帶。
他尋思昨天梁思禮給他說的後媽那事,想着索性幫鐘亦一次算了,也好讓自己這兄弟再清醒一下,他除了跟他哥認識的時間久一點,還能拿什麽跟人家鐘亦拼?幹脆地死了這條心算了。
季皓川這些游說的話別人可能聽不明白,但落在立博公關部部長的耳朵裏就很微妙了,他坐的位置離兩個小孩的位置很近。
董傑向來喜歡坐會議室最後一排,因為通常都能跟今天一樣,悶聲吃到大瓜。
心說原來那天晚上在鐘老師身邊的,竟然還是他們攝像指導喜歡的人。季皓川往這個方向勸固然是明智的,就是可憐了孩子馬上都要被鐘亦賣了,這會兒還在幫鐘亦數錢。
梁思禮不知道鐘亦關于楊幼安的計劃,但作為營銷方案的實施落地者,鐘亦是提前給他通過風的。
“今天沒見着,明天也會見着,我們沒幾天就要出去了,鐘亦肯定會跟着一起,等到時候在一起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季皓川就仗着這會議室足夠大,人多口雜,說點悄悄話也不會怎麽樣,苦口婆心道,“鐘亦的牆角,真不是我等凡人撬的動的,只有他撬別人牆角的份。”
裏奧一秒瞪眼:“他還撬過別人牆角?!”
季皓川哽了一下,趕緊解釋:“沒有沒有,都是人家牆角主動來找他,漂亮人的事,怎麽能叫撬。”
不過後來季皓川也發現了,裏奧是個固執的,硬說說不通,所以只能先是繞着彎勸,讓他如果實在放不下,就先穩住,他們等到鐘亦來了再說,養精蓄銳,當面battle豈不是更妙。
這策略裏奧被忽悠的覺得有理,差點沒把邊上比所有人都先一步得到消息的董傑聽得笑出聲。
他每次最佩服鐘亦的,就是他總能把每一個人的想法和反應都看的特別準。
就像鐘亦常說的,懂人性的營銷人,贏面會直接翻出一倍,讓自己有事沒事多看看故事,多翻翻心理學的書。
季皓川現在一點不知道自己被祭了天,還在幫裏奧琢磨,說沒關系,離他們出去拍攝還有幾天,鐘亦每天都穿的花花綠綠的,當然讨人喜歡,你那滿衣櫃的黑背心怎麽行,讓裏奧這幾天先跟着他Tony 季出去改造一波,把渾身上下都全副武裝起來,才能嚴陣以待。
張裏奧到底是太年輕,一被人忽悠就信。
也可能是一起喝過酒了,那天晚上季皓川又把他照顧的很好,單純的裏奧就覺得季皓川還是很靠譜的,當然他也确實覺得季皓川長得很帥,日常穿搭也很有品的樣子……然後他就開始被帶着花天酒地了。
季皓川不想看裏奧一天天的喪着個臉,覺得果然還是以前的蛋花眼看着更順眼,于是有事沒事就抓着人一起去購個物、逛個街,反正兩個人都不缺錢。
尤其是裏奧,他甚至不像他哥有豪宅需要養着,沒什麽事都會直接睡在工作室裏,出行也有配車,殊不知某人其實是想換一種方式,從側面打消自己的念頭。
季皓川借着給裏奧培養黑粉對正主,全方位無死角深入了解基本素養的由頭,還特地把自己的黑粉筆記給裏奧帶來了,上面不少話都是鐘亦吃藥跟他朝夕相處那段時間罵他的。
所以這幾天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雖然鐘亦人是不咋地,但他很厲害這個咱沒法說人家,比如……”
後來到出行最後一天,鐘亦也确實是如季皓川所說來公司了,但只露了一下臉,交代下來的還是他不随行外出拍攝,要帶學生跟人回老家采風。最後臨走前,鐘亦特別意味深長地多看了一眼衣品整個季皓川化的黑怕裏奧。
裏奧:“?”
裏奧:“???”
說好的沉住氣當面battle呢???
所以他現在不僅白費了這麽長時間的準備,局面還變成了自己被鐘亦支開,然後他去跟他哥回老家度蜜月?????
和他同樣懵逼的,還有梁思禮。
他前兩天才滿不在乎地給自己兩個兄弟說了,鐘亦就像一個逆反心理很嚴重的小朋友,你越是不讓,他就越是起勁,所以那個攝影師他都完全沒放在眼裏的。
現在,華安就笑吟吟地看着對面一個勁給自己倒酒的人問:“臉疼嗎?”
丁潤年好不容易從山裏出來,這會兒抱着梁思禮帶來的好酒就不想撒手,砸吧着嘴幸災樂禍道:“還小朋友,鐘亦從來就不是你梁思禮能套路的人,我都看到你的臉腫起來了,還掙紮什麽?”
但梁思禮堅持自欺欺人:“不,我還是覺得鐘亦跟那個張行止出去采風只是個意外,鐘亦可能就是自己想放假了,不想給我搞綜藝。”
熱衷說實話的華安端起茶杯,張嘴就把他戳穿了,道:“上次說鐘亦一個月以後連他名字叫什麽都想不起來的人是你吧?現在差不多一個月也到了,鐘亦記不記得另說,你都把他的名字記住了,這還算意外?”
梁思禮:“…………”
不,他一點都不酸。
華安也不争,有理有據地換了一個打開方式:“也是,算意外,我覺得張行止這個人本身就是個意外。”
梁思禮:“………………”
梁·拒絕面對現實·思禮:“……行,說不過你們寫故事的。”
“這跟我寫故事有什麽關系。”華安擡着眼鏡笑了笑,“只是因為你不講道理,你要是講道理,怎麽會講不過我呢。”
與此同時,遠在開往雲縣動卧上的鐘亦,也對張行止說出了這句話。
起因是張行止不想戴套。
作者有話要說:
注:
黑怕:hip-h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