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奇怪的老人
第67章 奇怪的老人
原昕目送着校長遠去,他雙手抱臂,一揚下巴:“看見他那腰帶沒,60萬。”
私立高中的校長似乎并不懂得低調,竟然佩戴那麽貴重的腰帶,莊星辰狹長的眼角微微一動,瞬間明白了什麽:“可那不歸你們管。”
原昕聞言,順手接過莊星辰手裏的資料,敲了敲自已的腦門兒,佯裝苦惱的樣子:“那得想個辦法了。”
雖然案發現場不在奮強,但李進的生活圈子包括育明和奮強兩個學校,奮強私立高中的調查不容忽視,因為不排除有人故意轉移視線的可能。
“李——進。”莊星辰念着這名字若有所思,半晌,他看向原昕:“走吧。”
奮強私立高中新校址沒有地處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而是建設在臨郊的大片空地上。它是遼海市最大,最豪華,最著名的貴族學校。招生的噱頭就是廣大家長所喜聞樂見的出國留學機會,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出國留洋幾年,回來就是鍍過金的海歸派,暢想着前途一片光明。
原昕站在矞矞皇皇的奮強高中門口,望向那個金碧輝煌的牌匾:“奮——強,就是這名字有些土氣……”
可還未等他的話音落地,身後的肩膀就被重重地拍了一下,随即傳來一個略顯滄桑的聲音:“小崽子,說誰呢?!”
兩人連忙轉過身,只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正瞪着原昕,他看上去七十多歲,可是那雙眼睛卻透着清明,身上的麻布長衫顯得他有些仙風道骨,手裏還拿着一把長劍,看樣子是剛剛從老年活動中心歸來。
“您誰啊?”原昕揉揉肩膀:“手勁還挺大。”
老人從褲兜裏拿出一張門禁卡貼在機器上,“哔哩”門應聲而開,老人把手裏的長劍背在身上,讓出門口:“警察是吧,進來吧。”
莊星辰一直在觀察着老人,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很凜冽,就像林間晨霧未散時的青松,很堅硬,這種氣質一般會出現在老學者身上。
“為了那個死去的教師來的吧,”老人駕輕就熟地走過一處拐角,邁過一小級臺階,看樣子對這裏很熟悉,“怎麽樣,有進展嗎?”
原昕不可思議地看向莊星辰,他目光裏傳達的內容一目了然:這老頭怎麽跟個領導似的。
老人見身後的兩人沒言語,遂轉過頭,精銳的目光直直投向原昕,那意思似乎在說“我問你話呢”。
而奇怪的是,原昕被他目光震懾住,竟然有些發慫,他差點就脫口而出“沒有線索”四個字,但話到嘴邊還是憋了回去。
“案件正在偵辦階段,不方便……”
“不方便透露,是吧?”老頭用眼角把原昕審視一遭,然後看向文質彬彬的莊星辰:“小夥子看着還不錯,就是有點缺心眼。”
缺心眼,這三個字,老人是用意大利文說的,原昕沒聽懂,莊星辰卻沒忍住輕笑出聲。
原昕斜睨了莊星辰一眼,然後沖老人叫道:“大爺,您是誰啊?”
“校工。”老人頭也沒回。
原昕掃了老人身上的衣着,他最懂這些,那料子他外婆也常穿,都是蘇州手工紡織和刺繡的,一套都要大幾十萬,一般校工很少會穿這麽昂貴的衣服。
“我在這個學校工作好幾十年了,原校址在那邊,”老人提着褲管邁上臺階,偏頭望向那一幢幢聯排的教學樓,他們現在所身處在一處修起的高臺,幾乎能夠俯瞰大半個校園:“那邊現在不用做教學了,改建成高爾夫球場和音樂廳了,說是讓孩子們全面發展,與國際接軌。”
老人的目光忽然變得很柔和,掃過那些冰冷林立的樓體就像端詳自已的孩子一般,他注視老校址良久,然後把長劍放在水泥臺上,自已則坐在圓凳上,見兩人都站着,他指了指旁邊的圓凳,原昕趕緊用手抹了抹凳面才讓莊星辰坐上去。
“現在的教學理念也變了,”老人雙手敲打着膝蓋:“我們那時候,整天都是捧着書本,背這個,念那個,忙得不得了,當然那時的教學資源也非常匮乏,我家又住在偏遠的鄉下,每周只能回一次家,臨走的時候,我母親會把腌漬好的腌菜炒上零星的肉沫,那點肉還是我母親用做針線活的錢換的呢。”
“大小夥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那些腌菜我還要分成五天的量,到了周五晚上放學回家時居然還能有剩餘,你說奇怪不?”
原昕并不能體會這些,他從小生活條件優渥,但他很能共情到老人的感受。寄養在外婆家的那段時間,唐婉将帶去的高檔零食分給表姐,在他吃完後,都會發現表姐的幾乎沒有動過。
“你怎麽不吃啊?”原昕覺得奇怪:“不好吃嗎?”
“我吃了,很好吃。”表姐紅着臉,赧然道:“好東西要慢慢享用,吃的太快,就沒有了。”
現在想來,表姐和老人的心情應該是一樣的吧,得不到或者來之不易的東西最珍貴,就會更加珍惜。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資源”的匮乏。
“你看現在,”老人指了指不遠處的食堂:“那裏面每天浪費的食物能養活我們當時整個村裏的人,可是現在誰管呢,沒有人在乎。”他說着說着,聲音陡然低了下去。
所有的老人似乎都有個共性,他們會與陌生人侃侃而談,談論的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傾訴的渴求,這其實很正常,糾其原因,無非就是長期的孤獨和心靈的空寂。
從莊星辰的角度望去,似乎看見老人的眼中閃着水光,他伸手覆在老人枯槁的手背,冰涼的指尖來回摩挲着,那是個安撫的動作:“時代是變了,但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變,不是嗎?”
他的語氣淡淡的,卻又春風化雨般在老人陳舊的回憶裏一掃而過:“守在您心裏的,永遠不會變。”
老人灰暗的瞳孔似乎有什麽柔軟的東西一閃而過,稍縱即逝,旋即恢複如初,似乎是覺得自已剛剛說的太多,他站起身,指了指左手邊的四層樓房:“那是高一老師的辦公樓,李進平時就在那裏辦公,我先走了。”說完老人背着長劍朝天橋走去。